一之4 混亂
一之4混亂 白桑久做了一個夢。 巨大的玻璃墻面阻絕了人與怪物之間的接觸,她只能看到一雙失神的綠色眼眸,以及在水里飄浮的一大團(tuán)紅色發(fā)絲,晃晃悠悠,連同那覆滿鱗片的軀體,同樣載浮載沉。 又是誰在耳邊笑道:「看!這可是絕無僅有的人魚,相傳,食用其rou,可長生不死,你一定也很期待吧?」 她嘴唇微張,似乎說了些什么,又好似沒有回答,比起對那個人的關(guān)注,她的視線更是牢牢被眼前的怪物所吸引,怎樣也移不開眼睛。 那是超越美丑之限的形體,比起說著「好漂亮」,或是「好可怕」這類的形容詞,她只感到無可言喻的驚異。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居然還存在這樣子的生命阿。 「啾啾啾!」 窗外,鳥鳴啁啾,吱喳聲是每日早晨必聽的鬧鈴,隨著太陽的升起,室內(nèi)越發(fā)明亮,昭示著美好的週末終于到來。 最快樂的是她今天沒有排班,換言之,她可以舒服的享受悠哉悠哉的假日。 原本應(yīng)該如此的,假如她沒遇見這東西的話。 白桑久傻眼的看著眼前的生物,她怎么會在這兒?還跟她睡到一塊去了?方才夢境馀韻猶在,白桑久尚未完全回神,除了本能的驚叫,方才夢中那個奇異生物的形貌,也彷彿與眼前這個沉睡的臉龐產(chǎn)生重疊。 難道,她曾經(jīng)見過她? 不、不對,她一定是被這個傢伙影響,才會做這種夢吧。 晨光照耀下,床上的生物輪廓也越發(fā)清晰,那是一個擁有妖嬈的女子半身與瑰麗紅尾的異形,原本濕漉漉的長發(fā)經(jīng)過了一夜,變成了蓬松的波浪捲發(fā),蜿蜒在床上,如延展的焰火絲線,撇開昨夜在家中游走的詭魅怪怖,這般安睡的姿態(tài),更像是童話故事中美麗夢幻的人魚公主。 視線難以移開,白桑久摀住嘴,目光牢牢盯著那生物,不屬于現(xiàn)實(shí)的妖異,帶來的是彷彿要奪走呼吸般的感受。 而此刻,顯然被方才白桑久的叫聲吵醒,只見她揉著眼睛,碧綠眼眸流光乍現(xiàn),初醒時猶帶朦朧,歪著頭,又眨眨眼,那模樣,居然被白桑久硬生生瞧出了幾分無辜之感。 「......別再把尾巴纏過來了!」白桑久黑著臉,努力把自己從魚尾的盤繞中掙脫出來。 眼前這位不明生物,就先姑且稱為人魚吧。 人魚聽到了白桑久的話,卻是微微勾起唇,她撐起上身,揚(yáng)起一抹詭譎的笑。 而后,那碩大的魚尾不退反進(jìn),在重新纏住白桑久的同時,她整個上身也隨之往白桑久的方向傾斜,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啾啾啾、啾啾啾!」 人魚頓住,目光落在窗戶上,在外頭,數(shù)隻小鳥正歡快的鳴叫著。 趁著人魚分神的空檔,白桑久也有更多時間觀察她。 人魚的耳朵與人類有幾分相似,但線條銳利許多,像這般朝著某方向的時候,便會給人全神貫注、側(cè)耳傾聽的感受。 說起來,雖說擁有人身,但魚尾離水這么久,應(yīng)該也不甚舒服吧?白桑久偷偷摸了把腰間的魚身,魚鱗冰涼,似乎有些微微濕潤,但那顯然并不足夠,或許等會兒要拿盆水給她泡一下,否則這么漂亮的尾巴若是乾掉了,那多可惜。 嗯?可惜?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居然開始轉(zhuǎn)向如何保存這條人魚,白桑久眨了眨眼,正想要說點(diǎn)什么,變故陡生。 「砰!」 一聲巨響,白桑久立刻轉(zhuǎn)頭,就見床邊的窗戶碎裂的那瞬間,玻璃碎片四散,白桑久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去查探情況,立刻瞪向身旁的人魚。 這肯定是她搞的鬼! 只見人魚嘴唇輕啟,似乎在發(fā)出聲音,但白桑久卻什么也聽不見。 窗外,忽然安靜了。 人魚將上身直立起來,她拉長赤裸的蒼白手臂探出如今已是空蕩蕩敞開的窗戶,在陽光的照耀下,那皮膚異常的光滑,彷彿被一層黏膜包覆,她的面龐有一半隱蔽在陰影里,嘴唇卻輕輕勾了起來,揚(yáng)起一抹妖冶的微笑。 當(dāng)她的手自窗外伸回時,手中已經(jīng)握著一隻毛茸茸的東西。 白桑久瞪大眼睛,看著人魚抓著手中不知生死的小鳥,就要往嘴里啃,立刻撲了上去。 「等等!不能吃這個啦!」 果然,什么童話都只是虛假的,那不過是乘載人類美好幻想的文字,現(xiàn)實(shí)是她如果不給這人魚東西吃,她就會自己補(bǔ)食! 方才短暫的安靜時光也只是假象,這隻人魚,骨子里還是一只野獸。 人魚顯然不樂意到手的rou被奪走,跟白桑久在床上扭打起來,混亂間,白桑久劈手奪過那隻只剩一口氣的小鳥,而人魚卻已經(jīng)將她壓制在下方。 「好重......」 眼前的人魚看似妖美纖瘦,卻極為有力,白桑久試著想扳開人魚,卻因?yàn)樽藙莸木壒试鯓右彩共簧狭?,昨晚在浴廁里的纏斗看來只是緊急狀況下的大爆發(fā),論蠻力,她還是略遜一籌。 白桑久瞪著眼,眼睜睜看著人魚趴伏在她身上,特有的潮濕氣味再次撲鼻而來,細(xì)細(xì)聞嗅下,那似乎又混雜了某種奇特的香味,彷彿很久以前曾經(jīng)聞過的、純白的梔子花香。 濃厚的殷紅長卷發(fā)絲落在白桑久的皮膚上,擦過敏感的脖頸,小臂,甚至還蔓延到大腿,一縷一縷地,像在搔癢般。 不屬于人類的碧綠眼珠目光幽深,鎖定了白桑久,像是終于捕獲獵物的掠食者,人魚的手指長而尖銳,如利爪般緊緊扣著她,還透著微微濕潤的觸感。 「唔,放手!」 白桑久掙扎著,她伸手推、用腳踢,試著想把人魚掀下去,然而人魚的動作精準(zhǔn)而確實(shí),對著她高高揚(yáng)起手。 白桑久呼吸驟停一拍,她側(cè)過頭,下意識閉上眼。 預(yù)料中的攻擊卻沒有襲來,取而代之的,是奇異的響聲。 白桑久疑惑的睜眼,就見人魚以掌根按住頭,淺細(xì)的眉毛蹙起,狀甚痛苦。 「你......」 白桑久啟唇,又立刻噤聲,她發(fā)現(xiàn),方才聽見的聲音越發(fā)明確了。 那是來自人魚喉間震動而生的音色,隨著淡色的唇瓣微張,她就這樣發(fā)出了一連串的聲音,似說話又似唱歌,既怪異又無從識別,至少,白桑久無法辨別出人魚想表達(dá)的意思。 人魚低低喘著氣,壓制住她的力道也松懈許多。 然而,白桑久也沒有動。 她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tài),恍惚迷離,整個人好似輕飄飄的,無法落地。 不對勁!白桑久想著,她應(yīng)該掙扎,可是渾身懶洋洋,又實(shí)在提不起動力。 白桑久睜著眼睛,迷濛的看著人魚伸出手在她的肌膚上移動,像在試探手感般摸索,甚至伏下頭,細(xì)細(xì)地嗅著,好似在記憶她的味道...... 「砰!」 不知怎地,人魚的控制力隨著她的動作,居然變?nèi)趿?,白桑久驀地清醒,一個使勁,就將人魚推開,迅速坐起身,滿臉警戒地盯著她。 人魚卻沒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相反地,她坐在一邊,安靜的模樣竟是顯得乖巧極了。 ......所以方才又是怎么一回事? 聯(lián)想到人魚之前似乎有一瞬間顯得痛苦的表情,白桑久無奈地嘆了口氣,說起來,昨夜人魚擅自爬上她的床,也并沒有傷害她,或許,她對她并沒有真正的惡意。 而她,對這個奇異的生物,不知為何,又充滿興趣。 也許昨夜的夢,還是影響了她。 「先泡點(diǎn)水吧?!?/br> 白桑久伸了個懶腰,首先,得先把這快乾掉的人魚弄濕才行。 雖然人魚沒有再攻擊她,那碧綠的眼眸沉靜無波,更像是情緒平緩后,正在默默觀察她,不過語言無法共通的情況下,溝通仍然相當(dāng)困難。 「我覺得你應(yīng)該聽的懂我說的話,你就不能也說說人話嗎?」白桑久碎碎念著,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終于成功把人魚自臥房挪到客廳,她擦把汗,開始感到腰痠背痛。 此刻的人魚,乖乖坐在沙發(fā)上,歪著頭打量著她,無論她轉(zhuǎn)到哪里,那視線都如影隨形,沒有片刻挪開,身下的魚尾則是隨意掃動,泡在水中,彷彿得到了充足補(bǔ)給,整張臉也越發(fā)光澤瑩潤。 可惜她臨時找的盆子不夠深,很快客廳的地板就濕了一大片,看來晚點(diǎn)還得來個大掃除。 想起昨晚還沒洗澡,白桑久走進(jìn)浴室迅速的沖了個澡,才準(zhǔn)備外出。 見她似乎要走出門,人魚也變得躍躍欲試。 「你不能跟著出去啦?!拱咨>眉敝猩?,拿起遙控器轉(zhuǎn)開,電視立刻傳出人聲,而人魚果然對聲音非常敏感,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跟著看過去。 白桑久想了想,還是不太放心,索性拿起電視遙控器放在人魚的手上:「來,我教你怎么看電視吧!你跟著按按看。」 一會兒后,白桑久看著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電視的人魚,說了聲「掰掰」,總算再度拉開大門。 「早,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門外,恰好是同樣打開門,準(zhǔn)備外出的范瑛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