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之后，顧懷之大多是在週五晚上造訪thanato，偶爾週五忙的時候會延到週六才過去。

    她不曾在平日去見他。

    平日的thanato不若週末夜里熱鬧，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隻身前往，多半在吧檯落座，圓桌的座位也有幾組客人，氣氛比起假日時來得更悠緩也寧靜。

    顧懷之一走進店里，就看見自己平時慣坐的位置被一名身著寬松毛衣及牛仔短褲的年輕女孩佔據(jù)，從女孩的外型看上去，年紀(jì)約莫二十歲上下，應(yīng)該還是個學(xué)生。

    「嘿同學(xué)，是你吧？你記得我嗎？今天品牌行銷下課之后，我還送了蛋糕給你。怎么樣？好吃嗎？你喜歡的話，我明天再帶給你吧，你明天幾點有課啊？」女孩上身輕靠在吧檯邊，領(lǐng)口微敞，露出胸前大片雪白景致，聲調(diào)甜膩，態(tài)度也大方。

    顧懷之看了都來氣。

    她走上前，拉開女孩身側(cè)的座位上座，勾唇道：「蛋糕挺好吃的，謝謝?！?/br>
    至于那宣示主權(quán)的口吻有多挑釁，就不說了。

    見她來了，周奐表情未變，只是分神瞥了一眼，繼續(xù)忙著手邊的事。

    忽然被人從旁給了個下馬威，把好事壞盡，女孩氣悶回頭，才想反擊，臉色卻在看清對方的面容后成了驚訝，「顧老師？」

    顧老師：「??」

    顧懷之生平第一次這么不希望被人喊一聲老師。

    心里慌著，女人臉上依舊笑容優(yōu)雅，作為見過世面的成年人，處變不驚是基本能力。

    女孩沒看出她真實的情緒，唇邊笑意更甚，聲音也揚高幾許?！咐蠋?，我是企管二林佳蓉，我這學(xué)期有選修法學(xué)思維與刑法概論，您記得我嗎？」

    顧老師整個人都不好了。

    世界有沒有這么小？這孩子認(rèn)得她也罷，竟然還選修了她的課嗎？

    顧懷之保持微笑，「不好意思，老師這學(xué)期開的課有點多，暫時還沒有把所有同學(xué)的名字記起來?！?/br>
    光是法律系的學(xué)生就多的讓她即使花上一學(xué)年都不見得能把名字和臉對上，何況是通識課里來自四面八方的外系學(xué)生，若非在課堂上表現(xiàn)活躍的孩子，她不會有特別印象。

    但現(xiàn)在，這女孩的名字不記不行了。

    才大二，最多不超過二十歲，竟搭訕起她的男人了是嗎？

    「佳蓉是嗎？」

    「是！老師，我的室友是法律系的，之前一直聽她說您上課很有趣，又能學(xué)到東西，所以我這學(xué)期特別選了您的課，開學(xué)到現(xiàn)在我一次都沒翹課過的！」

    林佳蓉眼里光芒閃耀，口吻真誠還崇敬，簡直都要像追星的粉絲了。

    顧老師：「??」

    情況似乎有一點復(fù)雜。

    顧懷之努力保持微笑，「謝謝你?！?/br>
    這種情況還能怎么辦？

    剛才一進門那話都說出去了，覆水難收，她只能見招拆招，不然能怎么辦？

    「不過，老師您剛剛說蛋糕挺好吃的，所以蛋糕是您吃的嗎？」女孩子話鋒一轉(zhuǎn)，又把話題拉了回去?！傅宜徒o這位同學(xué)的蛋糕怎么會被老師吃了呢？」

    「??」

    顧懷之使勁保持微笑，思緒飛快轉(zhuǎn)著，試圖尋索一套完美的說詞。

    「老師？」

    女人張唇，想著無論如何都先說些什么打發(fā)也好，男人卻在這時介入。

    「我是顧教授的指導(dǎo)學(xué)生，下課后去找老師討論論文，就順道把蛋糕給老師了?！怪軍J淡聲解釋，語落，將調(diào)製完成的粉色調(diào)酒送上，「粉紅佳人?！?/br>
    聽聞，林佳蓉眼睛都亮了?！改闶穷櫪蠋煹膶W(xué)生？所以你是法研所的學(xué)長囉？學(xué)長，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以前大學(xué)是念企管的嗎？不然怎么會來聽企管系的課？」

    被晾在一旁的顧老師：「??」

    這孩子是怎么回事？把她當(dāng)空氣了？無視她這個教授在旁，繼續(xù)獻(xiàn)殷勤？

    「不如這樣，我們加個好友吧，以后上課可以互相照應(yīng)啊。」女孩子拿出手機，點開通訊軟體，向男人展示了自己的帳號連結(jié)。

    「不需要?！怪軍J垂眼拭手，看都沒看一眼。

    女孩子啊了一聲，「你現(xiàn)在在工作，不方便吧？不然這樣，我把我的id留給你?！?/br>
    「我有女朋友了?！?/br>
    顧懷之一怔，連忙別過臉，就怕表情露餡了。

    她從沒想過周奐會這樣拒絕女孩子的搭訕，也從沒想過會從他口中聽見女朋友三個字，更沒想過原來這平凡無奇的詞匯從他口里說出來，竟會如此討人歡心。

    這男人說他有女朋友呢。

    「呃?！估洳环烙瓉碇卑拙芙^，林佳蓉一陣尷尬，乾笑了聲，「學(xué)長，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br>
    「沒有的話，就拿著你酒，滾遠(yuǎn)點?！?/br>
    空氣沉靜一瞬。

    女孩子不甘受辱，眼里蒙上一層水光，氣急敗壞地端著酒杯甩頭離開，跑回角落的座位和同伴哭訴，顧懷之見狀，都無端同情起對方了。

    這男人最初對她也是這么不留情面的。

    「喝什么？」

    聽聞，顧懷之收回莫名冒出頭的同情心，想起了剛才那情境可是自己的男人當(dāng)著面被年輕小女孩搭訕了，于情于理，她好像該繼續(xù)吃醋才對。

    她努了努唇，下頷微揚，「我想喝馬丁尼?！?/br>
    周奐瞥了她一眼，伸手取來一只高杯，先倒入幾許伏特加，再放些冰塊，接著加入葡萄柚汁和蔓越莓汁，最后在杯緣綴上一瓣檸檬，「喝這個?！?/br>
    話說完，男人垂眸拭手。

    顧懷之蹙眉，「這不是馬丁尼。」交往一陣子了，她也是有做功課的。

    「你明天還得去學(xué)校?！怪軍J冷回，轉(zhuǎn)身走至酒柜前開始整理。

    顧懷之沒好氣睨他。

    這男人每回不讓她喝烈酒就這樣，不聽、不看、不說話，搞三不政策來著。

    「周奐，過來?！?/br>
    寬實的背影一頓，兩秒后，男人轉(zhuǎn)過身回到她面前。

    顧懷之勾唇，神情盡是得意。

    全世界都以為只有周奐會命令她嗎？不，這男人可聽話了，她說什么是什么，她要他過來，他就會過來，沒有例外。

    這事是上週末發(fā)現(xiàn)的。

    前一晚，顧懷之在他家過夜，隔天中午吃飯時，周奐堅持不吃有小黃瓜的壽司卷，從冰想里拿了微波食品出來，她一氣之下脫口要他過來，結(jié)果男人就真的過來，她要他不許挑食，乖乖把壽司卷吃掉，他也真的吃了。

    儘管之后，男人安靜了一下午，她說話也不搭理。

    這男人就是連和她鬧脾氣都是安安靜靜，表情如故，看不出半點情緒，就擺著一張冰塊臉，只是不應(yīng)和她說的話而已，簡直亂可愛一把的。

    「我說我想喝馬丁尼，你為什么給我這個？」顧懷之屈指輕敲桌面，口吻一副在問學(xué)生為什么遲交作業(yè)還錯誤連篇。

    「你明天要去學(xué)校?！?/br>
    「明天不去了，我今晚去你那。」女人揚唇，刻意壓低聲線，眼神格外撩人。

    周奐不語。

    半晌，男人略微彎身，薄唇低附于她耳邊，眸色冷然，嘴上卻是：「總得有一回是清醒著做，你才長記性，知道喝酒會誤多少事?！?/br>
    顧懷之：「??」

    這傢伙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劇情里的人設(shè)？身為一個研究生，這樣調(diào)戲自己的指導(dǎo)教授對嗎？為人學(xué)生該有的尊師重道去哪了？

    混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