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亮心跳漏了一拍。

    『回去？』

    知臣：『試掘 1幫我跟老闆打聲招呼』

    向亮差點被剛喝下的黑咖啡嗆到，才發(fā)現(xiàn)自己無意識中又拿起了咖啡。他有沒有看錯？回臺灣？回來參加考古田野？還挑明要他跟老闆說？

    「學(xué)長？」

    庭萱帶著關(guān)心的聲音沒有傳到向亮耳里。

    『你人在哪？』向亮飛快送出新訊息。

    知臣：『不介意多個免費人手吧我當(dāng)義工打雜』

    『會自己找事做的沒差』

    字面上回得很冷靜，但向亮不得不懷疑自己讀到的訊息。他該不會在作夢？

    知臣：『還能在哪東京啊』

    知臣竟沒有忽視他的疑問，也沒用噁心的腹肌兔子系列貼圖搪塞自己，似乎是認(rèn)真的。

    知臣：『昨晚剛出差回來今天放假終于』

    知臣：『徹夜處理報告到剛剛才睡卻被惡夢嚇醒頭好痛怒』

    『滾回去睡飽，清醒再回我』

    竟然是被惡夢嚇醒，難怪腦子不正常。

    知臣：『先給行程我要刷機(jī)票』

    向亮的心再度揪了一下，耳鳴漸起。

    『認(rèn)真？』

    知臣：『來看看樂桃有沒有特價』

    知臣：『可惡都賣完了』

    『你認(rèn)真？』

    向亮禁不住再問了一次。知臣已經(jīng)去日本五年了。

    一去五年。

    五年來知臣一次都沒有回過臺灣。連護(hù)照過期知臣都想盡辦法在日本處理，差點留下非法滯留的紀(jì)錄。當(dāng)時耐著性子聽知臣大量的抱怨，向亮曾賭氣地想，被日本入國管理局抓去關(guān)算了。

    明明是回來臺灣一趟就能輕松解決的事情。

    這么不愿意回來。

    知臣：『騙你干嘛盂蘭盆連假快到了賣完正?！?/br>
    這傢伙是會錯意，還是刻意？透過文字向亮還是會懷疑。

    一個五年來不愿踏上故土的人，為了前公司工程的考古試掘案，要飛回來找他？試掘短則一週，長達(dá)數(shù)月，說飛就飛？工作呢？

    知臣：『幾號開工啦』

    『三天后』

    『8/12』

    line一陣沉寂，連帶著向亮心中一片伴隨耳鳴嗡嗡的緊張感，電腦流洩的樂音在他腦中清晰的回盪，男歌手深情的歌聲激昂地唱著──

    you’renotmineanymore（你不再屬于我）

    buti’mstillalittlebityours（然而我仍有一點點屬于你）

    訊息再度跳出壓抑了歌聲，是張截圖，單程機(jī)票的詳細(xì)時間表。

    知臣緊接著傳了一大堆在蓮蓬頭下淋浴的腹肌兔子，動圖里那夸張?zhí)鴦拥姆奂t六塊肌讓向亮反感，只回了一個滾字。

    又一個貼圖，一隻腹肌兔子鑽進(jìn)了被窩里開始打鼾，然后line陷入寂靜。

    向亮將截圖保存起來。這說不定是五年來知臣傳來的唯一一張圖檔。這些日子來知臣不曾回過臺灣，他們自然沒見過面。

    也沒講過半次視訊、一通電話，或收到一張照片。知臣給他的通常是文字訊息，以及大量的貼圖，更多的是漫長的、毫無解釋的已讀不回，甚至是不讀不回。

    有時候向亮都懷疑，自己只是在跟一個名為陶知臣的line聊天機(jī)器人對話。還是ai寫得很爛、不太能順利回話的那種聊天機(jī)器人。

    耳鳴持續(xù)著，為了靜下心，向亮不顧一切仰頭將降溫的咖啡一飲而盡，接著重重地將深藍(lán)色馬克杯「放」到桌上。杯身發(fā)出悲鳴。那是大二那年知臣送他的義大利伴手禮，向亮一直用到現(xiàn)在。無意識中向亮緊握杯把，指尖泛白。

    很好，這混帳真的要回來了。而且會直接殺到他面前。

    面對面的話，他還怕問不出答案？

    五年前，知臣不告而別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