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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千赫』老早就回了去。 顏勁洪走到他的辦公桌一看,那渾然有力的毛筆字正正寫了個『游魚』二字。 他鑑賞了一陣,深深覺得這位老祖宗肯定在『顏靈天水』里的地位超然,說不定就是王清語說的第一代畫師。 顏勁洪慢悠悠地來到餐廳,王清語和宋淑兒早已歡快地間聊,站在老遠(yuǎn)方的顏勁洪忽然覺得他們其實(shí)也挺般配,大家有共同的知識和語言,郎才女貎,撇除那不穩(wěn)定的天師工作,若王清語正經(jīng)地找門生意去做,想必能賺錢養(yǎng)家,況且他背家的王家本來就富貴,生活根本無憂。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穿了多年的汗衣,心想跟對方睡過了不代表什么,重點(diǎn)是究竟有沒有喜歡上。 顏勁洪知道自己若不對她有好感又怎會賴著對方這么多年做朋友,不過就是緣分不來電,睡多了也只是朋友一場,或許只欠一個契機(jī)才能成就戀人關(guān)係。不久前大家才笑說各自覓伴尋幸福,見她覓到了就跑來上演奪愛嗎?他又未至于非常想要宋淑兒,只能說習(xí)慣了的關(guān)係不想作出任何改變,譬如說朋友跟朋友忽然共譜戀曲之類的。 顏勁洪嗤笑著自己的愚癡,快步上前,喊道︰「你們這么快?」 王清語已有多天沒見顏勁洪,近來工作有點(diǎn)變多,所以也沒再管他和畫室的事,當(dāng)然也包括『徐千赫』的問題。前不久他回去自己的老家王家一趟,憑藉王家本身是天師世家名門望族派別『清終會堂』的實(shí)力,詢問有關(guān)『顏靈天水』一派的事情,得知現(xiàn)在『顏靈天水』已沒有畫師存在,而他們最后一位畫師就是徐千赫,亦即是徐宇那位年長他十年左右的哥哥。 他把聽回來的事情告訴他們,「話說每位『顏靈天水』的畫師在上任時必須要自行繪畫一幅自畫像,就如勁洪在小房間里看到的那一幅,相信就是徐千赫年輕時里的自畫像。若果有朝一日畫師離世,他們的老祖宗便會憑藉那幅畫現(xiàn)于人間,所以說那位老前輩存在已很久,但他究竟是初代創(chuàng)辦人還是中途的接任人,誰也不知道,只知道畫師旁總會有他出現(xiàn),他會時而是男,時而是女的存在于世間?!?/br> 宋淑兒道︰「那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畫師,他不就是只能永遠(yuǎn)都是『徐千赫』嗎?」 王清語分了碗湯給宋淑兒,說︰「雖然他年資大修為高,但沒有畫師的滋養(yǎng),最終都可能煙消魂散?,F(xiàn)在的『顏靈天水』沒有畫師,不過也不代表他們沒有人替他們製作顏料…」 他下巴向顏勁洪一揚(yáng),表示他們面前就有一位便宜畫師在,續(xù)說︰「單單只製作顏料真的能維持下去嗎?雖說那些顏料是會販賣給不怕死又想找捷徑而為的天師,因?yàn)橛蒙纤麄兊念伭蠈懛U會更能召到高階的魂魄或邪崇來煉製使鬼之類的,至于通靈便必須要由他們真正的畫師運(yùn)用顏料作畫再加上他的一滴血才可以辦得到?!?/br> 顏勁洪見王清語給湯予宋淑兒后就不管他便心里發(fā)疼,但還是不露聲色地自己添碗湯,道︰「這樣說現(xiàn)在只有徐宇和其僅馀的門生在替客戶準(zhǔn)備顏料,那就是說利用其他人幫忙準(zhǔn)備?那些替他作畫的人其實(shí)也有心力吧?」 王清語點(diǎn)頭︰「我也懷疑其實(shí)不一定真要出自『顏靈天水』的畫師才能做出召魂大法,或許創(chuàng)作顏料的畫師都有能力當(dāng)他們的畫師來完成作畫?!?/br> 宋淑兒問︰「他們要作什么畫?」 王清語答︰「故人,已不在陽間的人?!?/br> 顏勁洪心里咯噔了一下,猶豫道︰「起死回生?」 王清語說︰「已死之人怎可能起死回生,rou身都沒有,怎樣起法?只不過不想賭物思人,能夠跟對方見面說句話,而對方只是魂魄回陽間,死者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陰魂。相傳要把陰魂鎖留于世便必須要用上起愿人的血才能逹成心愿,而被召回陽間的魂魄就只能留在狹小的空間里不見天日,直至某天起愿人也離開人世,對方才能得以自由?!?/br> 宋淑兒很傷感惆悵,「怎么我覺得一切都只是生者不愿放開,這又何苦了呢……」 王清語道︰「對。自私地把對方魂魄強(qiáng)留于世,是作孽的一種行為,于己于魂也不好。」 顏勁洪不解再問︰「那『顏靈天水』為何又要妄為此孽障事兒?」 王清語道︰「聞?wù)f本來就只是一面緣盡的法術(shù),你記得先前『黑』的事件嗎?其實(shí)多數(shù)都是那種工作,畫師把親手替客戶繪畫的人像畫加上他的一滴血便能把畫中亡魂由陰間召回陽世,給客戶一天的相聚時刻,這就是『顏靈天水』的真正召魂工作。誰不知由那年開始門派里有人想出運(yùn)用這門法術(shù)替客人強(qiáng)留魂魄于俗世來賺錢,我估計(jì)可能是徐千赫上兩輩祖上開始這作業(yè),畢竟那年代誰也生活不好過?!?/br> 顏勁洪眨了眨眼,說不定可能連老祖宗也支持,反正找死的人又不是他們門派的畫師,是客戶之嘛。 宋淑兒覺得這些事讓她很心煩,然后她問︰「勁洪有問徐宇那幅作品嗎?」 顏勁洪瞇眼,他都知在聊這種話題又怎會不連想到這一茬。 他移開視線,含糊回答︰「近、近來在忙…」 宋淑兒『嗬』的一聲特別響亮,「你也知這件事對我來說多重要?」 她開了手機(jī)找出照片,王清語湊過去看著照片問︰「這不是用顏料畫的吧?」 宋淑兒說︰「紙膠帶拼貼?!?/br> 王清語讚嘆︰「這也太利害了!手很靈巧呢!」 宋淑兒附和地點(diǎn)頭,然后快速收回情緒,再次集中在顏勁洪身上。 他慫了,決定先轉(zhuǎn)移話題。 「好了!我會問他,不如你先告訴我,你們是否有位病人叫金時安?」顏勁洪用慣常的吊兒朗當(dāng)來擺脫宋淑兒的眼神攻擊,「我近來忙的工作就是找金時安?!?/br> 「…他不就是那作品的創(chuàng)作人咯…」宋淑兒心知不妙帶著驚惶,「怎么了?他是你客戶要調(diào)查的人?」 顏勁洪也料想不到這般巧合,于是把事情的大約告訴了他們,當(dāng)中刪走了委託人是隻鬼的事實(shí),同樣也刪走了那張支票可能會遭退票的可能,顏勁洪今次有機(jī)會打白工云云。 「金時安不是金家的孩子……」宋淑兒張口啞了好半晌,終于理清頭緒︰「那他何來有遺傳病?但他身體的確是……」 說到這里不單止宋淑兒震驚,連帶王清語也忍不住心頭發(fā)怒,敢情是有人把孩子害了,讓大家都不會懷疑孩子不是金家的。 對于顏勁洪來說反而有另一番的想法。 他猜想當(dāng)年金家人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早已夭折,對于自己的血脈帶著愧疚而難以面對現(xiàn)在撫養(yǎng)中的孩子,久而久之可能就讓父母與孩子之間形成溝通上的障礙。另外說的遺傳病當(dāng)中的參詳也不能做過多的猜想,畢竟孩子即使不是親生的也多少有感情,絕沒有為人父母會對孩子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來。 顏勁洪不想往那里猜測去懷疑人家。 資訊忽然過多,讓顏勁洪和宋淑兒一時胸口發(fā)悶,飯局的下半場變成大家只想沉默地吃飯,再沒有說有關(guān)『顏靈天水』或『畫』的事情。由于有王清語在現(xiàn)場,喝酒的對象有了王清語便沒宋淑兒的份兒,單向雄性的醉酒不會讓宋淑兒跟顏勁洪爬床。 宋淑兒叫了計(jì)程車把兩名醉男哄上車,先送顏勁洪返家,然后再送王清語,及后當(dāng)宋淑兒送王清語返家后便沒再從王清語家中離開,估計(jì)其中一方不帶醉還是能泡人上床吧! 可惜猜錯了,事實(shí)上并不是這樣演變。 宋淑兒是被王清語家里的某生物嚇到而不敢出門罷了。 她心想有誰會養(yǎng)一隻壁虎來守家門?還要有一隻手掌大小的長度,體型實(shí)在太巨大,宋淑兒驚得只能坐在王清語房門前跟壁虎玩?zhèn)€大眼瞪小眼足足一晚,是一晚哦。 被誤會了的牠,并不是一隻單純的灰色壁虎,牠是一隻有魂魄的壁虎,很有本事的使鬼。天師身邊總會有一隻半隻的使鬼供其差遣,這隻小壁虎便是了。牠之前還很利害地服侍過前前當(dāng)家王某人,那位色字頭上一把刀差點(diǎn)討不到媳婦的自大自戀狂。 先不要管宋淑兒究竟如何在王清語家里渡過一夜,顏勁洪返家后就仆倒在地醉醺醺,『徐千赫』又來找他玩,他戳了戳對方見沒有任何反應(yīng),鬼氣陰濕的笑了出來。 顏勁洪坐在雪白床上把玩著手里的紙膠帶,他知道只要賴在床上裝病父母便會很擔(dān)心自己,便會過來哄自己。自從不久前某天夜里他看見母親抱著父親嚎啕大哭后,他發(fā)現(xiàn)了母親對待自己的不同,那種關(guān)懷中總帶出丁點(diǎn)的罪惡感,往后更漸漸越發(fā)疏離。金時安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向疼愛他的母親好像忽然變了個人似的,他唯有向父親說了這事。金父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孩子的錯,但又沒法把有些變化的心境扭回正軌,于是唯有向孩子解釋說母親有病。 「時安,你媽有家族性遺傳病,她怕你也會有才會近日精神欠佳?!?/br> 金時安不明所以,既然說母親病了,那他就不能呵索過多。然后有一天,他知道了真正的原因。那天母親跟姨媽在聊天,說起金時安原來是掉換了的孩子,自己那孩子因?yàn)榧易逍缘倪z傳病未能活過多少天便夭折。金時安知道自己根本和現(xiàn)在的父母沒半點(diǎn)血緣的關(guān)係,但他對他們有愛,也認(rèn)為自己的確是他們的孩子,于是金時安開始裝病,可能裝得太久,心理上也可能真的鬱結(jié)過多,最后金時安便真的患病了。 顏勁洪對比了各種不同的綠色系紙膠帶,他想拼貼一張孔雀圖畫出來,為何他想做幅孔雀。理由是因?yàn)榭兹傅木G色代表了大自然的顏色,大自然是生機(jī)的意思,另外孔雀開屏是為求偶、求緣分,就像他。他希望可以求得父母的緣,亮出一頭最美的雀屏,讓父母知道他是值得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