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卷在“嚴格保守商業(yè)秘密不動搖”和“就讓林矜送我到LINK所在的園區(qū)門口”之間，軟弱地向后者妥協(xié)了。

    因為張江，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像是另外一座，和上海毫無關系的城市。

    她本來想讓林矜在張江高科地鐵站把她放下，然后自己打個車過去。手機導航了一番后，歸卷放棄了這個念頭，地鐵站到LINK，還有六七公里呢，算上早高峰的紅綠燈，還需要二十分鐘。

    打車費用可以報銷，但是報銷流程的繁瑣，常常讓歸卷寧愿不產生這個費用，收集并保存發(fā)票、貼魚鱗票、打印行程單，在OA上提報銷流程申請，等待一級一級審批……

    投資經理(VP)每個項目的經費額度一般在五萬左右，風控團隊現場盡調產生的差旅費會掛在VP的項目經費下，多數情況下，即使是去外省市盡調，一人一間希爾頓，也花費不了太多。

    因為同一個項目，盡調團隊通常只會去企業(yè)一次，少則一天，多則兩三天，若后續(xù)發(fā)現訪談時有未盡事宜，一般也是通過線上補充訪談的方式解決。

    項目經費主要還是由投資經理自己消耗掉的，因為VP要不斷地去和企業(yè)磋商、談判，尤其是要商談具體的投資條款，即以多少的估值入股企業(yè)，投前估值直接決定了金融市場買方，也就是私募機構所做的這筆買賣是否劃算。

    在立項會、投管會和投委會上，合伙人們會綜合各項因素考慮一家企業(yè)的投前估值是否過高，是否存在前輪次投資的商業(yè)機構協(xié)助企業(yè)“做局”的情況，其盈利模式與估值是否匹配等問題，避免出現項目企業(yè)估值虛高，造成后續(xù)融資困難，我方成為接盤俠的情況出現。

    所謂“做局”，即是私募股權投資機構與企業(yè)達成秘密條款，以較高估值收購企業(yè)股權，抬高其“身價”，方便其在后輪融資中拿喬作態(tài)，提高估值。

    通常情況下，企業(yè)后輪融資的估值相較于前一輪總是更高的，如若不然，企業(yè)需要向投資方給予一定的現金或股權補償，具體要看《投資協(xié)議》條款的約定。

    做局時，《投資協(xié)議》是真實簽署的；注資也是真實的，也即銀行流水、銀行回款單均能顯示該筆出資已經實繳。

    但企業(yè)會暗度陳倉地將這筆錢還回去，并附加一些好處與酬勞，手法隱秘，不會觸犯法律底線，苦的只是未能識別出的后輪投資人，接手的是一家金玉其外而無法盈利的企業(yè)。

    當初裴云之在會上講出此事時，在場經驗淺薄者，都只覺冷汗涔涔。

    所謂商戰(zhàn)，兵不血刃，不戰(zhàn)，已屈人之兵。

    有經驗的合伙人，常常能夠憑借著多年投資經驗所養(yǎng)成的敏銳感識別出“局”的存在。

    說到底，還是看一家企業(yè)能不能賺錢，能賺多少錢，賺錢能力和它的賣身價是否相匹。

    所以說，投前估值和盈利模式是合伙人們最關注的內容，其他所有的資料總結、風險歸納、信息梳理都是輔助，佐以其判斷。

    這也是現場盡調的意義所在。

    不過，跑張江的盡調很讓人頭疼，一方面，張江占地面積廣闊，企業(yè)分布稀疏，每次來回車費都要小幾百；另一方面，大型購物中心相距較遠，企業(yè)附近可供選擇的餐館不多，項目企業(yè)一般會負責提供盡調團隊的午餐，為了展示企業(yè)的風貌和襟度，大多青睞于包裝精致、分裝條理的外送，如此一來，可供選擇的就更少了。

    是以，同一家日式簡餐歸卷已吃了好幾回了，而且各家企業(yè)的盡調對接負責人都對“鰻魚飯?zhí)撞汀鼻橛歇氱姟?/br>
    歸卷對此的評價是：口味過咸，鰻魚很腥，腌食過多，米飯好柴。

    她暗暗祈禱今天能換一家，哪怕麥當勞也行，雖然她無比清楚企業(yè)是萬萬不可能拿金拱門來招待買方“貴客”的。

    “日料”“日式便當”“日式簡餐”，只要加上櫻花國的名號，不管做的有多難吃，似乎都是上檔次的。

    歸卷對此大為不理解。

    關鍵是90%打著櫻花國旗號的日料店，它也不好吃啊，比起在神戶吃的百元壽司店差遠了，也就是漂了個洋，身價倍增了。

    咱國的日常餐食也不必妄自菲薄至此，本幫菜支棱支棱，熏魚、腌篤鮮、紅燒芋艿、糖醋小排、毛蟹炒年糕，這不都蠻好吃的嘛，分裝到方盒子里，做成一小份一小份的簡餐，也很能拿得出手。關鍵，味道好呀。

    中式餐飲連鎖品牌“老鄉(xiāng)雞”披露《招股說明書》后，成為了各家競相研究的對象，禾時資本也有消費賽道，為了知己知彼，歸卷還特意去吃過一次老鄉(xiāng)雞，結論：形式是極其普通的小碗菜，比大學食堂差了十萬八千里，鹽像不要命了似的往里添，口味極重，菜品只有咸、辣兩味，全無香味，售價不菲。

    自從吃過那次老鄉(xiāng)雞后，歸卷有空就會去研究它的《招股說明書》，這么難吃的店居然會有這么高的現金流和毛利潤，簡直不可思議。

    又或許，是她的口味太淡了？

    林矜本想幫歸卷點一份MANNER的桂花拿鐵，送到公司，奈何大寶貝兒嚴防死守項目公司名字，車子都開到園區(qū)門口了，他都不知道她要去的是哪家公司。

    雖然印象中，這個園區(qū)里也沒有幾家公司，地圖一搜便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但既然是她不想說的事情，那便罷了。

    林矜將車停在園區(qū)的北門，歸卷把衛(wèi)衣、運動褲、小毯子和老爹鞋都留在了車后座上，西裝款款地拎著托特包和電腦下了車，敲了敲駕駛座的玻璃，示意林矜降下車窗。

    林矜會意，車窗完全降下后，將手肘置于車門上，笑問：“落了什么嗎？”

    歸卷向他招招手，神秘地說道：“你過來點?！?/br>
    他偏頭靠了過去。

    歸卷踮了下腳，發(fā)現不能太能夠得著，便說道：“再過來一點?！?/br>
    林矜隱約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只裝作不知，湊了過去。

    這下距離夠近了。

    歸卷一踮腳，“啵啾”一聲親在了林矜的側臉上。

    一觸即離。

    林矜卻早有準備，雙手捧住她的臉，對著嘴親了上去。

    不同于她的蜻蜓點水，林矜的吻如風卷殘云。

    待法式熱吻畢，歸卷的嘴都被嘬紅了，像是上了層水潤潤的唇釉。

    她對著后車鏡一照，揪著林矜剛換的棒球衫外套袖子就要擦嘴。

    林矜湊到她耳邊，揶揄著輕聲說道：“保安大叔，看著呢?！?/br>
    大寶貝兒動作一僵，瞪他一眼：“你……你不早說。”

    那嬌嗔一瞥沒什么力道，反倒平添了幾分意趣。

    林矜像撫長毛布偶一樣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道：“晚上下班，我來接你?！?/br>
    “嗯……”歸卷垂著眸，嘟著嘴，不情不愿應了一聲，把包向肩上提了一下，等著他開車走。

    而林矜的手還在摸她的頭。

    歸卷感覺他像是在撫摸小動物一樣，沒好氣地將那只爪子扒拉下來，說道：“知道了，快走吧?！?/br>
    林矜笑著又湊過去偷了個香，說道：“晚上見?！?/br>
    “嗯……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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