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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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舫經過山林,十里淮河,晨鐘入夢…… 沐之萍恍然夢醒,她在夢中看到的不太真切,那日在庫房外,袁彥卿倒下前究竟對自己說了什么,每到袁大人吐出那幾個字的時候。她便聽不清了,莫凌心擦干劍上的血跡,將劍抵在自己脊背上,劍鋒涼颼颼的觸感仿佛就在昨日……清淚滾落,她躺在李熠的肩窩里,往那溫熱懷里挪了挪,李熠也自然地環(huán)住她的身子酣睡。 江中雨霧空濛,似鴉青的簾幕垂在窗外,夢里人是云中客。 昨夜,兩人甚至連一個親吻都沒有,李熠在她身上要了幾次,生生把她搗得喘不上氣,昏睡過去。 肩上全是可怕的咬痕。 他把袁大人喊作公狗,沐之萍以為,李熠才是條狗。 然而李熠也沒好到哪去,手臂、肩膀多了數道刺目紅痕,是自己劃的么?那山一樣、白璧無瑕的身子像受刑一般。 她立即推開他的肩窩,下身卻被不知道是誰的衣服纏住,赤條條一絲不掛的兩人,卷在一堆衣物中,也無人敢推門進來,靜極了。 李熠還在熟睡,沐之萍合了件衣服起身盤坐,她得盡快將體內的精元化了??蓜偺鹧?,就感覺骨頭像錯位一般快散掉。 長姐教過自己,神炁精,是修煉的基礎。這些東西并非人身上才有,她體質先天精氣不足,需用陽元溫煦體內使內氣充實。 潛修后身體第一次納入男人的精,陽元與女性的精氣仿佛在體內交媾,花心產出濕滑的“秘藥”。只覺丹田氣動,交媾之精與她的先天精血相融,體內有一冰一火兩個爐子在燒。 煉精化氣,任其在經絡內周流。 那股上身到上丹田的熱氣旋即被寒意壓制,緩緩調息,漸漸地呼吸變得綿長。 風吹船動,息之出入不用耳聞就能“聽”到。 表象聲色皆為神識所化。 心若不動,萬象皆滅。 杳冥之中,射入一道白光,右眼被利器穿透般刺痛—— 那右眼疼了好一陣才能勉強睜開,脊背散出幾縷寒氣,她怎么忽然這么冷?難道這就是長姐說的五行之氣逆轉?寒氣竟從周身蒸騰迸散,而身子還是冷的。 精氣虧損仰面一癱,一個暖暖的胸脯接住了她。 “怎么身子這么冷?你病了?”她望見李熠那擔憂的眼神。 現(xiàn)在李熠比她記憶中的世子成熟太多,他成長得很快。 他緊緊摟住她的身子“是我不好?!?/br> 如果兩人就乘著這船,一直飄蕩下去該有多好,潮漲潮落風停風靜,他們永遠不會在這里停下。 少年世子成了如今的熠王,他的生命里又有多少空隙能載渡她呢? “殿下,要去京城朝見天子?” 她一句話卻令他的心更焦灼。朝見天子,名為朝見,實為獻奉。 藩王要為圣上上貢,向其報告治理的政績,否則會受到削藩免權。 宣朝開國封了七位藩王,如今僅剩三位,其余四位已被廢黜。 熠王重商臨民,主張減輕賦稅,與民休息。慶王保守溫吞,輔理朝政,坐鎮(zhèn)中州腹地。光王封地最小,因處于邊界要地,手握三萬親兵,雖然兵權連鎮(zhèn)北大將軍韓鵬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卻是唯一能調動兵權的藩王。由于有外邦血統(tǒng),光王與邊陲小國交好。即使宣朝已數十年沒有外敵來犯,只要邊關無戰(zhàn)事,他便可享受賜予的封地與俸祿。諸王不得擅自離開封地,二王不得相見。就連請婚也受王室約束。 圣上,或者說是相爺,在有意削弱藩王的權利。 李熠對封地治理越上心,就越容易成為朝廷打擊的目標。對圣上而言,只有安于享樂、好飲酒和美人的藩王,才是個賢能的王。作為藩王,他必須對朝廷表現(xiàn)得毫無威脅,人們都道熠王喜愛香車和美人,只會散財享樂,無治國之才,無統(tǒng)軍之魄。 “小妹愿與本王同往?” 沐之萍呼吸淡淡“若殿下需要我?!?/br> 他眸光閃爍。仿佛在幽暗中窺見了星火。 “小妹要養(yǎng)好身子。本王,想向圣上請求賜婚。” 他的眼角染上一抹暖紅“將來,與本王生個孩子,可好?” 溫柔的唇包裹住她的口,如蘭似麝。 半日前 棧橋上站著一個黑衣刀客,他身下匍匐著打手數十人,這些人都是短兵的好手。 “讓你們家公子找?guī)讉€能打的,憑這幾個廢物,不值得沐某拔刀?!?/br> 雨霧中出現(xiàn)一個頭戴簪花,手執(zhí)鮮紅色油紙傘的男子,這抹紅在青灰色的雨中看著十分妖異。 “閣下窮追不舍的,究竟為何?” “為閣主答應過公子的話。”那人站在棧上,霧氣繚繞山頭。 沐之宸沒心情看山。 “老子何時答應過你家公子?”沐之宸將腳邊一個掙扎的打手踹入江中。 “公子希望動用閣主在江湖上的手段,吞并道一盟?!?/br> “戶部不管貢賦稅政,盯著那些個賊寇作甚?莫非要讓老子替你們招安?” “非也,并非要斗個死活。我家公子只是想借道一盟的海船,做些買賣。” “什么買賣?老子沒興趣,這年頭,官吏也要與賊寇為伍?” “哈哈哈沐閣主不也是替朝廷賣命,做著見不得光的事?當年沉小侯爺在江湖上頗有威望,知交滿天下,又是中原武林副盟主,名動一時。盟會崩散后,這些江湖義士后來不也是被閣主殺盡了?” “可憐的沉小侯爺在天牢氣絕時,還把你當成好兄弟呢。” “……”沐之宸想起那久久不能釋然的往事,約莫四年前他初入江湖,以江湖人的身份結識十三州副盟主的沉小侯爺。小侯爺官場失意,卻十分有俠義心腸,不愿做個白拿百姓稅貢的紈绔子。于中原凝集了武林正道懲惡揚善,是真正的俠肝義膽。 可惜曇花一現(xiàn),朝廷明面上不在意這些江湖組織,背里卻不會對其放任自流。 “那個人”說,沉小侯爺收容了落草為寇的官員,無視法度,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即使是王宮貴胄,與江湖人走得太近,也會招至禍端。 他憑借此舉順利預選入內衛(wèi)。很快就能升調。 但往日的陰影遮蔽了心中的日光。 那些都是反賊,該殺,他告訴自己,卻不能騙過自己的心。 他離開內衛(wèi),用指勁在刀上抹去“天宸”二字。 他以為,遠離朝堂回到金陵,在熠王管轄的區(qū)域,可以更瀟灑的活著。 現(xiàn)實是,只要他還握刀,就會受朝廷掣肘,這些俠士,就永遠在明爭暗斗中成為一團散沙。 為各自的立場、道義不合相互爭奪。 “道一盟盤踞在江浙水路,靠洗劫勒索謀財收容一眾惡徒,甚至有富商為了尋求庇護,排擠其他商人,主動奉上金銀。知府抓了人也沒法發(fā)落。要與這樣的賊寇同流未免太可笑了些?!?/br> “閣主,這是公子對你的仁慈,最后抵罪的機會?!?/br> “沐某何罪之有?”他眉頭擰成一團。 “有人給我們奉上了攬月閣配合吞稅案的官員私吞賦稅、偽造契約的罪證。沐正豐背靠大樹,我們動不了他。攬月閣對此藏匿瞞報,若按上面吞掉的賦稅雙倍責罰,怕是十個熠王府都不夠。而你,沐閣主,充軍斬首,全家連坐……” 沐之宸的臉忽然變得慘白,這案子上的官員貪得無厭何止是三年兩載!五年前,這些人已然避過巡撫整查,找了幾只替罪羊,監(jiān)察官抄幾人便交了差。至于他們身后的人,只要坐到了足夠高的位置,便無人敢查。 雖是五年前的舊案,沒想到數額竟驚人的龐大。這些稅款怎是幾個小官能補齊的?更可氣的是,五年前他尚未接任閣主!贓證又是如何流出的? 難道是袁大人查出來的? 袁彥卿那那廝也會查賬? 天道輪回,父債子償? “閣主也要同令尊那般,改頭換面,去京城做條家犬?雖然你這條野犬做得也還算有些顏面……”那人的笑聲令人悚然。 沐之宸握緊手中的刀柄,或許他可以,把白大人的尸體永遠留在這里。 “就算你落草為寇,沐閣主,在江湖上仇家也不少吧?牽連了家中姊妹就不好了?!?/br> “你敢?” “我家公子隨時恭候閣主?!?/br> 看來此人并不打算給自己退路。 徹夜,他在擦自己的鋼刀,這把刀鋒刃極薄,能像切豆腐一般把人切開。 用刀者的力道極強,足以隔著護甲將人的骨頭震碎。 此刀從離開內衛(wèi)后就一直陪伴他。 暮雨瀟瀟,棧橋邊,沐之宸撐著一把舊油紙傘站了許久,這朱闌碧砌的樓閣在煙雨中被染成了灰青色。 “二哥——”沐之萍在畫舫上向沐之宸招手,她笑得很美,她的身后站著一個衣著華貴的男人,男人身子很高大,身披錦衣面如冠玉。 “四妹——看煙火了么?”沐之宸胸聲飽滿,在足夠遠的地方也能聽清他說的話。 “看——到———啦———”她大聲喊。 “好看嗎?” “很——好———看———”她用盡力氣喊道。 “好了好了,本王耳朵要聾了。”熠王想伸手攬住她的腰枝,無奈在大舅子面前,只能恭敬地和她保持距離。 江風吹亂沐之宸的額發(fā),他心想:他才是這里最骯臟的存在。三妹、小妹,皆對自己的所為毫不知情,她們不應該被自己連累。 金陵已經不存在沐之蘅和沐正豐這兩個人了,入京后,他們有了新的身份。而自己身在江湖,正道邪道與他兼不能容…… 他修道,卻不能不為萬物傷情。 他有刀,卻不能斬斷善惡黑白。 “二哥——我要去京城!”她喊道。 “就這么著急告訴你二哥?”李熠不滿道,用指尖戳了她的腰窩,真是藏不住話。 沐之宸遲疑了一下,喝聲回道“去罷!” 風飄雨散,兩人隔江遙望。 “去罷,二哥在金陵等你……” —————————————————————————————————————— 女主沉迷修真(X)熠王應付公務 二哥以身試法 作者被關入名為修文的地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