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明月 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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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在位十余年, 的確庸碌無為。”梁燁抬起頭, 看向崔語嫻,“但你強加罪名逼朕退位,朕若答應(yīng),那才真是愧對大梁, 愧對百姓!” 崔語嫻臉色一變, “你——” “朕同王滇引為知己,惺惺相惜,卻被你扭曲成了寵幸孌臣,倘若朕真得心悅于他, 那必然要明媒正娶聘為皇后!”梁燁笑著看向王滇。 王滇先是愣了一下, 旋即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眾目睽睽之下說這種話, 就算是假設(shè),以后也有得是機會讓人拿來做文章, 傻逼。 梁燁突然抬高聲音道:“皇祖母, 朕昔日念祖孫之情, 對你一忍再忍, 退讓許久, 可你不僅不知悔改, 先是縱容黑甲衛(wèi)刺殺弒君, 今日又謀反逼宮,篡權(quán)奪位,朕就算是擔(dān)上這個不孝的罪名,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混淆皇家血脈!壞我大梁百年基業(yè)!” 崔語嫻沉下臉道:“你什么意思?” “梁炫早已于五年前病死在寒山寺?!弊h事殿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便看見崔琦推著輪椅進(jìn)來,大約是風(fēng)涼,他艱難地咳嗽了兩聲,青白虛弱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薄紅,頂著崔語嫻驚愕的目光道:“我同十六殿下乃是至交好友,親眼見他病逝,而你連他的幼子都不肯放過,逼他喝下白玉湯那等陰詭之藥,如今又要我假扮十六殿下……崔語嫻,就算你騙得了天下人,也騙不了你自己!” “胡說!你明明就是梁炫!”崔語嫻眼底終于浮現(xiàn)出了一絲慌亂,但很快她就鎮(zhèn)定了下來,“梁炫,你竟然敢背叛哀家?!你那幼子——” “事到如今你何必再強撐?!贝掮裆溃骸澳阒\害先帝十余名皇嗣,殘害嬪妃,又縱容崔氏兄弟仗勢行兇,侵吞良田皇莊,賣官鬻爵,建立內(nèi)朝使得朝廷烏煙瘴氣,更于前不久主謀科舉舞弊一案,若非陛下力保,多少無辜學(xué)子將命喪你手,如今你謀反逼宮,崔氏,你做的惡事天理難容?!?/br> “滿口胡言!”崔語嫻厲聲道:“來人!把他給哀家?guī)氯?!?/br> 話音剛落,議事殿四面八方的窗戶被人破開,數(shù)不清的士兵身披重甲手持箭弩,齊刷刷地對準(zhǔn)了大殿之中的黑甲衛(wèi)。 一位著紅衣黑甲的少年將軍手執(zhí)長槍大步踏入殿中,朗聲道:“焦文柏之子焦炎率南軍鐵六部奉皇命入宮平叛!叛軍殺無赦!” 他眉眼明亮,然而周身都是血腥肅殺之氣,圍住了議事殿的士兵也俱是渾身浴血,顯然早已經(jīng)歷了場惡戰(zhàn),然而最令人心驚的是,人都被殺完了,崔語嫻竟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崔琦,“是你!你竟敢攔住消息!” 崔琦神色淡淡,“娘娘憑空栽贓人的本事還是如此精湛?!?/br> 崔語嫻恨恨的望著他,又滿是怒意地看向梁燁,“好啊,你們竟然聯(lián)合起來算計哀家!梁燁,你真是好本事!” 梁燁嗤笑了一聲:“崔氏,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認(rèn)罪么?” “哀家沒錯!哀家是大梁的太皇太后,是先帝嫡母,哀家為大梁做了這么多事——”她往后踉蹌了一步,癡癡笑道:“當(dāng)年你登基時不過是一八歲稚兒,你懂什么?你會什么?。咳舨皇前Ъ覔纹饋?,你以為會有現(xiàn)在的大梁???梁燁,你當(dāng)真是忘恩負(fù)義!” “當(dāng)年先帝子嗣十余人,太子早已能繼承大統(tǒng),更有底下數(shù)位皇子,若不是你下毒手,如何會逼得陛下八歲登基!”聞宗怒聲道:“崔氏,你已至窮途,還不快伏首認(rèn)罪!” “哀家沒錯!”崔語嫻環(huán)視周圍一遭,忽然奪過了旁邊黑甲衛(wèi)手上的長劍,抵在了王滇脖子上,冷笑道:“好啊,梁燁,你要哀家死,哀家也要帶著這個佞臣死!哀家養(yǎng)了你這么些年,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在意別人,你跟你那個爹一樣,都是癡情種,哀家倒要看看,王滇死了,你還能活多久!” 王滇本來戴著枷鎖鐐銬動彈不得,脖子上還架著兩把刀,這會兒脖子上又多了把利劍,他連喘氣都變得小心翼翼,頗為離譜地看著崔語嫻。 不是,爭權(quán)奪利失敗,這種時候坦然認(rèn)輸多瀟灑大氣,拿他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棋子撒什么氣? 崔語嫻拿劍沒個輕重,王滇脖頸瞬間一涼,轉(zhuǎn)眼就見了血,梁燁瞇起了眼睛,冷聲道:“崔氏,你若認(rèn)罪,朕可以饒你不死?!?/br> 崔語嫻笑道:“哀家知道你恨,你覺得是哀家殺了你父皇,逼死了卞馨,天真!子煜啊子煜,你渾渾噩噩這么些年有什么不好,有哀家在一日,你這皇位便穩(wěn)一日,卻非要學(xué)你父皇自作聰明,你且看吧——看著這梁國如何分崩離析!” “朕如何做是朕的事?!绷簾钐а勖鏌o表情地看向王滇,袖中的柳葉刀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掌心。 王滇瞥見他細(xì)微的動作,不贊同地沖他皺了皺眉。 崔語嫻該死,也殺得,卻唯獨不能由梁燁來殺,縱使她罪孽滔天,可名義上終歸是梁燁的祖母,若崔語嫻死在梁燁手里,弒親的罪名就會被永遠(yuǎn)釘在他身上,天下人的唾沫會將他淹死。 不能殺,殺了就白費功夫了。 梁燁下頜緊繃,死死地盯著王滇,忽然笑道:“王大人忠君愛國,若祖母殺了他,朕定然會讓他風(fēng)光大葬?!?/br> 饒是王滇知道他在說反話,但聽見“風(fēng)光大葬”四個字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好你個梁燁,真是嘴抹了蜜。 崔語嫻不確定地攥緊了手里的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原來此人也不過是你拋出來的棋子,哀家還當(dāng)你們多么情深義重,讓他受刑時半個字都不肯吐露,早知如此,哀家便不該用鞭刑,合該用酷刑讓這等愚忠之人開開眼!這就是他忠心的帝王!” 梁燁淡淡地看了王滇一眼,面不改色道:“拿下?!?/br> 王滇脖子驟然一涼,緊接著頸上的枷鎖就應(yīng)聲而裂,下一瞬就被人死死箍進(jìn)了懷里,身上的傷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疼,疼得他面容猙獰又扭曲。 崔語嫻低頭看著穿心而出的長劍,往后踉蹌了兩步,不可置信的轉(zhuǎn)頭看向拿劍的人。 楊滿哆嗦著松開了手,聲音顫抖,老淚縱橫道:“娘娘……娘娘您走好。” 崔語嫻“嗬嗬”地倒抽了兩口氣,嘴里吐出的血沫子讓她連話都說不清,最后重重摔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下一瞬,整個大殿血花四濺。 朝陽自天際緩緩升起,初冬的清晨帶著股肅殺的冷意,霞光透過破敗不堪的窗戶照射進(jìn)來,高階之上的龍椅染上了層淡淡的血色。 大殿之中粗暴的殺戮看得王滇有些反胃,他轉(zhuǎn)過頭,不著痕跡地推了梁燁一下。 哪怕大殿中的朝臣剛剛死里逃生,這會兒正處在驚懼之中,眼神也照樣好使。 梁燁卻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面色陰沉地瞪了他一眼,將渾身都是血的人打橫抱了起來,快步往后殿走去。 “梁燁!”王滇這會兒恨不得直接暈過去,偏著頭低聲咬牙道:“瘋了嗎,快放我下來!” 眾目睽睽之下,這不是擺明了想告訴別人他倆有一腿? 想起方才他還信誓旦旦說自己跟梁燁清清白白,這樣豈不是啪啪打臉。 梁燁大步往前走,“李步!” 李步提起藥箱趕忙跟上。 直到拐進(jìn)了后殿王滇才松了口氣,緊接著眼前一陣發(fā)昏,他后知后覺想起梁燁身上的傷,“你不要命了!放我下來!” 梁燁置若罔聞,大步走到床邊將人放到了龍床上,“李步!” “老臣在?!崩畈叫∨苤松蟻恚捏@膽戰(zhàn)道:“陛下,您身上的傷不宜用力?!?/br> “看他?!绷簾詈谥樀溃骸半逕o事?!?/br> 王滇身上大部分都是鞭傷,肚子和胸口上有大塊淤青,像是被人踹出來的,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淌血,整個人看著傷痕累累,茍延殘喘。 偏偏他本人還無所覺,皺著眉道:“死不了,給你省了筆喪葬費?!?/br> 梁燁瞇了瞇眼睛,正要說話,云福忽然進(jìn)來通傳,“陛下,焦炎將軍在外求見,聞太傅等人也想求見陛下……” “趕緊去,別耽誤正事?!蓖醯崤牧伺乃母觳?,對李步道:“你先幫他把胸口的洞處理一下。” 梁燁饒是再不滿意,最后也不得不匆忙離開了后殿。 王滇這才算真正松了口氣,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李步小心翼翼地給他處理著身上的傷口,安慰道:“大人,這些鞭傷雖看著嚇人,但都沒觸及根骨,不會有大礙?!?/br> 王滇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那人打得時候收著力道,他幾乎瞬間就判斷出對方很可能是梁燁安插進(jìn)去的人——梁燁這般心思縝密,若真不想讓他死,哪怕做戲也是要做足準(zhǔn)備的。 不過就是很讓人不爽罷了。 他在一片混沌中恍然想,梁燁果然是個心狠手辣思維縝密的帝王,其余的事情他都能勉強猜個八九不離十,唯獨崔琦的事情,他是萬萬沒想到。 崔琦就是梁炫,崔語嫻一直將人養(yǎng)在崔家,卻故意放出梁炫之子出來擾亂視線,她真正要推上位的是崔琦,可他卻單純地將崔琦當(dāng)成了個郁郁不得志的世家公子,甚至還試圖拉攏……梁燁倒是好耐心,竟耐著性子陪他做戲去勸說崔琦,實際上卻早就暗中將崔琦策反了過來,打了崔語嫻一個措手不及—— 同時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他讓權(quán)寧帶走那個小孩,梁燁半點都不著急,甚至故意不管借此來穩(wěn)住他。 梁燁藏在瘋癲乖張的迷霧里,精細(xì)巧妙地利用著所有人,半真半假地落子,虛虛實實,用一個崔語嫻完全來不及反應(yīng)的速度,迅速而又血腥地實現(xiàn)了權(quán)力的更迭。 設(shè)身處地的想,若他坐在梁燁的位置上,完全做不到如此迅速。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梁燁說不定已經(jīng)布好了更多的局。 身上的傷和腦子一陣陣地發(fā)疼,王滇拒絕再去想這些東西,從梁燁瘋瘋癲癲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開始,他就下意識地將對方當(dāng)成了個沒人疼沒人愛被活活逼瘋的傀儡皇帝,此后再多陰謀與算計,都沒能讓他擺脫這個刻板印象。 真他媽牛逼。 王滇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睡夢中都在渾渾噩噩地分析梁燁到底是從什么時候、如何巧妙地布局,怎么將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奈何睡夢中智商有限,還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最后就只能逮住梁燁暴揍一頓來發(fā)泄。 他是被人活活親醒的。 睜開眼,剛才在夢里被他暴揍的人正笑得一臉無辜乖巧,“醒了?怎么不多睡會兒?” “……”王滇嘴唇被親得刺痛,他麻木的抹了把臉。 梁燁眸光幽深地望著他,“崔語嫻死了?!?/br> 王滇緩慢地眨了眨眼。 梁燁低頭親了他一口,同他耳鬢廝磨,親昵道:“朕之前在大殿上所說并非虛言,你立了如此大功,朕該同你共享這天下?!?/br> “王滇,做朕的皇后?!?/br> 王滇沉默良久,在他愈發(fā)探究的目光里,白著臉咳嗽了好幾聲,緩緩開口道: “你他媽坐到我手了。” 第82章 大雪 梁燁愣了一下, 一邊挪一邊嘀咕,“朕說怎么有點硌?!?/br> 王滇抬起發(fā)麻的手使勁揉了揉,梁燁伸出爪子幫他揉, 喜氣洋洋地問:“你喜歡何種樣式的婚服?喜歡哪座宮殿?朕已經(jīng)讓太史局看了日子, 下月十五正是吉日, 屆時朕——” “梁燁?!蓖醯嵋娝d致勃勃的樣子,問他:“你為何不問問我愿不愿意?!?/br> 梁燁疑惑道:“朕為何要問?” 緊接著他覷見王滇冷淡下來的神色, 不得不耐著性子道:“你為朕不顧生死, 如此心悅于朕,自然愿意?!?/br> “我不愿意。”王滇被他驟然變大的手勁捏得倒抽了口涼氣,“cao!” 梁燁趕忙收了力道,有些無措地望著他, 眼睛里全是茫然和不解, “為什么?” 王滇一時有些不確定他到底在演戲還是真的在疑惑,將自己的手抽回來,神色認(rèn)真道:“我不喜歡做皇后,你若真的想封賞我, 不如提一提我的官位, 封個爵位賜宅賜地, 唔,若皇商有缺, 勻給我一份也可以?!?/br> 梁燁皺眉道:“朕給你半個大梁你不要, 卻只要這些零碎的玩意兒?” “你若真給我半個大梁我當(dāng)然要?!蓖醯崾Φ溃骸暗阕约合胂? 我當(dāng)了你的皇后就是你的附屬品, 我和我名義下的任何東西全都是你的, 陛下, 你要大梁就夠了, 我實在微不足道?!?/br> 梁燁的神色頓時陰沉下來,不悅道:“朕沒有想過這些,你就算成了朕的皇后還是王滇,天下都是你的,你又何必算計這些?” “當(dāng)商人的通病,就是這么滿身銅臭,不僅算計,更不想做賠本買賣?!蓖醯崮贸隽烁惫鹿k的態(tài)度,坦然道:“陛下,該我得的一分都不能少,我不要的,你若硬逼著我要,保不齊我就成了第二個卞如風(fēng)?!?/br> 梁燁壓平了嘴角,“你威脅朕?” “這算哪門子威脅?”王滇失笑,“我說得都是實話,你和我沒必要走到那一步,公事上你該怎么封賞就怎么封賞,你是君我是臣,私底下咱們繼續(xù)好,好得了就過,若哪天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怎么樣?”梁燁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周身的氣息冷冽又強勢,他壓低了聲音問:“朕不會讓你離開的,你是朕的,死了這條心,王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