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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攬明月在線閱讀 - 攬明月 第102節(jié)

攬明月 第102節(jié)

    許修德更懵,他這大半年都在外面奔波,年都沒過好,肚子也小了好幾圈,實在不想接這些苦差事,所有眼睛都盯著,油水不敢撈,少一兩大家都會以為是他貪的,干好了得兩句不輕不癢的夸獎,干不好就掉腦袋,誰樂意干?

    偏偏王滇的命令下來,老師晏澤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幫忙的意思,最后也只能愁眉苦臉地接了下來。

    要了老命,他半點都不想上戰(zhàn)場。

    但是王滇說一不二,他根本無法拒絕,最后不死心想拉個墊背的,“王爺,百里大人已經(jīng)回京,如今賦閑在家……”

    啰里啰嗦一大堆,就是想拽百里承安下水。

    王滇三言兩語輕飄飄的拒絕了他的提議,“百里大人身體抱恙,恐怕無法隨許大人同行。”

    最后許修德還是認(rèn)命地領(lǐng)了押送糧草一職,不過王滇好歹給了指派了個副手,還是個老熟人。

    許修德看著依舊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文玉,仰天長嘆,“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但無論他如何哭天搶地,最后還是在凜冽寒風(fēng)里,冒著雨雪啟了程。

    作為直屬上司,王滇還是象征性地來送送他,雪夾雨的天氣又冷又潮濕,王滇站在馬車外不消片刻就被凍得手腳發(fā)麻,面無表情地盯著還試圖跟他執(zhí)手相看淚眼的許修德,“許大人,時候不早了。”

    許修德戀戀不舍地看著他身后的大都,“王爺,臣此一去,生死難料,還請王爺看在咱們曾經(jīng)同生共死的份上,到時候找人幫臣收收尸骨?!?/br>
    王滇不著痕跡地抽出手,笑瞇瞇道:“許大人福大命大,定然會安然無恙?!?/br>
    雨雪愈急,好說歹說許修德終于帶著糧草和人馬離開,王滇只覺得自己被凍透了,鉆進(jìn)馬車?yán)锞兔丝祚R加鞭回大都。

    馬車?yán)锶贾癄t,他接連熬了許多日累得夠嗆,雨雪噼里啪啦打在簾子上,他皺了皺眉,卻不想睜眼,沒一會兒簾子就被人系住,他只當(dāng)時充恒貼心,意識便愈發(fā)昏沉。

    車?yán)锱獍蝗?,一股若有若無的凜冽氣息在鼻尖縈繞,王滇猛地睜開眼睛直起了身子,然而尚來不及警惕,就被人從背后抱住,狠狠咬了口脖子。

    聲音被微涼的手指堵在了嗓子眼,唇舌被惡意輕浮地攪弄,灼熱又細(xì)密的吻從頸間蔓延至肩背,直到馬車狠狠顛簸了一下,他才如夢初醒,手肘往后重重一搗。

    正在耍流氓的人吃痛,不情不愿地將人松開,濡濕的手指在他唇上重重一按,重新貼了上來,“剛見面就敢打人,你這王爺做得倒是得心應(yīng)手?!?/br>
    王滇以為自己在做夢,梁燁這時應(yīng)該帶兵到了壽云郡,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xiàn)在大都郊外,他正疑惑,就被人欺身壓在了馬車柔軟的榻座上。

    “你都不想朕的?”梁燁看上去有些受傷。

    王滇瞇起了眼睛,梁燁看著瘦了許多,眼底也帶著青黑,下巴冒出層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看上去鋒利陰沉,仿佛某種釋放了天性的野獸。

    他身上的甲胄硌得王滇胸腔生疼,王滇皺了皺眉,推了他一把,“起開。”

    “不起。”梁燁故意往前使勁壓了一下,滿意地看著他眉頭皺得更深,呼吸間還帶著雨雪的潮濕,他湊到王滇跟前看他的眼睛,“你想不想朕?”

    梁燁穿著甲胄,壓在身上重得像頭狗熊,王滇被壓得呼吸不暢,臉上被暖爐熏得泛起潮紅,梁燁很享受地瞇著眼睛欣賞他被壓制的神色,然后就被一巴掌糊在了臉上。

    “我想你大爺!”王滇暴躁地一腳踹在了他腿上,結(jié)果被鎧甲震得腳心發(fā)痛,目光逡巡一遭,扯住了梁燁暴露在外的耳朵,“你他媽再不起來我弄死你!”

    梁燁吃痛,順著他的力道起了身,鎧甲上的血和泥全都蹭在了王滇雪白的狐裘上,一邊將他的手往外扯一邊怒道:“朕看你膽子是愈發(fā)大了!松手!”

    王滇被氣得終于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松開手狐疑地看向他,“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壽云領(lǐng)兵,為何會在此地?”

    “軍事機(jī)密?!绷簾畋P腿坐在地上,歪著頭使勁揉了揉自己發(fā)痛的耳朵,恨恨道:“敢揪朕的耳朵,你怕是不想活了?!?/br>
    王滇沉著臉不說話,打量著鎧甲都沒來得及脫的人,腳心忽然一涼,低頭一看,梁燁這廝手賤脫了他一只靴子,讓他赤著腳踩在了自己大腿覆著的鎧甲上,指腹摩挲著他腳腕那兩根紅繩,咔噠一聲輕響,上面就扣上了塊黑漆漆的小東西。

    活像是從哪個泥巴坑里扒拉出來的。

    “朕在戰(zhàn)場上撿到的。”梁燁喜滋滋道:“果然挺合適?!?/br>
    王滇木著臉看了一眼上面還沒洗干凈的泥,強(qiáng)忍住想一腳踹他臉上的沖動,“你回來就是為了這?”

    梁燁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他的腳,覺得王滇赤腳不管踩在雪白的狐裘上還是漆黑的鎧甲上都十分漂亮,聞言不滿道:“朕一封封給你寄信,你卻從不給朕回信?!?/br>
    王滇有些別扭地想把腳抽回來,道:“你在戰(zhàn)場上行蹤不定,寄過去也是徒勞?!?/br>
    更何況信中說多說少萬一不小心碰到了梁燁哪根敏感脆弱的神經(jīng),這廝一個心血來潮非得回大都……比如像現(xiàn)在這樣。

    “朕怎么覺得你是故意的?”梁燁攥住他清瘦的腳腕,一個用力就將人從榻上扯了下來,落進(jìn)了自己懷里,他像只巡查自己領(lǐng)地的惡獸,將王滇渾身上下都摸了個遍,低啞著嗓子目光灼灼道:“王滇,你還欠著朕兩次呢。”

    馬車又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被寒風(fēng)吹開的簾子外稀疏的枯木一閃而過,王滇扣住了他不老實的手,冷聲道:“這不是回大都的路?!?/br>
    “自然不是?!绷簾畲蟾庞X得鎧甲礙事,但想了想還是沒脫,只故意將王滇身上白凈整齊的衣服揉得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地親他的脖子,不耐煩道:“朕還得打仗?!?/br>
    在戰(zhàn)場上殺人的時候他恨不得在戰(zhàn)場上待一輩子,但見到了王滇將人抱在懷里,他就煩透了打仗,滿腦子只想著怎么折騰王滇,最好是紅著眼睛求他停下又或者發(fā)狠罵他,都比殺人有意思得多。

    就是別跟他談?wù)隆?/br>
    奈何王滇偏偏不肯如他愿,熟練地扯住他的頭發(fā)逼著他抬起頭來,神色陰沉地盯著他,“好好解釋一下你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不然現(xiàn)在就給我滾下去?!?/br>
    梁燁舔了舔干澀皴裂的嘴唇,舉起自己一只爪子給他看虎口處指甲蓋大小的豁口,像模像樣道:“朕受了重——”

    王滇起身去掀簾子,梁燁長臂一身勾著他的腰將人攬回了腿上,沖他笑得不懷好意,“你在這馬車上好好伺候朕兩回,朕就告訴你?!?/br>
    “不必了?!蓖醯崞ばou不笑地盯著他,“我還是先去謀個反。”

    都他媽去死吧。

    傻逼梁燁。

    第124章 委婉

    對外從來都是溫和有禮的人被惹得氣急敗壞, 梁燁這才心滿意足,伸手將不小心被風(fēng)吹開的簾子重新拍上,將風(fēng)雪隔絕在外。

    上好的錦緞被木枝釘進(jìn)了車壁, 周圍裂開了蛛網(wǎng)般的紋路。

    王滇被他輕松地禁錮在懷里, 咬牙道:“修車的銀子從你私庫里拿?!?/br>
    梁燁眼睛亮了亮, 不知道從哪里拽出了串鑰匙,塞進(jìn)了他手里, 笑瞇瞇道:“隨便拿?!?/br>
    王滇攥著鑰匙, 想起他這么放心給鑰匙的原因,又忍不住一陣氣悶,但生氣歸生氣,沒有給銀子不要的道理, 他將鑰匙放進(jìn)袖子, 被氣懵過去的腦子終于清明過來,“你不打算去壽云郡……所以來讓許修德運糧改道?不對,你大可以傳信——朝中有內(nèi)鬼?”

    梁燁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王滇險些沒繃住上手抽他。

    “朕并非有意瞞你, 只是之前還不確定?!绷簾钜槐菊?jīng)道。

    王滇扯了扯嘴角, “只是之前不確定我會不會回北梁?!?/br>
    梁燁抱著人煞有其事道:“朕絕無此意, 王滇,你真是心胸狹隘。”

    “那你倒是把手挪開。”王滇額頭青筋直跳。

    梁燁理直氣壯地不退反進(jìn), 簡明扼要道:“年前朕去南趙抓、見你時, 暗衛(wèi)之中便有人叛變, 只是不等朕揪出幕后之人, 聞太傅就死了, 緊接著魏萬林叛變, 朕只能將那些暗衛(wèi)全都處理掉, 紫雁城這幾戰(zhàn)開始便贏得輕松,只是一傳出朕往壽云的消息,喀什多魯便瘋了一般反撲,許修德押送這批糧草定然也有問題,朕現(xiàn)下騰不出手來抓內(nèi)鬼,傳信也不安全,便只能親自跑這一趟來告訴你……朕打算去安漢同焦炎匯合?!?/br>
    “此人肯定沾手了糧草?!绷簾钐嵝阉溃骸氨M快抓出來,這種人待在你身邊朕也不放心。”

    難得他說了句人話,王滇被吵醒的起床氣勉強(qiáng)消散了一些,摸了摸他下巴上發(fā)硬的胡茬,人瘦了不少,眼窩都有些凹,北疆打得這幾場仗雖然從他嘴里說得輕巧容易,但他能收拾了殘兵敗將重新在紫雁城筑起防線,已經(jīng)極其不易,甚至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就要帶人去安漢,對上虞破虜和喀什連雪的大軍,哪怕他天縱奇才,勝算也極低。

    這到底是場什么仗兩個人心里都明白。

    大概率會輸,勝也是慘勝。

    但他不會勸梁燁。

    “知道了。”王滇垂眼看著他,“待多久?”

    梁燁的腦袋懶洋洋地耷拉在他肩膀上,打了個哈欠道:“半個時辰?!?/br>
    王滇抓了抓他的頭發(fā),“睡一覺?”

    梁燁不想讓他摸自己頭,躲開去親他的脖子,王滇嘆了口氣,將人拽起來吻了上去,仔細(xì)感受著彼此逐漸有些急促的呼吸和上升的體溫。

    王滇慢條斯理的吻總是很考驗梁燁的耐性,他被親得有些呼吸不暢,手緊緊箍著王滇的腰,終于耐心告罄,將人壓在了柔軟的皮毛里,粗暴又強(qiáng)勢地親了回去。

    馬車外呼嘯的風(fēng)聲愈急,再鬧下去容易擦槍走火,王滇伸手抵住他的脖子將人往上推了推,聲音不穩(wěn)道:“別鬧過了。”

    梁燁盯著他的目光像是要冒出火來,只能看不能吃實在讓人暴躁,他狠狠咬了咬牙根,“朕想帶你走?!?/br>
    王滇靠在馬車上理著被他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懶聲笑道:“我倒是想跟你去?!?/br>
    梁燁抓住他的修長的手指塞進(jìn)嘴里,犬齒碾過手指關(guān)節(jié),留下了一圈圓潤的牙印,又躍躍欲試想咬破他的指腹,被王滇按著牙往自己這邊一勾,瞇起眼睛警告他。

    梁燁囂張地挑了一下眉毛,看樣子很想把他的手指給嚼碎了吞下肚子里。

    “還有其他要說的么?”王滇把手從他嘴里抽出來,“抓緊時間?!?/br>
    好不容易見次面,他已經(jīng)將如今宮中的情況打好腹稿,趁現(xiàn)在跟梁燁商量一下。

    “朕晚上總夢見你。”梁燁皺眉道:“你老是在夢里喊朕,煩人?!?/br>
    王滇滿腦子的國事卡了殼,忍不住樂道:“神經(jīng)病?!?/br>
    梁燁湊上來抱住他,身上的甲又冰又硬,還帶著股并不好聞的血腥氣,王滇想將人推開,又有些舍不得,湊上去親了親梁燁干燥的唇,“你將圣旨埋在橘子樹底下是怎么個意思?”

    梁燁咬住他的耳朵,聲音里滿是興奮,“朕想在那里cao你。”

    王滇心里剛升騰起來的溫情霎時煙消云散,尤其是想起之前被梁燁這個畜生抵在樹上這樣那般,臉登時黑了下去。

    梁燁得意道:“朕就知道你喜歡?!?/br>
    “喜歡你大爺?!蓖醯嵯氚阉麖鸟R車?yán)锶映鋈ァ?/br>
    梁燁抱著他笑得猖狂。

    但很快不用他扔馬車也停了下來,梁燁撩起簾子往外面看了一眼,皺眉看向王滇,“朕該走了?!?/br>
    “走吧?!蓖醯峥瓷先ド裆届o,比他先出了馬車,被撲面而來的雨雪吹得臉發(fā)僵。

    梁燁比他晚出來一步,從車上跳下來抖開狐裘將人裹了進(jìn)去,勾起帽兜的繩子給王滇戴好,在下巴處系了個好看的結(jié)。

    王滇撩起眼皮看他。

    “走了。”梁燁摸了摸他的臉,身上的甲胄寒涼刺骨,上面結(jié)了層厚厚的霜。

    “嗯?!蓖醯崆榫w不高,只覺得這雨夾雪比任何天氣都讓人心煩,道路也泥濘不堪。

    梁燁垂著頭將改了許多遍的袖箭給他綁在了小臂上,又很不講究地半跪在泥地里,將墜著火紅穗子的玉佩系在了王滇腰間,還趁機(jī)拍了拍他的屁股。

    “別再鬧脾氣丟給朕了?!绷簾钫酒鹕韥恚^發(fā)都被雨雪打濕成了綹,“朕之前丟了才落到申玥儷手中,本來就是給你的,你和朕一人一半?!?/br>
    王滇看著他腰間隱約露出來的紅穗子,凍得鼻子發(fā)酸,“知道了?!?/br>
    梁燁隔著風(fēng)雪固執(zhí)地盯著他,王滇嘆了口氣,從袖子里掏出來了個平安符,“本來就是給你求的,拿著?!?/br>
    他并不怎么信這些,但在街邊看到還是買了一個,只花了一個銅板,原本也沒想著給梁燁,畢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面,誰知道梁燁突然出現(xiàn),看樣子早就從他袖子里摸到了,就等著他給呢。

    不好意思直接要,還得拋“磚”引“玉”委婉地提醒他。

    王滇呼出了口白霧,“平安回來?!?/br>
    哪怕天天發(fā)瘋都比讓他看著人在戰(zhàn)場上生死未卜來得舒心。

    梁燁沖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美滋滋地將平安符塞進(jìn)了前襟里,抬手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雪地里就跑出來了匹毛色極丑的花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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