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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想 第8節(jié)

    今天完全斬斷,抽身出來,要說不疼不癢,怎么可能,那畢竟是她的時光,她的情感,在被商瑞毀掉之后,再失望反胃想忘記,也會在她身上留下難看的疤。

    比如……

    姜時念意識沉在過去的疤里,身體卻在想著抓緊回應(yīng)沈延非的話,別怠慢了人家。

    她跟商瑞已經(jīng)徹底分了,沒什么不能說的。

    姜時念略啞的聲音發(fā)出來,葉婉以前那些訓(xùn)責(zé)還陰影似的盤繞著,好像挾持了她的聲帶,她肌rou記憶一時改不掉:“我未婚夫是商——”

    這個姓一脫口說出來,姜時念突然清醒,想改是晚了,她馬上把后面的字咽回去,細長十指攥得發(fā)紅。

    她感覺身上那道視線好像淬了冰,又壓抑地?zé)鹱屓诵捏@rou跳的溫度。

    姜時念簡直頭昏,垂下眼在心里本能的“嗚”了聲。

    是她過分了,沈總受這待遇,不得想弄死她。

    車還在繼續(xù)往前開,姜時念已經(jīng)顧不得是不是要去他家,難堪地小聲清清嗓子,重新開口,盡量補救剛才的錯誤:“……沈總,我承認,我們現(xiàn)在是未婚夫妻。”

    她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沈延非的答復(fù),動怒還是不在意,都沒有。

    姜時念跟沈延非坐在一起,心理負擔(dān)實在很重,她又惹到了他,更惴惴不安,忍了忍才壯膽轉(zhuǎn)過身,看了眼他的位置。

    許然在駕駛座已經(jīng)要憋死了,替沈延非胸口疼,他從后視鏡往后瞟,外面路燈一閃,短暫捕捉到沈延非好像閉著眼,眉心攏得很緊。

    他更窒息了,感同身受體會到那種被當面剜心的痛苦。

    這才哪到哪啊,就一兩句話而已,等真把姜時念娶回家,恐怕他三哥疼的時候多著呢。

    許然暗暗嘆氣,特意走了條燈少的路,周圍黑下來,姜時念更看不清沈延非的表情,幾秒之后,沈延非睜眼,下意識在身側(cè)扣緊的指骨慢慢松開。

    他貪心,得到她的許可還不夠,想聽她叫聲他的名字,再爭一個……以前他不能奢望的稱呼。

    只是,她不愿意給。

    沈延非臉色如常地笑了下,語氣滲著山澗濕霧似的涼感,聽不出波動:“你承認就好。”

    隨即他話鋒一轉(zhuǎn):“我們快到了?!?/br>
    姜時念這才注意到窗外環(huán)境變化,邁巴赫駛離主街,轉(zhuǎn)進了別墅區(qū)大門,門識別車牌自動打開,悄無聲息,接下來掛著雪的高大樹木在晚間如同沙沙虛影,瑩白的垂釣琉璃燈均勻穿插在中間,照亮前面蜿蜒長路。

    她大致認出來,是北城權(quán)貴圈中很受追捧的望月灣,地理位置優(yōu)越,鬧中取靜,價格驚人,都是大面積獨棟,帶小莊園和頂樓泳池,她以前見姜久山看過。

    這里看來是沈延非獨居的地方,至于真正的沈家本家老宅,據(jù)說在北城中心,幾進幾出的深宅大院,很有歷史,市值以及背后象征的基業(yè),早就難以估量。

    還好不是直接帶她回沈家。

    姜時念忐忑地呼吸兩下,到底還是穩(wěn)住了心情,沒再反抗。

    沈延非的暗示已經(jīng)很明顯了,她既然答應(yīng)了結(jié)婚,就不應(yīng)該排斥跟他回同一個地方,何況,她確實也不想大晚上的去姜家。

    車直接進入地下車庫,沈延非帶姜時念下車,許然勤快地跑到后面把準嫂子的行李箱拎上,還沒等捂熱,就被沈延非接過去,自然而然往樓上走。

    姜時念頭皮都緊了,緊幾步想拿下來,沈延非沒給,側(cè)頭看了看她,清清淡淡說:“未婚夫職責(zé)所在,不用搶?!?/br>
    姜時念更惶恐了。

    老覺得沈總這話說的,好像在嘲諷她那會兒的口誤。

    許然適時離開,這棟陌生的千平別墅里就只留下姜時念跟沈延非兩個人,她拘束地坐在客廳主沙發(fā)上,只搭了一點邊緣。

    沈延非脫了大衣,里面白色襯衫解開兩枚扣子,流暢喉結(jié)線條露出來,隨著他開口說話,輕微震動著。

    姜時念移開眼,抓住他遞過來的兩份文件,上面公事公辦寫著婚前協(xié)議。

    “你看看,”沈延非在她對面坐下,手肘搭在膝上,指尖隨意交疊,“有什么不滿意,提出來再修改,等落筆簽字,就不能反悔了?!?/br>
    姜時念看出沈總是個絕對的行動派,這份協(xié)議怕是在來找她之前就準備好了,她也沒扭捏,翻來看了一遍,越看越費解。

    “沈總,這份協(xié)議對你有點不公平,”她點著幾個條款,沒看他,“我們這個塑料婚姻,將享有一切合法夫妻該有的權(quán)利和分配,你還愿意給我提供工作物質(zhì)上的需要,連衣食住行都包括在內(nèi),但是對于我——”

    她很鄭重:“你只寫了不定期需要我配合你演戲,裝成恩愛夫妻應(yīng)付家里和外界……”

    說到這兒,姜時念又沉默下去。

    除了這個,她好像的確沒有別的可以付出,沈延非之前也說的很清楚,就是用她來挑釁家里,擋麻煩的,她漂亮,上道,就夠了。

    沈延非說:“我不需要公平?!?/br>
    姜時念頭更低。

    他說得對,他是絕對的上位者,只有他向下施恩的份,根本也不需要提防她來算計他,她還沒那個本事。

    姜時念冷靜下來,雖然覺得多此一舉,想了想還是厚臉皮說出來:“我只有一件事要提前講,不好意思可能會冒犯你,我答應(yīng)跟你結(jié)婚,但是不管什么時候,不會動感情,當然了,你肯定也不會?!?/br>
    她輕輕總結(jié):“我們之間,就只是最單純的協(xié)議婚姻?!?/br>
    沈延非靠在沙發(fā)背上,意義不明地彎了下唇。

    她就是有能耐,三言兩語讓他起起落落。

    拽他上云層,還是把他推回深澗,都在她抬眼低眉里。

    沈延非回她:“好,既然都不會,就不必寫在書面上了?!?/br>
    姜時念本來要反駁,不小心對上他深深目光,又老實地選擇放棄,她小心翼翼追問:“那時限呢?什么時候離婚?”

    沈延非不著痕跡揉了下眉心,看她能一本正經(jīng)地把他磨到什么地步。

    姜時念看他不說話,就試探地提:“一年,還是兩年?”

    “太短,不夠?!?/br>
    “……三年?”

    以沈延非的能力,三年還不夠他完全控制沈家?

    姜時念猜不透他的想法,他寒潭似的眼睛也實在壓人,她干脆說:“那就寫,任意一方遇到真愛的時候,提出離婚,對方不能反對?!?/br>
    她這一條,完全是為了沈延非著想。

    她自己根本就不打算談戀愛了,經(jīng)過商瑞的事,任何感情相關(guān)的都不想碰,但沈延非不一樣,他身邊得有多少女人惦記著,萬一哪天動心了,不再執(zhí)著于已婚的白月光,就可以另娶。

    整棟別墅沉寂得過分,姜時念坐立不安,手緊緊捏著筆。

    對面的男人眉目漆黑,心思莫測,唇邊那抹溫雅的弧度好像始終都在,又說不清的氣勢沉凜,她不得不跟著緊張。

    沈延非一言不發(fā),忽然起身拿過她手里的筆。

    彼此手指的皮膚有一剎那相碰,呼吸間蜻蜓點水的摩擦過去,劃出隱形的熱流。

    姜時念身上一僵。

    沈延非已經(jīng)撥開筆帽,在幾頁打印字體后面簡潔地加了一段,筆觸鋒利。

    ——“婚姻存續(xù)期間,雙方身心忠誠,絕不越軌,婚姻時限另議。”

    他把寫字的一頁轉(zhuǎn)過來,推給姜時念看,抬眸輕描淡寫問:“還有疑問嗎?姜小姐總不至于懷疑,我會算計你,讓你吃虧,我加這一條,是在保障你?!?/br>
    姜時念啞口無言,作為弱勢一方她真沒什么可挑剔的,而且時限這種事,要在意,也該是沈延非在意,只要以后他提離婚的時候,她痛快答應(yīng)就可以了。

    沈延非把補充內(nèi)容的拍照發(fā)給律師,片刻后新版就傳真回他書房,姜時念來不及多考慮,在沈總看似不急不緩的打量下,咬著唇落筆簽字。

    餐廳里有保姆準備好的晚餐,很清淡,溫度正好,姜時念聞到了才覺得餓,沈延非卻沒吃,她自己安靜吃完,正準備洗碗,保姆阿姨就不知道從哪竄出來,忙按住她。

    “姜小姐,沈總說了,你吃完放著就好,房間在樓上?!?/br>
    姜時念搶不過,束手束腳上樓,看到她的行李箱放在某一扇房門前,推開進去,見里面面積大,套著浴室和衣帽間,用品齊全,裝修風(fēng)格是極簡的黑白灰,細節(jié)很講究,床品也是性冷淡風(fēng)的槍灰色暗紋。

    她沒覺得有什么不對,以為沈延非家里的各個房間都這個風(fēng)格,就關(guān)門上鎖,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頭腦放空地伸手抱住被子。

    上面有很淡的干凈氣味,像大雪皚皚的萬里松林,風(fēng)過樹梢后,墜下的一捧冰霜。

    姜時念失神看著自己剛簽過字的手,嘆氣蓋在眼睛上。

    四周靜下來后,她心里暗暗的拉扯就被迫擺到明面上來。

    她墮落了,為了自己能獲利,在明知不對等的情況下,抵不住誘惑,想要利用沈延非。

    她很不齒自己。

    姜時念的病還沒好透,情緒大幅度地起落了一天,早就沒精神,她摸進浴室簡單清洗了一下,熱氣氤氳里,看到橫貫整面墻的洗漱臺上有幾樣擺放整齊的個人用品,只當做是保姆給客房的標配。

    迷迷糊糊睡到深夜,姜時念驚醒過來,她縮在床上,眼睛朦朧地望著窗簾。

    ……不對啊。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在協(xié)議里寫,沈延非也只字未提,她到現(xiàn)在剛記起來。

    她跟他不談情,但……

    他沒說身體關(guān)系。

    這段婚姻里,需要上.床么,她用不用承擔(dān)他的生理需求。

    姜時念坐起來,長發(fā)凌亂地散在胸前,她揉了下眼尾,堅持靜止幾秒,盡力去清醒頭腦考慮正事,但還是沒抵過濃重困意,又輕飄飄往后倒了下去,放棄思考地把臉埋進枕頭。

    她很快又睡過去,沒有余力擔(dān)心是不是要跟最怕的那個人肌膚相親,也沒發(fā)現(xiàn),她緊閉的房門外,有輕微摩擦的砂輪聲。

    沈延非已經(jīng)在走廊里站了很久,燈都關(guān)著,頎長挺拔的身形只在墻上映出一道模糊暗影。

    天快亮?xí)r,他再次劃開打火機,終于垂下眼,偏頭把煙點燃。

    安靜燃燒的火光在他手指間明滅,他走遠了幾步,跟她保持開距離,眼睛依舊沉沉地盯著那道門。

    所有的游刃有余,在她面前都顯得蒼白。

    這個晚上過去,她會不會反悔。

    姜時念隔天醒得很早,但睡眠質(zhì)量難得的高,她起床簡單整理,剛一拉開門,就撞上抱著幾個大盒子送過來的阿姨,她忙上前去接,阿姨笑著說:“姜小姐,沈總留給你的,他早上有事去公司,已經(jīng)留了司機送你?!?/br>
    姜時念把盒子抱進房間,稍微猶豫,還是拆開了體積最可觀的那個,里面竟然是一件月白旗袍,質(zhì)地極好,同色刺繡泛著微微光澤。

    她怔了怔,掙扎著把其他的盒子也看過一遍,配好的鞋和包,以及她昨天還回去的那只玉鐲,還另加了同批料子的一對耳環(huán)。

    姜時念沒準備碰,原封不動放好,等穿著自己裙子路過穿衣鏡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裙角上沾了一片灰,估計是昨天晚上在雪里弄臟,走太久又掛上土,沒法大白天穿出去了。

    尤其是要面對姜家人。

    她在床邊坐了兩分鐘,還是選擇妥協(xié),把盒子重新打開,穿上了沈延非準備的這套旗袍,最后把耳環(huán)戴上時,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深吸口氣,提起大衣起身下樓。

    姜時念直接從地下車庫出發(fā),車里溫度事宜,她就把大衣隨手放一邊,暫時沒穿,翻了翻手機里已經(jīng)嚴重超額的未讀信息,才想到她根本就沒有沈延非的聯(lián)系方式。

    她本來還打算今早再跟沈延非面對面談?wù)劊灰淖冎饕狻?/br>
    她占便宜,未免占得太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