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橫舟只能灰頭土臉地恢復人形：“我納戒中只有一十萬靈石。”

    “無妨?！毖喑钣嗷氐?，“聽聞老祖擅煉丹，在小孤山煉上幾百爐丹藥，想來應(yīng)是足夠抵債了。”

    到了這時，墨橫舟也意識到，自己分明是中了圈套。

    “我不煉丹又如何！”他不由怒道。

    “那挖兩年的天心玉礦，想來也差不多了?！毖喑钣鄰纳迫缌?。

    墨橫舟頓時一噎，他堂堂元嬰老祖，怎么能去挖礦！

    “若是老祖都不愿意，便只好將你掛在這樹上，為一眾妖族做個警示?！毖喑钣嘭撌侄?，語氣輕松。

    墨橫舟臉都綠了，但誰讓他打不過呢，比起挖礦和掛樹上，顯然還是煉丹好上一些。

    見太上葳蕤和燕愁余帶著墨橫舟離開，水十七不由感嘆道：“太上師姐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他看向水盈盈：“十三姐，你剛才說什么好生意啊？”

    水盈盈看著太上葳蕤的背影，咽了咽口水：“不，沒什么，在小孤山挖礦每日能得多少靈石？”

    打劫有風險，還是老老實實挖礦吧。

    第83章

    隔著水鏡, 重陽子看清太上葳蕤額前銀白印記，神情忽然沉凝下來。

    “這的確是太上一族血脈的象征，霜紋墜?！彼溃恢氲绞裁? 眼中現(xiàn)出幾分難言的悵惘。

    而聽完他的話, 太上葳蕤微垂下眸, 面上不見什么表情，讓人難以窺見她心中想法。

    沉默片刻, 重陽子才再次開口：“如今的中域帝王正是風流濫情之人, 以你的年紀, 或許正是他的血脈。”

    太上葳蕤抬頭看著他，淡淡道：“想來, 太上一族與天衍宗當是不睦?！?/br>
    否則他提起太上一族時, 不會是這般神情語氣。

    重陽子怔愣一瞬, 隨即苦笑道：“你猜得不錯?！?/br>
    當年太上一族于中域建立王朝，傳承至今，整個中域都奉其為主，唯有天衍宗底蘊深厚, 地位超然。

    就算是太上皇族中人見了天衍宗弟子，也要禮讓三分。

    “太上皇族聲勢愈盛, 天衍宗卻無意對其俯首稱臣, 他們自是日漸不滿。但天衍宗又豈是他們輕易能對付的, 彼時太上皇族派來族中精銳征討, 還未上得沂蒙雪山，便被我宗當時的掌門一掌逼退，修為盡廢，不敢再生他念?！敝仃栕诱f到此處, 眼中現(xiàn)出些許傲然之色。

    “五百多年前，因霄云帝女入天衍宗為弟子，太上皇族與天衍宗的關(guān)系原本有所緩和。但后來霄云帝女飛升，登上帝位的便是太上皇族另一支血脈?！?/br>
    “你也知，三百多年發(fā)生了一場浩劫。”太上葳蕤既然已知小孤山之事，重陽子便也無須多加隱瞞?！安粌H小孤山派覆滅，天衍宗同樣也因此事受了重創(chuàng)，為免被人察覺宗內(nèi)情形，我等只能將山中禁制盡數(shù)打開，以隔絕窺探?！?/br>
    彼時重陽子等人修為尚且有限，也唯有以此禁制才能阻止窺探之人。此后三百余年間，天下再無外人能登上沂蒙，重陽子等人盡其所能教導燕愁余，希望他能傳承天衍宗道統(tǒng)。

    可以說，天衍宗閉宗至今，其中一大原因便是為了防備太上皇族。是以重陽子最初得知太上葳蕤名姓之時，神情間不免露出幾分異色。

    “前輩放心，我并不打算與太上皇族有什么牽扯?！痹谥仃栕幽徊徽Z之時，太上葳蕤再次開口。“還請前輩告知，如何將霜紋墜隱藏?！?/br>
    倘若她當真只有十九歲，大約會對自己所謂的身世感些興趣，可惜太上葳蕤不是。

    見她無意與太上皇族有任何牽扯，重陽子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氣。

    太上葳蕤如今與小孤山派的牽扯如此之深，倘若為太上皇族所用，天衍宗的處境便會變得有些艱難。

    世人尚且不知，在三百多年前那場大災后，天衍宗弟子凋零，只剩寥寥數(shù)人。一旦這個秘密揭破，那么無數(shù)勢力將會聞風而動，妄圖瓜分蠶食天衍宗。

    因此在聽太上葳蕤如此說后，重陽子放下心來，他自認看人的眼光不算差。

    如何隱藏霜紋墜并非絕密之事，他略知一二，當即便詳盡講來。

    “此法雖能助你掩蓋霜紋墜，但因此印是太上一族力量象征，倘若你消耗靈力太過，霜紋墜便無法掩飾。”說罷，重陽子又告誡道。

    太上葳蕤頷首，她運轉(zhuǎn)重陽子方才所授法訣，隨著幾道靈光涌入額前，銀白的霜紋墜緩緩隱去。

    “今日多謝前輩指點?！彼?，向重陽子一禮。

    重陽子笑了笑：“憑小友與小孤山派的關(guān)系，這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br>
    他看了一眼太上葳蕤手上作為小孤山派掌門信物的骨戒，忍不住問：“只是小友當真無意繼承小孤山派么？”

    如此天資與心性，即便是太上一族的人，重陽子也希望她能夠繼承小孤山派。

    太上葳蕤垂眸，沒有回答，只道：“我會讓小孤山派，再現(xiàn)人間。”

    聽她如此說，重陽子雖然遺憾，但也沒有再多言，向燕愁余問起另一件事：“葉師兄近日可還好？”

    “二師父放心，前輩神智已然清醒幾分，有好轉(zhuǎn)的跡象。”燕愁余答道。

    重陽子捋須嘆道：“這實在是個好消息?！?/br>
    “若是你五師父知道這個消息，想是會很高興的?！?/br>
    這句話似乎有些奇怪，只是不等燕愁余開口相問，重陽子已經(jīng)轉(zhuǎn)開話題，事無巨細地關(guān)心起他近日在昆墟之中的情形。

    燕愁余一一答了，說話間提及小孤山重建情形，重陽子頗有些意外，沒想到他們只花了兩月余，就已經(jīng)做到如此地步，實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話說到這里，燕愁余取出了祝余草，說明了來歷。

    上古所生的祝余草？

    重陽子訝異地看了一眼太上葳蕤，能得到上古所生的靈草，實在可稱是氣運所鐘。

    洪荒破碎之前的草木，自是與如今不同，上古之時諸多草木，都有吸收日月精華轉(zhuǎn)化為靈氣之效，如此才足以支撐彼時天地各族修行。

    但大戰(zhàn)之后，洪荒破碎，天地傾覆，無數(shù)強大的存在都湮滅其中，隨著時間流逝，上古草木也漸漸失了蹤跡，世間靈氣便多靠天地自然而生。

    祝余草的出現(xiàn)，是不是意味著此方天地有了新的可能？

    燕愁余又道：“我已將祝余草的靈種飛劍送回沂蒙，祝余草長成不難，屆時也請七師父看看可有大量培植的方法。”

    天衍宗如今的七長老，乃是渡劫修為的煉丹師。

    關(guān)于祝余草之事，他早已同太上葳蕤商議過。

    重陽子點頭應(yīng)下，師徒二人再說了兩句，重陽子出手揮滅了水鏡。

    是夜，星河燦然，數(shù)只妖族蹲在小孤山的山門外，運轉(zhuǎn)功法，星光垂落，絲絲縷縷的靈氣涌入眾妖體內(nèi)。

    就算不能入山門，隨著祝余草長成，小孤山上的靈氣濃郁也勝過無妄海中，因而這些妖族到了夜中也不肯離去。

    太上葳蕤走上藏書樓時，燕愁余正將一本丹譜放回書架上。

    小孤山派向來不是敝帚自珍的作風，無論身份修為如何，未行惡事者，皆可入藏書樓中一觀。

    以天衍宗和小孤山派的關(guān)系，燕愁余自是足夠入這藏書樓的。

    “你可看過斬天劍?！碧陷谵ê鋈婚_口。

    燕愁余回頭看向她：“葳蕤是說，小孤山派蕭無塵蕭前輩所用斬天劍？”

    斬天劍的劍譜，原來也在這藏書樓中？

    太上葳蕤點頭，循著記憶，指出那卷斬天劍所在。

    燕愁余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向右行去，抬手握住了斬天劍劍譜。

    就在這時，太上葳蕤從他身后靠近一步，淺淡清冽的氣息落入鼻息間，燕愁余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他聽見自己的心跳鼓噪著，表露出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心緒。

    他近乎有些慌亂地將劍譜取出，一幅卷軸因為他的動作從書架上摔落。

    燕愁余旋身想接住，但畫卷已經(jīng)在空中展開，一瞬間，忽然有無數(shù)落花傾瀉而下。

    粉白色的桃花紛紛揚揚，燕愁余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太上葳蕤，動作不由得一滯，畫卷便落在了地面。

    在落花之中，兩人目光相對，竟是平添了幾分纏綿悱惻的意味。

    良久，太上葳蕤蹲身撿起畫卷，只見畫中女子姿容清絕，眉心有一點銀白印記，顯出霜雪之姿。

    燕愁余終于回過神來，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目光：“聽聞修真界常有修士用這樣的法子向心儀之人表明心意，不想小孤山派的藏書樓中，也藏著這樣一幅畫卷?！?/br>
    太上葳蕤的目光落在畫中女子額間印記上，微微皺了皺眉：“她是誰？”

    燕愁余看向畫卷，隨即叫破了女子身份：“這是霄云帝女的畫像……”

    雖然太上霄云已經(jīng)飛升，但她是當時太上皇族明帝唯一的女兒，在她飛升之后，明帝將旁支血脈的族人記在她名下為子，才將帝位傳襲。

    因此如今太上皇朝的主人，在太上霄云面前，尚且要執(zhí)晚輩之禮。

    太上一族每年祭祀先輩，太上霄云也在其中，燕愁余曾代表天衍宗去參加祭祀之儀，因而也見過太上霄云的畫像。

    這就是那位已然飛升的霄云帝女？

    太上葳蕤的目光落在畫卷右下角的印鑒上，那是三個古體的篆字——蕭無塵。

    醉斬星河蕭無塵，帝女霄云，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

    燕愁余遲疑道：“落花卷向來是用來表明心意的，蕭前輩繪這張畫卷，難道……是為向帝女表明心意？”

    蕭無塵和太上霄云之間，原來還有這般關(guān)系？

    “你說得不錯。”

    燕愁余轉(zhuǎn)頭看去，竟是葉不孤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他們身后。

    “師尊不善書畫，畢生入他畫中者，唯有帝女一人。”

    葉不孤抬手，太上葳蕤手中的畫卷便飛落在他手中，目光落在畫卷上，葉不孤的神色中帶著幾分難解的悵然。

    “這卷畫，竟然會在這里……”

    這一刻，他好像恢復了應(yīng)有的神智。

    太上葳蕤想起了小孤山故地之中那兩百七十六具冰棺，其中一具便是屬于蕭無塵，而太上霄云已然飛升。

    便是相愛，上窮碧落下黃泉，也難能相見了。

    葉不孤小心將畫卷收起，燕愁余抬頭看了一眼太上葳蕤，目光忽而一滯，他忽然覺得，太上葳蕤的容貌，與當今中域那位帝王并無什么相似之處，反而同已經(jīng)飛升的霄云帝女有幾分神似……

    將畫卷放回書架上，葉不孤的神色忽然又化作一片木然，他看向太上葳蕤，恭謹開口：“師尊?！?/br>
    燕愁余無奈地笑了笑，看來葉前輩想完全恢復，還需不少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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