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元年六月二十七日，慶南宮。

    「燕心！」

    「是?！寡嘈拿嫔殴值淖叩絼偳逍训奈掖查竭?。

    「我叫你去拿衣服之后呢?」

    「奴婢走回慶南宮半途，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告訴我，主子你讓我回去休息?！寡嘈拇瓜骂^，不敢看我，「奴婢糊涂了，竟然相信他，害主子遇害?！?/br>
    原來燕心以為她被支開害我遭人算計(jì)，所以心生愧疚，但我心急的是我和程昌玄的事。

    「不怪你。皇上怎么樣?」

    「聽說皇上這是痰氣上壅，很是兇險(xiǎn)，王爺和百官全部入宮問疾了?！寡嘈恼f得格外小聲，「奴婢聽說外頭吵得厲害，因?yàn)榛噬现两駴]有立太子。」

    看燕心的態(tài)度，她確實(shí)不知道我與程昌玄的事。

    畢竟燕心不是能掩飾情緒的人。

    雖不知道程昌玄是如何做到的，但要是皇上就這么去了，這天必定風(fēng)云變色。

    以前聽爹提過，魏帝程運(yùn)對于皇后穆氏一族特別忌憚。

    尤穆二家皆是百年大族，世代忠君，但穆氏對帝王來說就像雙頭刃，因?yàn)樗麄冇袀€就算冒大不敬也會依循的族訓(xùn)——穆氏只忠『能人』。

    甚至連穆家女的婚配都成為人們衡量朝廷局勢的指標(biāo)。

    程運(yùn)與穆蓓蕾就是如此。

    程運(yùn)出身普通，祖上三代都只是芝麻小官，從軍后也沒沒無聞多年，穆氏卻將唯一的穆家嫡女的親事許給了這樣一個小兵官。

    婚后程運(yùn)官運(yùn)亨達(dá)，一路成為禁軍統(tǒng)領(lǐng)，甚至與兄弟聯(lián)手造反逼宮。

    大事既成，程運(yùn)賜穆氏家主國公一爵，封號寧國公。

    程運(yùn)算得上亂世里的一代梟雄，他不是明君或圣人，他是個大俗人。

    正因?yàn)樗乃?，他就算不考慮天下百姓，也得想著前朝的下場慎選東宮。

    「娘娘，福公公求見?！?/br>
    門外的婢女傳話，我和燕心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疑惑。

    「奇怪，福公公不是蔡賓大總管的徒弟嗎？不在御前伺候，這時(shí)候跑來做什么?！寡嘈囊贿吥钸兑贿吿嫖艺韮x容。

    「勞福公公久候?！?/br>
    「娘娘言重，師傅命奴婢給娘娘送禮來的?！?/br>
    小福子，眉眼討喜，他把手中蓋著紅巾的烏木托盤向上托起。

    蔡賓送禮？

    皇帝昏迷，蔡賓是替誰送的禮。

    「娘娘，請容奴婢為您揭開紅巾吧?！?/br>
    紅巾落地，我和燕心都看清烏木托盤所承載的物件。

    「這是鳳璽！」燕心倒抽了口氣。

    「娘娘，請收下。」

    是誰這般有恃無恐，連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皇后身側(cè)之人都已收服，我突然明白，這場尚未開始的東宮之爭或許打從一開始，就不如局外人預(yù)期的兇險(xiǎn)，根本勝負(fù)已定。

    「是誰讓你送來的？」

    「娘娘，要變天了，有貴人不計(jì)前嫌，給您尤家送斗笠來，」小福子笑意盈盈，語氣卻極為強(qiáng)勢?！高€請您收下便是?！?/br>
    他在暗示擁戴玕王的尤氏一族沒有了程運(yùn)的庇護(hù)，即將面臨的是新帝的摷除。

    「主子，您快收下吧，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共幻髡嫦嗟难嘈幕剡^味，立刻推著我去接?！咐蠣斔湍M(jìn)宮，盼的不就是這天嗎？」

    「胡說什么！」

    「主子，您現(xiàn)在接不接這鳳印，被皇后知道后都是要命的，您收下它，這可是皇上給尤家上下的保命符呢！」

    先不說心思單純的燕心是如何想的。

    程運(yùn)要是死了，我必得入皇陵宮常伴青燈，終身孤寂，且新帝不會放過尤氏，哥哥和侄子姪女們該怎么辦。

    我雙手捧起鳳印，朝紫宸殿的方向，遙遙一拜。

    斗笠，護(hù)住臉面。

    保我尤氏一族，頭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