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場比賽開始。

    多虧柯順的推波助瀾，現(xiàn)在聚焦在她身上的視線比球場上還多。

    童眠皺眉，坐回自己的位置，她不習(xí)慣這樣接受大眾目光的洗禮。尤其是現(xiàn)在她還被座位困住，跑不開。

    陳楚側(cè)身，替她擋開右邊大部分的視線，掃視般一一瞪回去。

    好在這樣的情況只持續(xù)一會兒，沒過幾分鐘，大家的目光又被激烈的比賽戰(zhàn)況吸引過去。

    童眠默默地松了一口氣。

    但她后知后覺地察覺到，左后方仍然有一道熱切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盯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

    烏黑的頭發(fā)及腰，額前的劉海遮住眉毛，更加凸顯了底下那雙深邃的眼眸。

    隔的不算近，但童眠卻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左眼下的那顆痣，不得不說，真是點睛之筆，長得很巧妙，為原本生人勿近的臉平添了一分魅惑。

    女生的手撐著下巴，手肘擱在翹起的腿上，從上自下，用很陌生的眼神一下又一下掃視著她。

    童眠皺眉，莫名覺得她的打量讓她感覺很不自在。

    自幼以來，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她被無數(shù)道視線注視過，有愛慕的，癡念的，也有厭惡的，不屑的，但唯獨(dú)沒有一種視線像這樣，冰冷又guntang。

    像被機(jī)械爬蟲一寸寸爬上脊柱，然后通過燃燒自己的生命，來灼傷她的骨髓。

    而且，童眠的手抓緊褲子，指尖用力到泛白。

    她的臉，總讓她想起一個人，一個讓她記憶深刻的故人。

    女生注意到她的視線，卻絲毫沒有偷看被抓包的自覺，她放下翹起的腿，好整以暇地伸手，對她打招呼。

    童眠看見她一張一合的嘴，她說的是：“你好?！?/br>
    “你怎么了？”陳楚注意到她一直扭頭看向后面的方向，擔(dān)憂地靠過來問道。

    童眠搖頭，身子轉(zhuǎn)了回來，說：“沒什么?！?/br>
    ＊

    下半場比賽很快結(jié)束，兩隊的實力本就不對等，再加上柯順急于表現(xiàn)自己，發(fā)揮超常，兩場比賽都以海櫻中學(xué)碾壓式的勝利告終。

    柯順每次比賽后，都會先去體育館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來找她。

    以往童眠會留下來等他，跟他一起回去，但今天情況不同。比賽一結(jié)束，她就避開人群，匆匆離場。

    【睡眠不足：我身體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br>
    【休息欠缺：嚴(yán)重嗎？我送你吧。】

    【睡眠不足：不用了，只是頭有點痛，回家躺會兒就好了?！?/br>
    【休息欠缺：那你先回家休息一會兒，我待會兒來找你?！?/br>
    童眠放下手機(jī)，沒再回復(fù)。

    雖然是借口，但她的頭確實也開始隱隱作痛。一方面是不適應(yīng)太多人聚集在一起的環(huán)境，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心臟開始沒由來地恐慌。

    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她想。

    進(jìn)了門，房間空無一人，只有多多撲上來猛烈地歡迎。

    但童眠現(xiàn)在沒心情與它玩游戲，她從電視機(jī)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一個毛絨玩具，放到它面前。

    “多多乖，”她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自己玩一會兒?！?/br>
    多多抬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盯她，然后蹭了蹭她的膝蓋，叼著玩具到角落去了。

    童眠關(guān)上臥室的門，沒打反鎖，把窗簾拉上，脫了鞋，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

    頭腦熱得發(fā)脹，被一堆無用的信息充斥，害得她一直靜不下心來。

    今天遇到的那個女生，和他是親戚嗎？還是單純地長得像？抑或是……

    童眠不敢想那種可能性。

    不可能，他在初叁畢業(yè)后就人間蒸發(fā)了，早就搬去別的城市了。

    或許是這幾天著實經(jīng)歷的太多，叁天高強(qiáng)度的校慶活動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童眠躺在床上，陷入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最后還是不敵濃重的睡意，呼吸綿長，在不知不覺中入睡。

    她睡得很淺，恍惚中，聽見房間外傳來細(xì)微的響動，然后是門鎖扭動的聲音。

    睫毛顫了顫，她睜開眼——看見穿著夏季校服的柯順。

    他沒開燈，徑直走到她面前，“還是醒了嗎？我已經(jīng)很小心地放輕腳步了?！?/br>
    童眠搖頭，手撐起身子，坐起來，“我本來也該醒了，睡太久了晚上會睡不著?！?/br>
    實際上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腦子混混沌沌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記不太清夢的內(nèi)容，只有些許碎片的閃過，提醒著她這個夢存在的真實性。

    上了鎖的教室，歇斯底里、滿臉淚痕的少年，以及被拍得砰砰作響的門。

    她意識還迷糊著，沒有完全清醒，隱約瞧見柯順手里提著一個透明的塑料袋。

    光線昏暗，看不清里面的東西，但通過它散發(fā)出來的香味，她大概猜到了這是什么。

    “李爺爺家的餛飩嗎？”

    “嗯，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就買了一份，牛rou餡的?！?/br>
    他這樣說著，可卻一直沒有要把袋子給她的意思，反而沿著床邊坐下來，取出裝有湯汁的塑料盒子。

    他用勺子舀起一個餛飩，吹了一會兒，確保它的溫度降下來，可以入口了，才遞到她的嘴邊。

    童眠沒忍住提醒他道：“我只是頭有點痛，不是生病了。而且剛剛睡了一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好了，我可以自己來的?！?/br>
    柯順笑意不變：“但是我想喂你呀?！?/br>
    童眠啞口無言，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咬下。

    薄皮在鋒利的牙齒下破爛，流出里面多汁的rou料，還是記憶里的味道。

    童眠很慢很慢地嚼著，等到嘴里的已經(jīng)完全吞咽下去，柯順已經(jīng)吹好了下一個，遞到她嘴邊。

    她再次咬下。

    “好吃嗎？”柯順笑著問。

    童眠咀嚼著，沒法開口說話，于是點了點頭。

    以前小學(xué)的時候，每次回家都會路過這家餛飩店，李爺爺一個人經(jīng)營，老伴和兒子偶爾會過來幫幫忙。因為rou質(zhì)鮮美，價格又實惠，所以童眠經(jīng)常會去這家店。

    柯順自然也和她一起。

    關(guān)系緩和后，他們每一天都一起回家。盛夏的驕陽，冬日的白雪，晚秋的黃葉，初春的綠芽，見證了他們的每個午后。

    童眠為了不讓自己吃膩，經(jīng)常會換著點，有時候吃雞rou，有時候吃香菇鮮rou，不過她點的最多的還是里面的招牌，牛rou餛飩。

    柯順不怎么挑食，通常是她吃什么，他就會跟著點一樣的。

    李爺爺是個很慈祥的老人家，整天樂呵呵的，客人少的時候，他就會挨著他們坐下來，詢問他們在學(xué)校的生活，分享自己身邊的樂事。

    上了初中之后，童眠就不走那條路了，因此也很少再去光顧那家餛飩店，上次去還是一年前。那時候李爺爺?shù)念^發(fā)已經(jīng)變得花白，動作也慢了許多，但笑起來還是像以前那樣親切。

    那段日子是她記憶里為數(shù)不多的美好、悠閑的時光。

    童眠知道柯順說的“順路”是假的，從海櫻到家完全不會經(jīng)過那里，至少得繞一大圈去買，但她沒有戳穿。

    眼見著已經(jīng)吃掉將近大半了，童眠推開他的手臂，“你也吃?！?/br>
    “我不餓?！?/br>
    “我吃不完。”

    柯順眼睛彎起，“那你再吃兩個?！?/br>
    童眠妥協(xié)了。

    說兩個就是兩個，接下來無論他再怎么哄騙，童眠嘴巴閉緊，堅持不肯再吃了。

    柯順把餛飩放到床頭柜上，起身，從書桌上抽出一張紙，作勢要給她擦嘴。

    童眠沒同意，頭往后仰避開，伸手接過他的紙，“我自己來?！?/br>
    柯順不說話了，嘴角還保持著向上的弧度，靜靜看她擦完，然后不容拒絕地接過紙，把它擱置在柜子上的塑料袋里。

    “垃圾待會再扔，比起這個，我想和你談?wù)劊笨马樃┥?，幾乎要緊貼住她的身子，“你是生氣了嗎？”

    童眠的背后就是木質(zhì)的床頭板，退無可退。

    她移開眼，“不是因為那個?！?/br>
    頓了頓，她補(bǔ)充道：“但我確實不喜歡你這樣?！?/br>
    “為什么？”柯順更加湊近，呼吸打在她的臉上，溫?zé)岬?，逗得人發(fā)癢。

    “我不喜歡太高調(diào)，不習(xí)慣被太多人盯著看?！?/br>
    童眠的腿彎起，膝蓋擋在胸前，做出防備的姿態(tài)。

    “單純只是因為這樣嗎？還是因為不想和我扯上關(guān)系？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是你的？”

    “柯順，”童眠沉下語氣，對上他黝黑的瞳孔，“你忘了我前幾天的話了嗎，不要干涉我的人際關(guān)系，你那樣做會打擾到我的生活?！?/br>
    聽見那個約定，柯順的氣勢一下子就沒了，瞬間服軟。他隔著被子抱住她的腰，小聲地反駁道：“我是說給外校的聽的，他們又不認(rèn)識你?！?/br>
    “那也有很多本校的在啊，萬一我同學(xué)看到了，下個星期不知道又要怎么八卦我?！?/br>
    “看到就看到唄，反正他們都知道我跟你的關(guān)系……”

    “柯順?！蓖呔娴亟辛艘痪洌ⅠR噤聲，埋在被子里，明顯還心有不甘。

    良久，他抬起頭，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瞳孔泛黑。

    他說：“那你再給我一點安全感。”

    果然這種底線方面的準(zhǔn)則就不能讓步，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童眠嘆了口氣，印上他的嘴唇，本來以為這次也會是淺嘗輒止的輕吻，但柯順突然按住她的后腦勺，反客為主，壓制了上來。

    童眠手推著他的胸口，企圖脫離，但他們的力量懸殊，任憑她怎么捶打，他的身體都紋絲不動。

    起初只是少年人青澀、莽撞的深吻，不懂技巧，憑著滿腔愛意和直覺吸吮她的唇。

    在他的攻勢下，童眠漸漸失去了反抗的力氣，連簡單的呼吸都變得艱難，他抓準(zhǔn)疏漏，撬開她的牙關(guān)，唇舌靈活地伸了進(jìn)來，把里面攪得天翻地覆。

    童眠被他親得渾身發(fā)軟，口腔被他的舌頭填滿，呼吸變得急促，津液不受控地從嘴邊留下。

    到底還是經(jīng)驗不夠，再怎么天賦異稟都撐不了太久?？马樢婚_始還記得換氣，后面吻著吻著興奮起來，氣息變得不夠用，只是靠著沖動和欲望繼續(xù)侵略。

    和他相比，童眠的情況則更慘，她被吻得呼吸紊亂，不僅是津液，甚至覺得連嘴里的空氣都被他的唇舌一并帶走，眼前慢慢發(fā)白，似乎下一秒就要窒息——

    柯順終于大發(fā)慈悲，放過了她。

    他舔過她嘴邊流下的黏液，一臉饜足。

    童眠說不上來話，胸腔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只能任他擺弄。

    柯順笑起來，“現(xiàn)在安全感夠了?！?/br>
    ——

    作者有話說：過幾天應(yīng)該會修一下前面幾章，因為是兩叁年前寫的，現(xiàn)在看總覺得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