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妻直美果真如她父親所言，徹頭徹尾是個生活白癡。

    莉央學姊趕緊拿起皮夾，匆忙奔向販售部救援受困的直美。不到五分鐘，直美露出尷尬笑容拿著飲料和學姊一同回到座位。

    「好丟臉，我竟然買東西付不出錢，差點又變成詐欺未遂。」后來我得知這已不是直美第一次購物沒帶錢，每年總會發(fā)生許多起她所說的「詐欺未遂」，甚至用餐后忘記結(jié)帳便大搖大擺走出餐廳。

    「幸好有位熱情歌迷幫我結(jié)帳，該不會差點因為這種事而上了八卦刊物?！?/br>
    「直美，請你放心，『文秋炮』野心沒這么小，這點小事還不夠格，下次干點大的，好嗎？」莉央學姊沒好氣地念了直美。

    正當學姊碎碎念的時候，一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跑了過來：「抱歉，請問您是我妻直美小姐嗎？這是你剛才放在收銀柜檯的手機?！关準鄄康墓ぷ魅藛T將手機遞給直美，她的雙頰紅得像是烤熟的鮮蝦。

    直美起身向?qū)Ψ骄瞎轮x，工作人員離去時再度開口：「昨天的節(jié)目很精采，我們販售部的同仁都有看了，請直美小姐將來務必出來參選，這個社會需要你的智慧與能力！」工作人員畢恭畢敬說出請求后便迅速返回自己崗位。

    「我的天啊，直美竟然把手機給忘了！手機是偶像的第二生命，以后千萬不能和你拍照，實在太可怕了。小茜，你最好也離她遠一點，以策安全?！估蜓雽W姊真的毫不留情指責糊涂的直美?！肝铱茨悻F(xiàn)在除了歌唱的正統(tǒng)發(fā)音、氣息訓練課程之外，更需要上一下日常生活常識課吧？」

    「對不起，剛剛一時付不出錢，實在太緊張了，才會…」

    「直美，你昨天在節(jié)目上拉小提琴之后又滔滔不絕發(fā)表演講，難道就不緊張？」

    觀眾席發(fā)出歡呼聲，主隊打者敲出一支穿越游擊區(qū)的滾地安打。

    「就像那樣！」直美起身指著站在一壘上的跑者：「那就是他的工作，所以不會緊張?！怪泵浪坪踹€處在驚嚇階段，說話有點沒頭沒尾。

    「幸好手機離開身邊的時間不長，以后真的要多多注意，我會提醒娜歐敏的?！刮以噲D幫直美解圍。

    「對了，差點忘記?！怪泵莱藢嬃戏纸o大家之外，還從購物袋內(nèi)取出兩頂可愛的粉紅色主隊球帽?！竸偛啪褪菫榱速I這兩頂帽子而付不出錢，身上現(xiàn)金不夠可是又被認出是bwithyou成員，所以才騎虎難下。」

    直美在購買飲料和餐點時，順便逛了紀念品專區(qū)，發(fā)現(xiàn)新推出的春季女版球帽很漂亮，于是便選了兩頂，赫然察覺錢包中的紙鈔不夠，打算使用電子支付又想不起自己設定的密碼─有人說現(xiàn)代人設定各式各樣的密碼是為了對付自己而非駭客，永遠只有駭客才會清楚你所設下各種密碼?？磥碛迷谥泵郎砩贤耆珶o違和感。

    就在她撥完求救電話后，一位身形略胖、頭戴主隊棒球帽身穿黑色長袖t恤的男子上前主動幫她結(jié)帳：「我…我妻直美小姐嗎？我…我是你的粉絲，讓我來就好?！怪泵啦粩嗤窬?，對方當下語氣十分誠懇，進退維谷下，直美只好讓對方先行結(jié)帳，等待莉央到來再還給對方。

    誰知粉絲結(jié)帳后說：「演唱會表演”想變成你懷中的sweetcat”時，請向b-2區(qū)兩點鐘方向做出貓抓手勢再比出愛心，可以嗎？」男子說出請求后便匆匆離去，不顧直美的呼喊。

    「bwithyou的粉絲好熱情。」我戴上粉紅色的棒球帽，整體造型顯得更為俏麗可愛。

    「那位歌迷似乎有點眼熟，好像有來參加握手會?？墒菫槭裁次視徽J出來？明明戴上口罩了?！乖瘃R尾、戴上帽子的直美蹙眉露出疑惑神情。

    莉央學姊翻了白眼后回答：「我說直美大小姐呀，你現(xiàn)在穿的可是拍廣告的bwithyou特製版棒球外套，背面印著水藍色的”naomi”（直美），口罩右上方也有小小草寫b。重點是你穿著超合身短褲，一雙超長美腿絕對是吸睛焦點，加上昨天的華麗演出，不被認出來才怪！我差不多可交接在圈內(nèi)的名號給你了。」

    直美取下口罩喝了一口特調(diào)乳酸飲料后回應：「學姊在圈內(nèi)的名號是什么？」

    「sao貨偶像?！估蜓雽W姊嘆了一口氣。

    直美差點噴出口中飲料：「欸…怎么這樣！其實我在學校私下被傳的綽號也是這個，一些女同學偷偷喊我『sao貨天才』。」

    我掩嘴偷偷笑出聲音，直美轉(zhuǎn)頭瞪了我一眼。

    「不知是褒是貶？不過只要抓住那條現(xiàn)實的界線，就會有屬于自己的方向。」莉央學姊意有所指搬出方才的討論話題。

    直美無奈地點點頭，看來天資聰穎的她很快就銜接上莉央的思維。

    球場的廣播系統(tǒng)忽然響起熱門音樂，我和直美不約而同望向場內(nèi)。

    「這不是我們競爭對手的最新歌曲嗎？」我滿腹狐疑為何球場會放出這首歌。

    「有些球員出場時，會播放屬于自己的應援曲來增加氣勢，帶動現(xiàn)場氣氛，不過和我們一樣，許多時候是異業(yè)合作的商業(yè)行為?！估蜓雽W姊的解說點到為止?！改侵辉跂|北的球隊是bwithyou主要贊助商，下個月他們的王牌救援投手登場時會播放”紫陽花下saygoodbye”，恰好也是紫陽花的花季開始?！?/br>
    “紫陽花下saygoodbye”乃bwithyou的新歌，是齋藤圣來學姊搭配奧川佳織的wter（雙中心）中板歌曲，副歌時卻有快節(jié)奏的變化與難度不小的舞蹈動作。若以旋律來說，似乎有點不適合在緊張時刻播放。我摸了摸帽簷，模仿場上投手的小動作。

    「小茜，如同剛才說的，許多時候并不是我們可以做主，那些流著汗水、領著上億年薪的選手也是如此，他們也有專屬經(jīng)紀公司負責薪資談判、轉(zhuǎn)隊與接洽代言。對了，到時候佳織和圣來會一起去球場開球。」

    莉央學姊再次伸出自己的左手，看著自己待價而沽的美麗手指。

    一壘側(cè)休息區(qū)外的鳥類吉祥物有模有樣跳著競爭對手的舞蹈，賣力替本方選手加油。出于本能的競爭意識，我竟然雙手合十暗自祈禱主隊打者被對方三振。

    「喂！肥宅，你怎么去那么久？」球場一壘觀眾席傳出那股充滿憎恨惡意的不滿聲。

    「我說過在外面不要這樣叫我，我只是姓氏為三宅，因為生病所不太常出門，可是我不是宅男…」

    「好了、好了…真囉嗦。難得出門看球賽，你怎么還是穿黑色衣服？」

    「黑色顯瘦??！」

    「你的胖已經(jīng)不是靠黑色可以修飾了?！?/br>
    「我是因為吃抗憂鬱的藥才變成這樣，不是貪吃或不運動，況且有些人的體內(nèi)有肥胖基因（ob），即使喝水呼吸都會變胖…」

    「夠了夠了，我收回剛才的問題，你的話和體重成正比。欸，我們的午餐呢？怎么只有兩杯小小的飲料？」

    「對不起，可以再給我兩千元嘛？我把錢拿去買兩頂球帽了?！?/br>
    「啥？那我們的帽子在哪里？」

    身形微胖的黑衣男把剛才替我妻直美結(jié)帳的偶遇一五一十告訴質(zhì)問者，球場廣播系統(tǒng)正播放某知名偶像團體的新歌。

    「馬的，你是真的愛上她了嗎？把辛辛苦苦打工賺來的錢就這樣花掉？而且還真有緣，竟然這樣也讓你給當面遇見，雖然我們本來就是來監(jiān)看她們的?！?/br>
    「娜歐敏的腿真美，如果可以『上』到她，剛才所花的錢就不算什么了。對不起，可以再給我錢嘛？我的肚子好餓?！?/br>
    「拿去拿去，拜託你別再亂花錢。欸…b-2區(qū)不就是演唱會時我所在的地方？還有今天那個賤婊子為啥沒有一起跟來？」

    「對不起，我搞錯時間，把日期提前一天，所以她臨時去工作了?！?/br>
    「你這個腦殘白癡，為什么跟那婊子有關的事總是辦不好？算了，反正明天本來預定是小試牛刀。不過你怎么知道她們今天要和黑石莉央一起來看球？」

    「那個6ch網(wǎng)站上頭什么資訊都有，我作了簡單的程式可以抓出有用的訊息，沒想到她們真的來了。對了，剛剛我在直美手機里頭裝了木馬程式，所以幸運之神福爾圖娜是站在我們肩膀上的。」

    黑衣男趁直美分心之際，迅捷地把自己手機連接到她的手機，用傳輸線直接埋下定位與竊聽程式。

    「真是狗屎運。搞不懂你到底是白癡還是天才？拜託你以后用心一點，真正要行動時，沒有出錯馀地?！?/br>
    「天才與白癡有時僅在一線之隔，重點是能抓住那條現(xiàn)實的界線。例如…」

    「好了、夠了，你快去快回好嗎？快點試試看剛才的竊聽程式?！?/br>
    觀眾席發(fā)出嘆息聲，在偶像團體歌聲加持下，沒想到客隊投手只花三球就把打者給三振出局。

    「活該，誰教你要選這么難聽的應援曲?！钩錆M不屑的訕笑聲彷彿響遍整座球場。

    接下來的球賽節(jié)奏加快，雙方維持0-3的局勢直到第七局?？完犜俣刃纬蓾M壘，先發(fā)投手氣喘吁吁，球隊總教練親自喊暫停后走上投手丘，拍了拍先發(fā)投手的屁股后將他換下。一位洋面孔的投手吐了口氣后，快步跑上投手丘，球場廣播系統(tǒng)播放出一首輕快的搖滾樂歌曲。

    「竟然還有西洋歌曲耶！歌詞還提到了『貓王』elvis?！固焐圆慌值闹泵莱灾蜓霂淼难笥笃?。她一時間沒辦法跟著哼唱，但是高學歷、音準又好的直美已經(jīng)能夠輕哼出副歌部分。

    “nowandy,didyouhearaboutthisone?

    tellme,areyoulockedinthepunch?

    andandyareyougoofingonelvis?

    heybaby,areyouhavingfun?

    ifyoubelievedtheyputamanonthemoon

    manonthemoon

    ifyoubelievethere'snothinguphissleeve

    thennothingiscool”

    「哎！這是r.e.m.在1992年發(fā)行的『月亮上的男人』（manonthemoon），好古老的歌曲喔！」我憑藉記憶中的旋律，說出這首歌的歌名。爸媽很喜歡這首歌曲，耳濡目染的我也能跟著哼唱起副歌。

    「小茜不愧是音樂小百科，大家口中的人體行動點唱機?！估蜓雽W姊對我鼓鼓掌。

    「這首歌的歌詞有點怪怪的，小茜知道它在說些什么嗎？」直美用右手拍打自己的大腿向我提出疑問。

    “manonthemoon”在1992年發(fā)行并且在1999年改編成同名電影，由喜劇天王金凱瑞主演。r.e.m.主唱michaelstipe藉由這首歌向美國已故的喜劇明星安迪考夫曼（andykaufman）致敬，因為他生前喜歡惡作劇或精心設計詭計放在表演之中，不少人認為他在35歲過世根本就是一場大騙局，猶如當初美國太空總署nasa的「阿波羅登月計畫」，其實是齣登陸月球的陰謀戲劇，故取名為「月亮上的男人」。這首歌和安迪考夫曼的短暫絢爛一生被引申為娛樂大眾的完美騙局！

    「草野茜好厲害！竟然知道這首歌曲的緣由?！购谝氯四弥约旱氖謾C開啟竊聽程式后發(fā)出讚嘆。

    「雖然她們是個婊子團體，不過昨天節(jié)目最后的結(jié)尾真是出乎意料精彩?！?/br>
    「對吼，我那時因為臨時要打工，沒能看到草野茜的最后抉擇?！?/br>
    「一邊竊聽一邊光明正大用望遠鏡窺視，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發(fā)出笑聲的黑衣人同伴正用高倍數(shù)望眼鏡查看坐在對面三壘的草野茜三人。

    主隊救援投手熱身完畢，炯炯有神看著捕手打出的暗號，搖了三次頭之后終于點頭。

    「學姊，你知道這位投手擅長的球種是什么嗎？」

    「他是本季新加盟的選手，據(jù)說球速可以達到將近160公里，這速度對人類rou眼來說已經(jīng)是極限，只有不到0.2秒的時間可以做出反應，所以他應該會用速球硬拚吧？可是他也有『指叉球』這項危險武器。」

    「指叉球？」這次換直美興致高昂問道。

    莉央學姊從背包中拿出一顆全新的棒球，親自示范給我們看。原來是只用食指和中指叉開夾住球，拇指在球的下方輕輕扣住。莉央學姊的手太小，沒辦法完全作出精確示范。

    「球丟出去后會讓打擊者誤以為是快速直球，但是在本壘板前會急速下墜，那時打者已經(jīng)出棒來不及修正或收棒了哦！」學姊作勢投出指叉球?！溉毡镜诙贿M軍美國大聯(lián)盟的超級投手野茂英雄，當年就是用這顆球加上龍捲風式的投球姿勢，騙倒不少強打者?！?/br>
    「好厲害的變化球，為什么現(xiàn)在不丟呢？」

    「現(xiàn)實的那條界線真的很重要，指叉球威力雖強，可是容易暴投也難以控球，萬一沒有旋轉(zhuǎn)或是掉下來，對手很輕易就能敲出長打，現(xiàn)在是滿壘狀態(tài)，要是暴投或失投就完蛋了！他是新投手又有超快速球，為了讓教練信任他，肯定不會在此刻丟出指叉球。打者和他正在做心理戰(zhàn)，準備打他的快速球?！估蜓雽W姊的分析很有道理，解說清晰又深入，簡直可以當專業(yè)球評。

    「不，他選這首歌曲本身就是心理戰(zhàn)，他連搖三次頭，一定是想拚指叉球，一切都是騙局與假象?！咕驮谖倚攀牡┑┱f完之后，洋投猛然出手，一顆漂亮的指叉球急速在本壘板前下墜，打者反應不及，勉強出棒打到球的上半部，形成軟弱無力的投手前滾地球，投手迅速下丘撿起球后先拋給捕手，捕手再用力傳向一壘，漂亮的雙殺守備化解危機。投手振臂一呼，右手指向天空，彷彿向安迪考夫曼致敬。

    直美和莉央學姊起身喝采，全場觀眾也報以熱烈掌聲。在攻守交替之際，球場再度響起歌聲，這次是bwithyou一年前發(fā)行的”才不要變成derella”，同時球場大螢幕竟然映出我們?nèi)似鹕砑佑偷漠嬅妗?/br>
    「糟糕，被發(fā)現(xiàn)了。快點面對鏡頭跳一段這首歌曲的舞蹈，然后做出bwithyou出場手勢?！共焕⑹且娺^大風大浪的頭號王牌兼隊長，莉央學姊臨危不亂做出指示。

    我們?nèi)穗S著歌曲簡單跳了一段舞蹈，動作整齊劃一，最后一起比出屬于bwithyou的手勢后對鏡頭揮手與比出手指愛心?，F(xiàn)場掌聲如雷，宛如超迷你演唱會。

    「該閃人了?！估蜓雽W姊拿起手機撥給場外的保母車；我和直美收拾物品后趕緊先行步向球場出口。

    「春菜姊，這就是我所能給她們的禮物，希望她們還喜歡。現(xiàn)實的界線有很多，說不定半年之后，我就再也無法給她們?nèi)魏螙|西了?！?/br>
    莉央回頭望了一眼球場觀眾后，昂首闊步離開三壘觀眾席。

    半年之后，黑石莉央宣布正式從bwithyou「卒業(yè)」，并且加入新的經(jīng)紀公司，展開自己的單飛人生，也順利幫家鄉(xiāng)球隊在隔年開幕戰(zhàn)開球，替自己丟出漂亮的一球。

    「她們要先離開了，我們咧？」黑衣人看著望遠鏡對直美的離去顯得依依不捨。

    「阿宅，我們的目標不在而且有竊聽程式就更方便，隨她們?nèi)グ桑】赐赀@場假球再走，順便思考計畫的周延性。喂，這個拿去！」

    「這是昨天節(jié)目草野茜的訪談高潮耶！」黑衣人顯得喜出望外。

    「記得要戴上耳機，因為等一下會有很難聽的歌曲。把你的手機給我，讓我聽聽她們的對話?！?/br>
    黑衣人戴上耳機，默默交出自己手機后，全神貫注在手上螢幕的畫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