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起身，走到窗邊。

    輕輕推開窗子，一股冷意撲面而來，她卻是彎起唇角，半瞇著眼睛好似在享受。

    董嬤嬤見她突然不接話茬了，抬眸一看才發(fā)現(xiàn)耿意歡竟然打開了窗，頓時大驚失色。

    她快步來到床邊，三兩下就關(guān)住了窗子，不知打哪兒拿來的外套就披在了耿意歡身上，嘴里嘀嘀咕咕：“格格欸，可不敢這么大開窗子。便是出了月子，您的身子也不敢這么造??？”

    耿意歡輕笑一聲，纖纖素手撐著下巴，眼眸中滿是狡黠：“可把我就是想感受一下外頭的空氣?！?/br>
    “可不敢這么來啊！”

    董嬤嬤苦口婆心講了一堆。

    耿意歡調(diào)侃道：“那就等嬤嬤出去了，我再開。”

    董嬤嬤睜大了眼睛。

    隨后，耿意歡走哪兒她就跟哪兒，生怕耿意歡受了涼。

    耿意歡：“......”

    她真的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好在前院送了之前說好的醫(yī)女孟姑姑，她身材勻稱，笑容可掬，約摸四十出頭的樣子。

    “奴婢孟氏，見過耿格格。”孟姑姑微微俯身，周身散發(fā)著一股雪松味兒，無端叫人信任上幾分。

    “孟姑姑請起?！惫⒁鈿g輕輕嗅了嗅，才微微一笑，“想來孟姑姑也曉得我的情況了?！?/br>
    “奴婢觀格格面相，面無血色且?guī)еc萎黃，眉眼間滿是倦怠，想來是產(chǎn)后虛弱，氣血兩虧。不過并不嚴重，若能悉心調(diào)養(yǎng)上幾個月，奴婢有信心能讓格格氣色如初?！泵瞎霉眉毤毚蛄恐⒁鈿g，語氣溫和，“只是格格還是要早些休息，莫要熬壞了身子?！?/br>
    董嬤嬤又細細問了幾句。

    孟姑姑都對答如流，并簡單簡述了自己的身世，她出身杏林世家，專攻小兒、婦科，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氣，奈何得罪了權(quán)貴，父兄慘死，幸得雍親王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

    聽她這一番話下來，就是董嬤嬤也不禁信了幾分，隱隱把她當做了自己人。

    于是她調(diào)轉(zhuǎn)矛頭看向耿意歡，頗有些譴責：“格格，可莫要再玩麻將了，您還是要早些休息才是?！?/br>
    耿意歡訕訕一笑：“那不就偶爾一次嘛，曉得了曉得了?！?/br>
    她怕董嬤嬤繼續(xù)嘟囔，便調(diào)轉(zhuǎn)矛頭：“如意，快去帶著孟姑姑好生安置一番。孟姑姑，今兒不急著來侍奉，你且熟悉熟悉環(huán)境，明兒再來侍奉就成。”

    孟姑姑有些意外，隨后應聲道：“謝格格體恤。”

    于是如意帶著她去了安置侍從的地方。

    待孟姑姑離開后，耿意歡問：“董嬤嬤，你從前可在前院見過孟姑姑？”

    董嬤嬤搖搖頭：“未曾見過，但也略有耳聞。她倒是沒有說謊，孟家......是江南一帶出了名兒的名醫(yī)，專攻小兒與婦人的病狀，有她陪在您身邊，想來要不了多久您的身子就能好個七七八八了。幾年前，孟姑姑的父兄被請去給貴人看病，許是曉得了什么辛密之事，闔家上下便只剩下了孟姑姑一人?！?/br>
    耿意歡蹙了蹙眉，白皙的面頰上滿是感嘆，隨后又長長嘆了口氣：“也是個苦命人啊。”

    董嬤嬤這樣言語不詳，想來那權(quán)貴并非普通人。

    董嬤嬤道：“格格也莫要為此傷神，這年頭的苦命人太多了，可憐是可憐不完的。”

    話雖如此，她眼底的嘆息卻并不作假。

    耿意歡曉得她的意思，是怕自個兒年輕氣盛要為孟姑姑討公道，平白惹禍上身。

    恰在這時，多福端著補湯進了屋。

    耿意歡回眸瞥了一眼，還是老樣子——黨參烏雞湯，這道湯最是補氣血。

    正準備喝湯，就聽見有人來報，說是李側(cè)福晉攜幾位格格來探望她了。

    第23章 上門

    “李側(cè)福晉？”耿意歡卻是有些詫異：“福晉未來？”

    小多回稟：“回格格話，未曾見到福晉?！?/br>
    “那倒是奇怪了。”耿意歡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才吩咐，“小多，可是著人奉茶上點心了？”

    小多道：“格格放心，已然安排下去了?！?/br>
    “那就好?！?/br>
    董嬤嬤想了一下，道：“昨兒聽人說福晉從外頭回來身子就不大爽利，許是頭風癥又犯了?！?/br>
    “頭風癥？”耿意歡懵了一下。

    這不是甄嬛傳里皇后的老毛病嗎？怎么福晉也有？難道......福晉就是宜修？

    一想到現(xiàn)在還算俊郎的雍親王會變成記憶中的大胖橘，耿意歡風中凌亂了一下，可不敢這么胡思亂想啊。

    董嬤嬤肯定地點點頭：“這是福晉的老毛病了，還是早些年生大阿哥時落下的病根?！?/br>
    說罷，她低聲道：“那時福晉同王爺住在阿哥所里，不知福晉哪里惹怒了德妃娘娘，才出了月子沒多久就被罰跪，這才落下來頭風癥?！?/br>
    耿意歡心中一驚：“德妃娘娘？”

    “正是?！?/br>
    董嬤嬤表情一言難盡。

    耿意歡皺眉，看來野史沒說錯，雍正和德妃的關(guān)系是不太好。可也不至于拿兒媳婦撒氣吧，福晉實慘啊。

    “走吧，咱們也去正廳。”耿意歡抿了抿唇，“今兒怕是又要有官司了?！?/br>
    董嬤嬤還待說什么。

    耿意歡卻已然輕聲道：“嬤嬤放心吧，我不挑事但也不代表我怕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兒......也是時候讓旁人曉得，靜玉院也是有脾氣的，不是誰想欺負就能欺負的?！?/br>
    時到今日，耿意歡已經(jīng)明白所謂躺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計較可能會讓旁人覺得軟柿子好欺負，反而是適時的亮出利爪才會叫人不敢怠慢。

    董嬤嬤很欣慰：“格格早該這樣想了?！?/br>
    耿意歡撫了撫額上的碎發(fā)，驀然笑了：“現(xiàn)在也不晚?！?/br>
    耿意歡喝下藥后，便拿著手爐往正廳走去。

    靜玉院的布局同其他院子不同，正廳同臥室是分開的，需得從外頭繞過去。

    一掀開簾子，耿意歡就感受到了冬日的冷冽，京城的冬天總不叫人好過。也就是王府富庶，她又身懷有孕，這才叫她能享受到“地暖”，不至于把手給凍傷。

    以她格格的分例，煤炭雖也夠總可怎么也到不了能燒地龍的地步，還是王爺、福晉寬厚，把孕期時的她、鈕祜祿氏的分例提高了三分，又單獨貼了碳來才有機會用上地龍。

    只是這碳既是送了來靜玉院，自然也是要聽這邊安排的，董嬤嬤向來是緊著耿意歡的屋子用的。這回為了面子，正廳里昨兒就開始燒了，整整燒了一夜才暖和起來。

    耿意歡同如意、董嬤嬤來到正廳后，便瞧見門口站了好兩個瘦瘦弱弱的小宮女在那凍得打哆嗦，手上明顯還有點凍瘡。

    耿意歡蹙了蹙眉，瞥了眼暖房：“你們怎么沒進暖房或是二房里？”

    明明旁邊有暖房，這兩個眼生的小宮女何苦站在門口受凍呢。

    這兩人苦著臉道：“回格格話，奴婢們沖撞了主子，所以我們主子吩咐讓我們在門口站著醒醒神?！?/br>
    這時，暖房里的幾個小宮女聽到動靜，掀開簾子請安道：“請耿格格安?！?/br>
    耿意歡微微頷首，輕聲吩咐如意：“如意，你且去準備兩個手爐給她們。這冰天雪地的，可莫要凍壞了?！?/br>
    董嬤嬤一眼就認出這兩人是侍妾吳氏、高氏身邊的侍女，想來是沖撞了哪個格格才被罰出來的，也是可憐。

    如意看了眼那兩人，應聲道：“是，格格?！?/br>
    “謝格格體恤！”兩個小宮女滿心歡喜地望著耿意歡，殷勤地為她掀開簾子。

    耿意歡淡淡一笑，抬腳進了屋。

    正廳也并不大，上首放置著高幾、條案以及兩把太師椅，兩邊依次放置著兩排太師椅和卓案，真就是堪堪坐下這么些鶯鶯燕燕而已。

    宮女們?nèi)粢歼M來，就顯得太過狹窄，故而主子們都只帶了一個宮女進來，其余的都被趕去暖房和二門里聽候差遣了。

    耿意歡一眼就瞧見正坐在上首的李側(cè)福晉，再往下看，鈕祜祿格格坐在左下首第一個凳子，腳步一頓，才迎了上去：“側(cè)福晉安?！?/br>
    李側(cè)福晉笑容不變，起身道：“耿meimei今兒的氣色比前幾日好多了。”

    “是嗎？”耿意歡彎了彎唇，“或許是太醫(yī)開的藥起作用了?！?/br>
    其他幾位格格微微俯身，算是行的平禮，唯有侍妾們正兒八經(jīng)行的禮。

    “meimei身子弱，快坐下歇歇?！?/br>
    李側(cè)福晉笑盈盈拉著她的手，就往上首的位置去。

    除了王爺、福晉，能與李側(cè)福晉持平的可不就是另一位側(cè)福晉才行，雍親王府中可還沒定下誰是下一位側(cè)福晉呢。

    耿意歡眼皮子跳了一下，繼而按住了李側(cè)福晉的手，委婉道：“jiejie坐上首就好，我、我就坐在下頭吧。”

    李側(cè)福晉這才歉意一笑：“弘時這兩日調(diào)皮得緊，也沒功夫想旁的事兒，倒是我考慮不周了?！?/br>
    耿意歡搖搖頭，渾不在意。

    只是......

    耿意歡回眸看向鈕祜祿格格。

    鈕祜祿格格眼中滿是警惕，一臉無辜：“耿jiejie，實在不好意思，還以為jiejie要坐在上頭呢。若不然，我給你讓個位兒吧？”

    耿意歡抿了抿唇，瞥了眼她后頭的宋格格，只見宋格格鐵青著一張臉，想來也是不大高興的。

    耿意歡心中嘆了口氣：“無妨，坐在哪兒都一樣?！?/br>
    隨后掀了掀裙角，坐在了右邊第一把凳子上，心中有些郁悶，這情況就是想發(fā)火也不好說啊。這鈕祜祿格格是怎么回事？上次見面還好好的，莫不是有人攛掇她什么了。

    董嬤嬤立在她身側(cè)，眼底有些著急。這么一來，自家主子豈不是要低了鈕祜祿格格一頭？

    耿意歡心下舒了口氣，面上愈發(fā)鎮(zhèn)定平和，她笑吟吟看向桌子上的點心問：“這藕粉美容養(yǎng)顏，想著姐妹們今兒或許會來，我特地叫小廚房做了這道藕粉桂花羹，再配上點棗泥山藥糕味道好極了。我院子里的姜公公又琢磨出一道炸鮮奶，一會兒就出鍋了，姐妹們也嘗嘗鮮?！?/br>
    李側(cè)福晉柔柔道：“那感情好啊，昨兒弘時吃了你院子里的點心，直說好吃，吵著鬧著要來耿姨娘這兒玩?！?/br>
    耿意歡笑容不變：“弘時阿哥若要來，jiejie給我說一聲就是了，小孩子多了，熱鬧起來才好呢?！?/br>
    鈕祜祿格格冷眼瞅著兩人，驀然道：“倒是不知道，兩位jiejie何時這樣要好了？往日里也不見側(cè)福晉待耿jiejie這樣親厚啊?！?/br>
    不等耿意歡回答，宋格格眼眸一橫，率先道：“鈕祜祿meimei這話說的，咱們府里的姐妹關(guān)系都是極好的，什么叫這樣要好？”

    鈕祜祿格格被她哽了一下，才道：“姐妹們關(guān)系自然是都好，只是從前不見側(cè)福晉同耿jiejie接觸，這才有些好奇罷了?！?/br>
    “從前不接觸，不代表不能接觸啊。”武格格也搭了腔，陰陽怪氣道，“有些人可別以己度人，覺得別人都跟你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