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性 第21節(jié)
時聆隱隱聽見衣帽間細微的響動,他掌著門框朝里喊:“叔叔?!?/br> “起床了?過來。”商行箴沒探頭,在里間招呼他。 縱然日夜經過,但這是時聆第一次踏入商行箴的房間,跟他那邊的有所區(qū)別。 這邊沒有以墻間隔的學習室,網(wǎng)格落地窗前空間寬敞,小型電子恒溫酒柜置放在落下一半的簡歐窗簾后,臨窗是小沙發(fā)和圓桌。 桌上攤著份文件,酒杯中的紅酒還剩底部的淺淺一口,時聆猜測商行箴常常亮上這里的燈,借月色和紅酒醒神,蹺腿坐在沙發(fā)里處理未完的工作。 商行箴聽見了外面的腳步卻久不見人影,他系著扣子走至門邊,正巧見著時聆在昂首對著他的酒柜神游。 “發(fā)愣呢?”商行箴說,“看上哪瓶酒了,改天教你喝兩杯?!?/br> 時聆轉過身,商行箴差不多穿搭好了,白襯衫打底,深色馬甲凸顯比例優(yōu)越的寬肩窄腰,等他回答的間隙,商行箴又披上一件灰色西裝,沉穩(wěn)又干練。 還住在齊家時時聆也頻繁看見齊文朗在穿著上下功夫,但他才不屑多看一眼。 聽得出商行箴的語氣中帶了戲謔的意味,時聆走過去,逞能道:“我怕你喝不過我?!?/br> “懂行?那不用我教了,今晚就請你嘗嘗你沒喝過的?!鄙绦畜鹫驹谑罪椗_前挑配飾,“過來幫我看看哪個胸針更合適?!?/br> 搭配得這么考究齊全,時聆問:“要見很重要的人嗎?” 商行箴發(fā)現(xiàn)時聆看問題總是很簡單:“比起人重不重要,洽談更看重對方的意圖和策略變動,同時自己也要注重禮節(jié)把握分寸?!?/br> 時聆觸碰著商行箴托在掌中的兩枚胸針:“洽談是什么?” 那根指頭偶爾會撩過掌紋,商行箴只覺自己的掌心躥起了癢意:“……今天見的人不算重要,但也不可謂不重要,我必須全方位壓制他,但不能讓他誤以為自己無利可圖。” 時聆說:“你不是說不在于人重不重要嗎?” 商行箴喟嘆:“因為我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比你后面問的要容易解釋?!?/br> “那戴這個?!睍r聆拿起左側的那枚琥珀金獅頭。 “行?!鄙绦畜饎e上駁領,打好領帶,將口袋巾折成三角狀。 時聆把手表遞過去:“你幾點出發(fā)?” “馬上,已經通知老周過來了?!鄙绦畜饌仁拙湍苈劦綍r聆身上的香味兒,其實這股味道他昨晚睡前過去幫時聆關燈就注意到了,但阿拉伯玫瑰的留香時間長得足夠讓人牢記它,所以他一同忘不掉的是時聆如何用一剎間的緊擁在他身上摘一縷香。 他拿起香水又放下,側過身道:“其實不談本身的禮節(jié),拋開對洽談另一方的意圖和策略探究,洽談還有個要注重的點?!?/br> “什么?” “衣著?!鄙绦畜鹫f,“大氣得體的形象會讓氣勢加分,相應的也會讓人更自信?!?/br> 時聆就沒見過商行箴不自信的樣子:“洽談很難嗎?你沒信心?” 商行箴合上首飾臺的抽屜:“與其說沒信心,倒不如說沒把握。” 八年前和齊晟交手的是他大哥,后來輸?shù)闷撞涣?,商行箴接手重組的繪商后一直避開跟齊晟的商業(yè)交集,隱伏暗處找最恰當?shù)臅r機反將一軍。 這是多年來第一次表面文明的交鋒,計劃做得再好,也不保證會不會失手。 商行箴滅掉首飾臺的燈,衣帽間內暗了個度,他問:“時聆,你知不知道怎樣做才能只取香水的后調?” 話鋒轉得太快,時聆敏感地覺出商行箴的用意:“叔叔,你作為一個合格的成年人,想討個抱為什么要拐那么多彎彎繞繞?” 商行箴不識害臊二字:“你給不給?” 時聆別有用心,有意識地讓自己逐漸變?yōu)楸簧绦畜鹦枰囊环剑骸澳氵^來我就給?!?/br> 商行箴感知得到時聆是有底線的,他無奈笑笑,傾身張開手,按住時聆的后背把人壓向自己懷中。 駁領上的獅頭硌著時聆的鎖骨,他沒哼聲,埋入商行箴的肩膀小聲安慰:“叔叔,成年人也不必把脆弱性藏得太深的?!?/br> 秋日和煦,周十五看在三倍工資的份上甘愿國慶加班,載著后座二人駛出賦月山莊。 他從后視鏡瞅見時聆又趴在了窗沿上,說:“別看了,天兒這么冷,羊早就躲屋里去了?!?/br> “什么羊?”商行箴問。 周十五閑不住嘴:“人家花園里養(yǎng)的小羊,他最愛看人家拉屎?!?/br> 好粗俗的言辭,礙于商行箴在旁,時聆斂著暴脾氣不掐人,誰知商行箴問:“你喜歡?要不要讓孟叔牽一頭回來?!?/br> 周十五哀嚎:“商先生你別慣著他,他可會來勁了!” 商行箴心情好,對洽談的幾分憂心也在出門前煙消云散:“那你慣著吧,從你工資里取一部分給他買羊?!?/br> 周十五又想反駁又不敢,只好專心開車,偶然間瞥見時聆在抿嘴偷樂,好他媽氣。 洽談的地點在一座復合式咖啡館里,是高權定的地方,包下了咖啡館二樓的小會議室。 周十五占掉道邊最后一個停車位,商行箴系好外套扣子,摸上門把前回頭:“你下午才跟同學集合?” 時聆搖頭:“他們說中午十二點?!?/br> 商行箴看看手表:“這才九點,洽談可能要持續(xù)一兩個小時,你無聊就讓老周帶你去逛逛?!?/br> 時聆推了推他的公文包:“好,叔叔加油?!?/br> 周十五一副作嘔表情:“不用擔心,商先生厲害得很?!?/br> 商行箴下車了,時聆透過車窗目送他上臺階,身姿比所有路過的人都挺拔。 玻璃門一開一合,商行箴進去了,時聆收回視線,猛地伸手在周十五的胳膊上一擰。 “cao!”周十五險些跳起來,“你卯著勁兒報復是不是!” 時聆說:“我要去前面的超市買零食。” 周十五罵罵咧咧地重新發(fā)動車子,剛駛出車位,時聆又折騰他:“停車,周哥停車!” “又他媽怎么了!”周十五猛踩剎車,快要喊他爹了。 時聆降下車窗,目光凌厲地掃過早就停在前方車位的白色寶馬,相同的車型他在全市見過不少,但中控臺上放有水晶游輪擺件的,他只見過一個,在齊家的車庫里。 -------------------- 感謝:企鵝煎蛋的1袋魚糧,伶夙好困的1袋魚糧,randi要啵啵的1袋魚糧?。?! 感謝大家的收藏評論海星星!??! 第24章 暗生情愫 咖啡館二樓的小會議室通常提供給附近的企業(yè)組織用作休閑商務交流場所,高權來過幾次,對這里的環(huán)境和出品比較滿意。 商行箴在一樓閱讀區(qū)遇上專門等待他的溫特助,兩人一同上樓,敲開門才發(fā)現(xiàn)其余人已經到齊了。 回形會議桌,高權做主坐了尊位,齊晟那邊就來了齊文朗和公司的財務,坐了右側的位置,顧清姿五分鐘前到了,在左側第二個位置落座。 甫一進門,商行箴先跟高權握了手,后者禮節(jié)性地為雙方介紹身份,寒暄間帶著慣有的客套。 比起時聆,齊文朗的五官跟他爹的重合度更高,同是看著儒雅,但眼神盡力掩藏的狡獪總會在談吐中原形畢露。 交握的手一瞬便松開,商行箴填上顧清姿右手邊的位置,本想取口袋巾擦擦手,轉念覺得太刻意,于是改用領帶末端輕拭掌心,在桌底下的小動作,誰都沒注意。 高權作為繪商和齊晟的搭橋人,事先在私下跟雙方說過對面的基本信息,既然都有過初步了解,那他也無需費心想漂亮話當開場白。 他語氣真誠道:“丑話說在前頭,今天兩方聚在這里,一部分原因是我私心為了銳鑫銀行的利益著想而促成的,我希望銳鑫的每一筆借貸都以和平方式收尾,如果對你們任意一方有所冒犯,我都先說聲抱歉?!?/br> 商行箴將手邊溫熱的咖啡握住,他曾經是沖動而任性的,但這八年在生意場的摸爬滾打將他打磨得處事不驚,面對跟齊康年長相七分像的大兒子也不吝嗇笑容:“小事,都別太拘束?!?/br> 既然話說開,齊文朗也不兜圈子了:“久聞商董大名,雖是同行,但咱倆還沒接觸過,前些日子聽高行長提起你出了名的樂善好施,這不,我正好有事相求?!?/br> 商行箴擺手:“抬舉了,齊董有什么難處直說。” 交談中商行箴發(fā)現(xiàn)齊文朗總是有意無意地觀察他,這種目光區(qū)別于交流時的必要對視,更多的帶著一種探究的意味,卻并不存有惡意。 齊晟的業(yè)務近兩年才慢慢過渡給齊文朗管理,商行箴揣測對方極大可能不清楚商齊兩家的舊事。 再一次視線相撞,齊文朗問:“繪商最大限度能提供多少借款?” 商行箴反問:“齊晟需要多少?” 齊文朗握拳抵住唇邊,垂眼沉思半晌才道:“一個億,可以么?” 和商行箴預估的沒差,他佯裝意外,扭頭看向高權:“怎么和高行長說的數(shù)字有些出入?” 高行長也碰了下齊文朗的手臂:“那筆借貸算上利息也用不著這么多,你是不是記錯了?” 齊文朗笑笑:“沒記錯,我計劃將剩下那部分拿去周轉。商董,我邯鄲的樓盤這個月尾就預售了,到時候資金回籠,連本帶息全額返還沒問題的?!?/br> 商行箴蹙眉:“齊董意思是只借一個月?” 齊文朗頷首。 “一個月……繪商賺不了錢啊?!鄙绦畜鸲酥倘嗣婵纂y為道,“至少三個月吧,何況我們這邊還沒考察過邯鄲的項目,不敢斷定有沒有風險?!?/br> 三個月也比齊文朗之前在百本基金那邊問到的符合心意多了,他問:“利息怎么收?” 商行箴道:“月息三個點?!?/br> “可以?!饼R文朗只跟財務商量了幾句就爽快答應,“商董有時間的話不如隨我們去看看邯鄲的樓盤,高行長也一起來吧?!?/br> 手中的咖啡在你來我往的商談間已經變涼,商行箴喝一口便放下,偶爾低頭能嗅到自己駁領上的阿拉伯玫瑰后調。 事兒能不能成只差他一句應允,他不拂在座各位的面子:“巧了,國慶我得陪家里的小孩,抽不出空閑。不過咱們副總和我的助理應該沒意見——” 他轉過頭看向左邊的二人:“你倆有空不?” 老板都表態(tài)了,沒空也得擠出空,顧清姿說:“我都行。” “溫助?” “商先生,我隨時可以。” 只要確認項目不影響還貸,后續(xù)就能出合同雙方簽字,洽談最后,商行箴起身與齊文朗握手,隨后分享著瑣事并肩下樓。 道邊,攬勝仍停在原來的位置,時聆緊挨車門掐著袖口的絨線,余光稍見人影便立馬坐直。 一撥人步下咖啡館門前的臺階,最前頭是并肩的商行箴和齊文朗,時聆提起一口氣,眼見這兩人在分別前笑著握了下手,他高懸的心輕輕落下,盡管他在兩個小時前才知曉商行箴今天要洽談的對象是齊文朗,他甚至不清楚他們是談合作或是別的。 周十五也留意著窗外,說:“事兒應該成了?!?/br> 時聆說:“廢話?!?/br> 周十五極易被時聆逼到氣死的邊緣:“嘿你這人,你懂他們談什么嗎?!?/br> 車門被從外拉開,商行箴坐進來,門閉合時挾進一絲車外的涼風,時聆縮縮脖子,拿起只抱枕扣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