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槿荷呼出氣感到幸好，扳過臉繼續(xù)要往門外去洗手間的時候，就對上杵站門口并朝她凝來的視線。楊嘉凡，還有……他的訪客。

    要靠近他們了。

    既將靠近時，薛槿荷聽到應(yīng)該是他的訪客在問他：「是誰??？」

    「我女朋友。」楊嘉凡答得很坦然。

    禮貌點頭示意并擦肩而過往洗手間去的薛槿荷，隨即頓了思緒?！高@么直白？」她頭沒回，邊向前邊喃喃自語。

    那訪客應(yīng)該算是他很熟識的朋友？不然他不可能會這么坦白和他有關(guān)的她。

    「要過去鄭重介紹自己嗎？」向他熟識的朋友？

    薛槿荷想著，不自覺頓住腳。

    想了想，要回頭，可是臨時又想到……

    「這里是公司?！顾尤灰驗檫@件事，腳步要邁卻停，要回卻放棄，猶豫這么久，仍然里足不前。

    畢竟在公司講私事還是不好?；蛘吒奶煸俑鷹罴畏采塘?，那時再向他熟稔的朋友鄭重介紹自己。說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薛槿荷，是楊嘉凡的女朋友。

    終于作出適當(dāng)結(jié)論，薛槿荷松下微頓的肩，轉(zhuǎn)往女盥洗室去。但也許是剛剛為要不要向上司朋友介紹自己而想太久，竟下意識要進入廁間，完全忘記她只是被沉映珊問到?jīng)]能坦承也沒能反駁，才藉口要來洗手間。

    她大約沖了沖手就出去了。

    在經(jīng)過通往樓上樓下的可視通道上，薛槿荷瞥見有點像上司的訪客往樓上去。她頓時有點迷惑，腳步佇足幾秒鐘。

    上司也許是剛送走訪客要回自己辦公室，還沒有離她很遠。腳步聲由遠至近，帶滿遲疑與探詢。薛槿荷因為聽到腳步聲，所以抬頭，就看到楊嘉凡。他的神情里都在猜測她正看什么想什么。

    「來找你的那名訪客，在這里還有其他認(rèn)識的人嗎？」她問。

    「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應(yīng)該沒有?！箺罴畏矐?yīng)。「怎么了？」

    「我好像看見找你的那名訪客，往樓上去了?！?/br>
    「樓上？」楊嘉凡望向階梯間。上樓的人早已消失在視線范圍。

    薛槿荷見他還在思考，「也有可能是我看錯?！鼓┝耍艈枺骸改莻€是你朋友？」

    「嗯，算認(rèn)識挺久的朋友?！?/br>
    「所以你朋友問了，你直接跟他說我是你女朋友？」

    「有不可以的嗎？」楊嘉凡直視她，眼里帶點反問的認(rèn)真疑惑。

    「沒有。我也不是那個意思?！?/br>
    楊嘉凡凝望過來，滿副恍然，「你是去洗手間？」他的表情完全是：沒有要探她穩(wěn)私，單純對她迅速去而復(fù)返有些疑問。

    「我是不得已才去洗手間?！?/br>
    「為什么要不得已？」

    「映珊一直問我我不想回答的事?！?/br>
    楊嘉凡凝了她，沒有再問。

    幸好沒問，不然薛槿荷也不知道要不要講，畢竟當(dāng)他的面提及被沉映珊追問和他親……的事情，總是有點不好說也沒想說。

    「所以我只是去洗個手?！寡﹂群砂肱e手證明。不過原本手上還沒乾的水，已漸漸轉(zhuǎn)乾了，也不能一瞄就清楚看見，所以她將手貼到他兩頰面，讓手心里的微微溼濡直接包里他雙頰。

    楊嘉凡深凝著她。

    不久，他將兩手被在她手背上，對視的那雙眼中有什么，薛槿荷不能清楚表達，但她曾在他吻她的當(dāng)夜看過。既專注且深刻，看著的這分這秒，眼里只有她，想得也只是她。

    薛槿荷根本無法制止自己闔上眼。

    情不自禁。

    接著不似上次訝然意外。她唇上被輕碰。

    「人還在這里??？」

    足音與喊聲齊來，她唇上碰觸迅速離開，站在她面前的人挪開臉，所有深吻的預(yù)想與念想也都硬生生中斷。但在薛槿荷以為結(jié)束的時候，他卻暗暗落下輕吻，才移動腳步轉(zhuǎn)站旁邊朝來人遙遠。

    沉映珊滿副可疑的賊笑。

    該不會剛剛的事都被沉映珊看見了？

    沉映珊沒有繼續(xù)走過來，停住步，對楊嘉凡說：「上頭的祕書打電話下來說要找你。然后請你馬上上樓?！孤牶螅瑮罴畏矡o聲幾秒，宛若猜測，告訴她一聲就轉(zhuǎn)上樓梯間。上司離去后，廊道只剩下她自己跟沉映珊。

    沉映珊一臉意味猶深，薛槿荷幾乎不能回視也無法回應(yīng)。

    「我剛剛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沉映珊一臉賊相。

    薛槿荷沒答，逕自朝室內(nèi)走去。沉映珊果然看見了。

    沉映珊馬上緊跟，「如果想來個深情的──卻被我中斷，我會覺得很抱歉?！?/br>
    「那你當(dāng)作沒有好了?！?/br>
    「真的沒有？可是我兩眼怎么好像有看到？」

    「這里是公司，有人走出來的話會被發(fā)現(xiàn)，所以怎么可能?！寡﹂群衫硭?dāng)然，但直到這刻才恍然發(fā)覺，雖話是確實的，但幾秒鐘前的事實是：她和他剛剛勉強算，真的有做出被發(fā)現(xiàn)的事。

    「哦──」沉映珊滿眼看透，發(fā)出了悟低嚷。

    薛槿荷快要無法隱藏，同時又聯(lián)想到自己先前想過的問題。他不僅是在所有人都下完班的幽寧辦公室里親她，就算許多同事都在上班，他也有可能會想那樣對她。就像她沒有留意到在公司里，可是因為眼前是他，她眼睛還是不自禁閉上了，而他可能也會在同樣的情況下，不自禁想吻她。

    沉映珊似乎玩鬧完畢，不再故意問她，早幾步回到自己座位。

    電話響了。

    沉映珊迅速接聽，掛下電話看她，「說讓你到他辦公室，拿一些資料上去。」

    「資料？哪些資料？」薛槿荷停住落坐動作，重新站出桌外。

    「資料最上面貼過很多張便利貼，應(yīng)該還放在桌面上，沒有被埋在很下面?！?/br>
    薛槿荷應(yīng)聲，走進楊嘉凡辦公室。

    她在他辦公桌上看見幾件不同的資料，伸手稍微翻找。有件資料正如沉映珊傳達，最上面貼了幾張便利貼，也寫過很多註記。

    她拿起來，沒有想刻意探看內(nèi)容，但印入眼底的文字卻很熟悉，像是先前他說過，是上頭直接命令下來，要在限期內(nèi)搜集、整理、總結(jié)的文件，而且只有她負責(zé)的文件被更改過。

    「為什么？」她不自覺喃語。

    但就算問自己，也不會得到答案。

    薛槿荷拿著資料走出上司辦公室。走往外頭的時候，她聽到沉映珊奇怪的疑問：「資料拿好啦？咦？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她沒有心思回答，一逕轉(zhuǎn)出門外走上樓。她耳邊回響起自己不停向上邁的腳步聲，咚咚咚，也像擊在什么東西上的聲音。直到她來到會議室門外，楊嘉凡就站在那里。

    他沒有只是等她，還對手里寫過字的紙張深深凝思。

    大約聽到她足音，楊嘉凡才抬頭看她。表情有點不自在：「是你幫我拿上來？」

    「你不是讓我拿上來？」

    「不是?！顾o聲幾秒，「我請有空的人幫我拿上來。你還有工作要忙。所以我以為，幫我拿資料上來的人絕對不是你?！?/br>
    薛槿荷有點不知道該對沉映珊的「好意」說什么，但這刻，卻更對他的預(yù)謀感到無言可說。雖然上司的預(yù)謀被沉映珊的陰謀打散，失敗了。

    「資料給你?！顾龑⑹掷锏募堩撨f給他。

    楊嘉凡靜了一陣，從她手中接過紙頁。她沒馬上松手，也認(rèn)為他察覺了。

    她抑忍著，可是在他面前，最終她不再忍：「為什么我搜集的部分會變更過，而且我什么都不知道？雖然你是我上司，有更修的權(quán)利，可是在你更動之前，難道不應(yīng)該先跟我說嗎？這就像自己花費許多時間才完成的論文，被人竄名盜用一樣。明明是自己的，卻又不是自己的。」

    楊嘉凡無語，依舊望住她，明明察覺到了，或許能深刻感受到她的怒氣，但什么都沒做。是無能為力，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讓她冷靜？

    「請給我一個解釋?！?/br>
    「槿荷……」

    「我要聽到你親口解釋?！?/br>
    楊嘉凡思緒，好不容易開口：「上頭評估過整份資料，在很多面向上，都需要對這部分作大幅度調(diào)整?！?/br>
    「調(diào)整？只是調(diào)整而已？」

    「有部分更動?！?/br>
    「所以更動之前，為什么不跟我說一下？」

    「時間有限，告訴你，請你更動，會佔用掉你很多時間?！?/br>
    「所以你就自己修嗎？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薛槿荷很生氣。眉眼都舒展不開，更有種被背叛的感覺，還有，失望。

    一時之間，空氣凝滯了。他也沒有開口。

    薛槿荷將手從紙頁上挪開，「你是我上司，對下屬交上去的資料想怎么修就怎么修。對不起，我過問了?！顾麡O抗議，混著末語的強調(diào)，下樓。

    就算沒有看見，但她總能感覺楊嘉凡的視線仍緊緊跟隨，沒有離開。而且寂寥間，隱隱能聽到身后的開關(guān)門聲，還有上頭的訓(xùn)斥：「對上司講話沒規(guī)沒矩，我們是這樣教底下職員的嗎？」接著，是屬于楊嘉凡的由衷道歉聲。

    是代她道歉嗎？

    還是覺得錯的其實是他自己？

    薛槿荷暫時止住的步伐之后，又一次邁開，甚至快步奔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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