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你還沒有回答我，張憲空怎么了？皇上為什么抓他？”

    李肅一挑眉，也沒廢話：“他有嫌疑謀害圣上。”

    王承柔：“可有證據(jù)？皇上現(xiàn)在如何？”

    李肅搖了搖頭，王承柔了然地道：“我不敢。那時你很嚴肅，一切都要照規(guī)矩辦，我怕引你厭棄，會稱你國公爺或是大人，不曾叫過夫君?！?/br>
    李肅臉上的戲謔消失了，他忽然有點難過，有點遺憾，不知是為那時的王承柔還是他自己。

    王承柔沒功夫研究李肅的表情變化，她一心都在等著他回答她的問題。

    李肅呼出一口氣，然后道：“證據(jù)？若是有的話，連你都不能安穩(wěn)地坐在這里了?！?/br>
    王承柔等了一會兒，見他不再提問，她又問道：“此事，與你有關(guān)嗎？”

    李肅：“有關(guān)沒關(guān)，我說的話，你會信嗎 ？”

    王承柔：“若是與大人無關(guān)的話，還請大人不要插手，事實如何最后一定會水落石出。”

    李肅一下子坐了起來：“你還真信張憲空單純無害，哀帝怎么死的，你不會不知道吧，要不要我來告訴你。那種毒，連我都罕見。丘山周派創(chuàng)派百年，如今的大師兄還有一個身份，是不枯門的內(nèi)掌門。知道不枯門是干什么的嗎，是制，。毒高手云集的地方。若以我的閱歷來看，哀帝中的毒，只能是出自不枯門，而不枯門與皇族向來沒有關(guān)系，它整個門派隱世多年，不參與江湖爭斗與朝廷權(quán)斗，他們很少用毒，制，。毒只為一生的成就。一般一款厲害的毒藥被做出來，不久后就會被毀掉。所以這樣的不枯門唯一能與皇宮聯(lián)系起來的，就只有張憲空了?！?/br>
    李肅說完，看王承柔的樣子，就知她的確是知道的。

    他忽然有些意難平：“為什么他作惡，他玩權(quán)弄勢，你就可以接受，不為所動?！?/br>
    王承柔：“這也是必須回答的問題嗎？”

    李肅點頭：“不是想要我不插手嗎，那就如實的給我答。”

    王承柔：“他有底線，我們是榮辱與共的夫妻?！?/br>
    李肅聲音沉沉：“我們也曾是榮辱與共的夫妻?！?/br>
    王承柔否定道：“不是的，你與喻哲兒才是?！?/br>
    李肅聲音陰了下來：“王承柔，你是不是忘了，我不愛聽的不要說。”

    “大人真是好難伺候，又讓說實話還得是愛聽的，這也要那也要，需知實話總是不好聽的，世上哪有那么多雙全的好事。”

    王承柔這話剛一說完，李肅忽然伸出手去，把她拉向自己。王承柔在驚呼中撲到了李肅懷里。

    她掙扎，他手臂收緊。在把王承柔完全制住后，李肅有點失控。

    他后悔了，不該為了那點尊嚴與傲氣，放出不會主動碰她的豪言。

    李肅腦中一個聲音在叫囂，管那么多做什么，既然那么想她，隨了心又如何，難道你還怕被她笑話，她早就不是最初那個愛慕崇拜你的小姑娘了。

    早晚有一天，他會親手打破她自以為堅固的幻夢，李肅知道，到時她會有多絕望，有多恨他。怕是難以再現(xiàn)剛才平靜與他說話的樣子，他之所以現(xiàn)在還不做，是因為手中要抓住更多的賭注，能牢牢掌控王承柔，不讓上一世的慘事再次發(fā)生的賭注。

    到那時，她的喜怒哀樂皆為他動，哪怕她是不情愿的，那又如何，陪他演一輩子的戲就好，只要不像現(xiàn)在這樣看著別人擁有她，不像上一世一樣，痛苦的茍活度日就好。

    但若想做到這一步，他必須要一擊即中，手握王承柔足夠多的命門與軟肋，還要在此基礎(chǔ)上，讓她飽含希望，畢竟希望才是一個人活下去的動力。

    李肅實在是太怕上一世的悲劇再次發(fā)生，他所了解的倔強、執(zhí)拗、狠決的王承柔，是有可能干出，拋下一切不管身后事，只一心求死的事來的。

    邊關(guān)大軍不能動也好，要慢慢地弄死張憲空也罷，其實都是理由，真正阻礙李肅推翻現(xiàn)下一切的障礙，只有一個，就是王承柔的心境。他不敢把她再次逼入那樣的絕境，但他做的事情對她來說就是絕境，如何能讓王承柔在絕境中不放棄，還飽有希望，就要好好斟酌研判一番了。

    想到此，李肅慢慢地冷靜下來，最后也只是親了親她的耳朵，并在耳邊對她說：“王承柔，你求我，你求我的話，我就可保張憲空無事?！?/br>
    王承柔感受到李肅的松動，她一下子掙了出來。她看著他，強忍著拿巾帕去擦耳朵的舉動，冷聲道：“那你就等著吧?！?/br>
    李肅嗤笑道：“好，你有骨氣，我等著看你能撐到什么時候?！?/br>
    李肅敲了敲馬車門，同時扭頭問王承柔：“送你去哪，保帝侯府還是宮里？”

    他語氣里俱是輕蔑，篤定了她不求他，就只能走這兩條路，而在他眼里，這兩條都是無用之路。

    王承柔不管李肅怎么想，她有認真思考自己現(xiàn)在要去哪里，最后她道：“保帝侯府?！?/br>
    李肅提了提一側(cè)嘴角，向外高聲道：“去保帝侯府。”

    沒一會兒，馬車就停了下來，王承柔估摸著，剛才他們并沒有出城，一直是在內(nèi)城街里轉(zhuǎn)悠。

    李肅對她道：“夫人，到了。”

    自從她嫁人之后，李肅是從來不肯稱她一聲夫人的，此時的這聲夫人，是李肅成心揶揄她，在言語上占她便宜的。

    nb sp;王承柔哪有閑情關(guān)心這個，她只想著終于到了，她終于可以下車，不用再面對李肅了。

    車門在李肅那一側(cè)，他雖然沒有擋住那門，但他一動不動地坐著，絲毫沒有讓一讓，讓她更好過去的意思。

    李肅見她不動，問：“不下嗎？”

    王承柔一咬牙，手腳并用的往車門那挪。這姿勢不好看，像是在爬著出去一樣，但王承柔哪顧了這么多，真怕此時不走，又會被拉著再轉(zhuǎn)一圈。

    正當她快爬到車門的時候，李肅忽然咬著牙，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樣：“王，承，柔，”

    王承柔幾乎是趴著去看他，這一看嚇得她心一驚，李肅確實是在咬牙，不止咬牙，他還在忍耐，只是眼里的黑沉出賣了他，那里沉重到快要溢出來的是滿滿的情，。欲。

    王承柔呆住了，然后又聽李肅低吼出聲道：“還不快滾！”

    如驚弓之鳥，王承柔一下子推開了車門，差一點就摔到了地上，下馬車的方式與姿勢可謂狼狽。

    王承柔一邊跑向保帝侯府，一邊在心里大罵李肅：神經(jīng)??！李肅就是個隨時隨地發(fā)瘋的神經(jīng)病！喜怒無常的暴君！

    就在王承柔跑進侯府的時候，李肅對著車外駕車之人道：“你下去，換管青山來?！?/br>
    管青山接替了駕車之人，他在外面問道：“公子，現(xiàn)在去哪里？”

    李肅：“去城外轉(zhuǎn)一圈，然后再回來?！?/br>
    管青山面上一頓，雖不明白公子用意，但他馬上答道：“是。”

    李肅看著車內(nèi)全都是王承柔的東西，他最終拿起一個墊手腕的小墊子，上面若隱若現(xiàn)獨屬于她的香氣，李肅狠吸了一口，然后向后倚去，腦中重現(xiàn)了剛才的一幕。

    她跪在那里，雙手撐著身子，因怕磕到頭，上身伏低。除了衣服，還有被衣服包裹的地方也向下垂著，有發(fā)絲沾在她唇邊，她略一抬頭看向車門的時候，這一幕被李肅在側(cè)面看得十分清楚。

    好一個魅惑之姿，這就是李肅當時的感受與想法，如果他以這樣的心境回到還抱著王承柔時，那他可能就顧不得什么傲氣尊嚴了，他會做一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憑著最后的一點意志力，他把她吼了出去，但被激起的心猿意馬，卻怎么都平復(fù)不下去，尤其是在充滿她味道與生活痕跡的馬車內(nèi)。

    管青山趕著趕著馬車，就覺出了不對勁，他輕功耳力都了得。一開始他還搞不明白，后來明白過來后，他緊緊抓住韁繩，抓得手指都泛白了，與之形成對比的是他微紅的臉。

    他心里盤算著，要不要多轉(zhuǎn)兩圈，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管青山靠著好耳力與輕功的感悟功底，把馬車停下的時間掐的剛剛好。

    而王承柔這邊，她在侯府里，晚一些的時候見到了父親。王霜也是剛從宮中出來，這時候，張都督被抓之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傳得人盡皆知。

    王霜對王承柔道：“抓是抓了，但你容靜居無事，只是搜查了都督府，看來事情還有轉(zhuǎn)圜余地?！?/br>
    王承柔問：“父親已經(jīng)知道張憲空是為何被抓的嗎？”

    王霜搖頭：“不曾聽說，我打聽了一個下午，也沒打聽來。”

    王承柔：“我倒是聽說了，是皇上懷疑他用，他們曾拿來毒死哀帝的毒來害他?！?/br>
    王霜：“這話是能亂說的嗎?！闭f完向外望了望。

    “父親放心，人都遣出去了，這里可以放心說話?！?/br>
    王霜問：“你怎么知道？”

    “父親先別管我如何得知，我問您，宋衛(wèi)呢？宋衛(wèi)有沒有一起被抓起來？”這個問題，在剛才王承柔就想問李肅來著，但她忍住了，她怕提醒了李肅她救人的方向與想法，雖然李肅可能也會想得到，但王承柔還是保險起見，咽下了這個問題。

    王霜肯定地說：“沒有，我下午見過宋衛(wèi)了，他沒事?！?/br>
    王承柔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然后道：“父親說對了，這事還真有轉(zhuǎn)圜余地?！?/br>
    第二日，王承柔就向?qū)m中遞了貼子，皇上那里一份，公主那里一份。兩份略有不同，給公主的是走的宮中正式遞貼流程，而給皇上的，卻是她讓宋衛(wèi)遞進去的。

    貼子上做了封口，宋衛(wèi)拿到的時候掂了掂，本心他真想拆開來看看，但，王承柔十分肯定地對他言：“我不會害我夫君，您只管把這貼子遞上去，還有這貼子您不看才是對您最大的保護?！?/br>
    第58章

    宋衛(wèi)倒不是不信義子的這個娘子, 只是現(xiàn)在時局不明朗，他要慎之又慎，像他自己, 在沒了解此事全部的來龍去脈前, 他都不能向皇上求情，甚至連提一嘴張憲空都不能。

    如此謹慎，一是怕救不了張憲空反而害了他, 二是怕不能讓皇上借機把矛頭對準監(jiān)廠。但王承柔把話說的這么篤定, 加上宋衛(wèi)也想救出張憲空，他還是把帖子遞了上去。

    趙涌彥見宋衛(wèi)求見, 自然以為他是要為張憲空說話, 他等的就是這個。正監(jiān)不同于都督, 宋衛(wèi)代表的是一方勢力, 且這方勢力雖被前朝一直打壓, 但卻在自己這里被放出了牢籠。

    監(jiān)廠本來就有基礎(chǔ), 否則也不會被打壓多年, 如今這一發(fā)展, 不是趙涌彥想動就能輕易動的了的。但張憲空是個突破口，哪怕他實為宋衛(wèi)的義子，但他畢竟不是監(jiān)廠的人，動他也就動了。

    趙涌彥心中有了主意，他道：“讓他進來?！?/br>
    宋衛(wèi)說明來意后, 趙涌彥發(fā)現(xiàn), 事情與他想的不一樣，他疑惑地拿過王承柔私下給他的呈帖, 就聽宋衛(wèi)道：“皇上恕罪, 張憲空若真的犯了不可饒恕之罪, 臣自然是恨不得親手懲戒他，但，張夫人念夫心切，來我這哭哭啼啼，又說有要事要稟與皇上，事關(guān)重大。微臣思來想去，義父子之情在忠義面前不值一提，但若這信中真有什么隱情，而皇上不得而知呢。是以，微臣斗膽把它呈了上來?！?/br>
    說著他就跪了下來：“奴婢有罪，請皇上恕罪。”

    趙涌彥看看宋衛(wèi)又看了看他呈上來的帖子，慢慢道：“正監(jiān)大人何罪之有，真是處處都考慮周全了，你下去吧?！?/br>
    宋衛(wèi)其實還是有點吃驚的，圣上就這樣輕易地收下了這封書信，他想起以前二人的私會，看來王承柔與皇上是有些不為人知的牽絆。如王承柔所說，知道的越少對他來說越安全。

    “是。微臣告退?！彼涡l(wèi)趕緊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趙涌彥的心情有些復(fù)雜，他想馬上拆開信來看看，她會在里面寫些什么呢？但他又有些抵觸，如果是通篇求情，那他一定會很失望與憤怒。

    連李肅都開始知道忠君，在發(fā)現(xiàn)他有中毒跡象后，那副擔心與緊張不似摻假。趙涌彥這樣想著，一邊破壞了封口，把那張紙從里面拿了出來。

    看了幾行，趙涌彥先是舒了口氣，一眼掃過去沒有張憲空的名字，信上說聽到他中毒了，她十分擔心，問了侯爺也不得而知皇上的具體情況，故而徹夜難眠。她已向公主遞了請求進宮的帖子，若是公主殿下準了她來，她想見一面皇上，方能安心。

    趙涌彥驚訝，王承柔怎么知道他中毒了？！是李肅告訴她的，還是張憲空下毒一事，她也知情？

    趙涌彥快速向下看去，信末還提到了一點，她雖不信是她夫君要害皇上，但她夫君確實有江湖門派的關(guān)系，她想讓皇上給張憲空一個機會，也許這毒另有蹊蹺。

    最后的最后是一句：涌彥，可否給承柔jiejie一個機會，可以當面細談。

    趙涌彥明明知道，王承柔再拿前世的交情來打動他，但他就是做不到拒絕。況且他還要搞清楚，王承柔到底是如何知道他中了毒，這一點很重要。

    于是在公主召見王承柔的日子，他們在勤勉殿又見面了。

    趙涌彥叫施完禮后的王承柔起來，王承柔起身后，先是關(guān)切地在趙涌彥的臉上看了一圈，完全沒有不敢直視圣顏的情況，眼中俱是關(guān)切。

    她道：“見到圣上康健我就放心了。”

    趙涌彥對她的表現(xiàn)很是受用，但他心里提著一口氣，威嚴地道：“賜座。”

    “謝圣上?！?/br>
    待王承柔坐下后，趙涌彥馬上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朕中毒的？這可是宮中機密?！?/br>
    王承柔：“這正是我要說的，皇上以為呢，還不是李肅私下告訴我的?！?/br>
    趙涌彥眉頭一皺：“李肅？他為什么要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