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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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肅把碗遞了過去:“既然醒了,就把藥喝了?!?/br> 王承柔看看那藥又看看他,目光在兩方之間來回切換,可看了也是白看,哪怕李肅親口告訴她這藥沒問題,她也是不敢喝的。 王承柔不自覺地把手放到肚子上,她搖頭:“不!” 她下意識的動作以及拒絕的言語把李肅刺激的不輕,他立馬氣血上涌。 他也不解釋,語氣霸道:“我讓你喝了它?!?/br> 這下子王承柔更不相信這是什么好藥了,她咬著牙對李肅道:“我不喝。你不要打這個主意,你是在逼我去死?!?/br> 李肅閉了閉目,她在威脅他。拿她的命威脅他,她明知道他有多恨上一世她自戕的行為,這一世卻為了張憲空的孩子重新拿這個來威脅他。 可偏偏這是李肅內(nèi)心深處最懼的東西。他們一個個打的都是要他忍下的主意,無能狂怒又如何,且該讓他怒上一回了! 李肅把手中的碗狠命往地下一擲,碎瓷四處飛散,以他的手勁與功力,地下竟是連一塊整瓷都看不見,藥液潑散了一地。 清香被波及,但湯藥沒有多燙,她顧不得擦掉藥汁,撲到榻前跪了下來。 王承柔打了抖,她身子一松,整個人伏趴在榻上,身子輕微的哆嗦著。像李肅手中的瓷碗一樣,慘白易碎。 李肅不為所動,他厲聲道:“王承柔,你裝什么,你真的有怕過我嗎。你這不是怕,你是在演,雖然戲演得不錯,可惜我不想賞你這個臉!” “來人!你!”李肅一指清香,“去把廚房的人都給我叫來!” 清香沒去,只一個勁地求他,李肅先是踹開往這里奔的清心,然后又照著不聽令的清香又是一腳,王承柔見狀從榻上“撲通”一聲掉了下來,膝蓋落地,好在榻不高,此時此刻也感覺不到膝蓋有多疼。 李肅一把撈起王承柔把她放回榻上,對清香道:“你若不聽令,我就把聽我令的叫進來,干脆把整個容靜居的人都換掉。” 清香看了王承柔一眼,跑了出去。 “你,出去!”李肅一指清心,清心正要說我不出去,就被王承柔的聲音蓋住了,她與李肅同樣的厲聲道:“清心出去!” 李肅是真的急了,王承柔不知他要做到何種程度才肯收手,但此時如果有人敢忤逆他,他是會殺人的。 她瞪向清心:“出去!” 清心向外走的時候,王承柔又說:“不許去叫人,不許去侯府,否則,我發(fā)賣了你。清心,我沒有開玩笑,你敢做出背主不聽令的事,我就不要你了?!?/br> 清心哭著出去了。 屋中只剩李肅王承柔二人。李肅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胡二娘從沒有失過手,這還是第一次。然后你們就開始戲弄我是吧?!?/br> 王承柔:“你講點道理,是你害我在前,我只是自保,何來戲弄?!?/br> 李肅:“講道理?上一世我倒是與你講道理了,你卻是怎么做的?!?/br> 王承柔:“李肅,要怎樣你才能咽下這口氣,才能不傷害孩子?張憲空去了監(jiān)廠,我與他已經(jīng)分開了,這樣還不夠嗎?” 李肅:“不夠!你們連孩子都有了不是嗎。孩子?王承柔,你知道嗎,我曾多么渴望能有一個與你的孩子。我幻想展望了他的一切,男孩如何女孩如何。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么三年過去了,后宮里卻連一個孩子都不曾有?為什么皇后那么恨你,為什么其他嬪妃都針對你?” 王承柔一下子明白了,然后她覺得惡心,她道:“那是你的罪孽,不要強加在我身上,我還要為我的孩子積德積福,你不要亂說?!?/br> 李肅:“你可真干凈啊,殺人而已,都是殺人,誰又比誰高尚。罪孽,你身上就沒有嗎?” 有的,王承柔知道,且不論冼塵殿那四十多條人命,至少春安,她是妥不掉的。 王承柔起了恨意,她道:“是啊,誰又比誰高尚呢??墒钱?dāng)初,你明明一早就知道我要逃,卻全程看著,我為了不讓計劃敗露給皇后而要親手殺人。她明明不用死的,她只是個被皇后逼迫的可憐人,我也是,而就是這樣可憐的兩個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廝殺,那場戲你可欣賞?” “李肅,你上一世那么狠地對我,你是怎么說的出口,你一直在與我講道理,你就是這樣與我講道理的?你行的只是你的道,違背了它的人,你是從來不會關(guān)心,他們會被你損毀到何種地步。” 王承柔落淚了,但她臉上卻都是憤恨,李肅也是,她問:“你說吧,要怎樣才能放過這孩子?” 李肅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他,媽,的,也,不,知,道!” 第65章 王承柔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李肅, 無論李肅多瘋多惡,但他在王承柔的心里,是目標(biāo)明確、毫不猶豫、永不退縮的。她沒想到有一天, 竟會從李肅嘴里聽到“我不知道”。 王承柔重新坐好,坐得筆直, 她道:“你氣我威脅你, 可我不是在威脅你,我說的都是真的,它在我在,它無我亡。我不與你演戲, 我也知道你若是下了決定, 任誰也改變不了。老天爺管了一次我的生死,但衪不能次次都管,你也不能?!?/br> 王承柔這么說的時候,內(nèi)心無比悲涼也不甘心, 無論她嘴上怎么說, 她就是在威脅他。她竟然用自己的死來威脅李肅, 而王承柔知道, 這是管用的,是她目前能用的唯一自保的方法。 不甘且不堪,但天性里護崽的本能, 哪怕再不堪, 王承柔也要這樣做。 王承柔失控胡言的表面下,是清醒的頭腦與冷靜內(nèi)心的雙重判斷下做出的行為,李肅冷厲自持的外表下, 是難以掩蓋的一時失態(tài)。 兩個人同時窺見了自己的內(nèi)心, 王承柔堅定了心性做出了選擇, 李肅則是直起身子,站定在床榻前,慢慢地把手背到了后面同時昂起下巴,好像剛才那句失言不曾發(fā)生,他又是那個運籌帷幄一切盡在掌握的小公爺。 片刻的無言后,清香帶著廚房眾人出現(xiàn)在門外,稟告道:“大人,姑娘,人都帶來了?!?/br> 王承柔把頭發(fā)隨意一挽,拿起剛被她拔下的簪子一別,不再是披頭散發(fā)的樣子。她雙腳落地,扶著榻邊慢慢地站了起來:“清香?!?/br> 清香會意,拿了圈椅過來,小心扶著王承柔坐了下來,并拿毯子蓋在了她的腿上,最后弄了個暖手爐,調(diào)好冷熱放到王承柔手上。整個過程李肅只是看著,沒有催促。 而門口,大門洞開,門外跪著一片廚房的下人,李肅看了一眼道:“都進來跪著。” 所有人進來后,房門被關(guān)上。一時淌大的主屋,被這跪著的八,。九人堵的,顯得很滿。 李肅不說,王承也要說的,這么冷的天兒,廚房還多是女子,怎么能讓她們跪在外面。當(dāng)然除了胡二娘,那是李肅的人,是來害她的人,李肅今日就算當(dāng)眾責(zé)罰她,王承柔也只會覺得解恨。 但,李肅把人都找了來,具體是要做什么,王承柔心里也沒譜。 她道:“李大人,人都在這了,要問什么就問吧。” 說著她掃了一圈跪地之人,目光在林燕云身上頓了一下,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她有孕在身免了她跪的話,但最終王承柔忍住了。她有點明白李肅要做什么了,他是來罰胡二娘的,但也是來興師問罪,打壓府上人不敢對她盡忠。 李肅直接點了胡二娘的名:“胡二娘?!?/br> 胡二娘往前跪了一下,人都快趴到地上了,她道:“奴婢失察,請主子責(zé)罰?!?/br> 廚房的人皆是一驚,尤其是孫管事,她心下驚道,這胡二娘到底是何人,做了何事?她可真是要讓她害慘了。 孫管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這個遠(yuǎn)房親戚,怎么有這么大的本事,竟是國公爺?shù)娜?。她抬頭看了看李大人再看一眼夫人,明明心下涼了,卻似有汗要冒出來。 李肅:“可不是失察這么簡單,都到現(xiàn)在了,你還不知是哪里出了問題嗎?” 胡二娘頭腦與眼球都在快速轉(zhuǎn)動,她是真不知自己在哪里露了馬腳,整個廚房的人被她濾了一遍,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啞巴林廚娘了,但這樣沒有證據(jù)的猜測,是不能拿到主子面前來的,她已然辦砸了差事,若再這樣胡亂攀咬,只會被主子罰得更重。 李肅走近跪著的眾人,視線在她們臉上一一掃過,這回孫管事的汗是真的下來了。 李肅也正好點到她:“廚房里誰的資歷最老?” 孫管事:“那還得說是奴婢,奴婢在夫人搬過來前,就在這里守著了?!?/br> 李肅改問胡二娘:“除了你,誰負(fù)責(zé)天天傳膳過來?” 胡二娘:“誰都傳過,容靜居不講究這個,哪個奴婢都有機會過來的?!?/br> 李肅正想再問,就聽胡二娘道:“但在奴婢身邊一直搭下手的,是林燕云?!?/br> 王承柔抱著手爐的手一緊,想罵胡二娘而不能,怕會更加害了林燕云。 李肅:“誰是林燕云,自己出來?!?/br> 跪地的眾人中,只有林燕云知道今日這出是為了哪般,廚房里剛有人開始傳夫人懷孕的消息,她們就被清香姑娘叫了來。 進門見到眼前陣勢,她也終于明白夫人口中的那個“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之人是誰了,就是眼前這個派了自家奴仆上門來欺負(fù)夫人的國公爺。 林燕云像胡二娘那樣,向前跪了跪。李肅一見,目光在她肚子上頓了頓,他側(cè)目望向王承柔的腹部片刻,然后收回視線,厲聲道:“所以,是你換了飯菜,你懂食療醫(yī)理?” 李肅一下子就猜得八,。九不離十,林燕云趕緊比劃,胡二娘道:“主子,她是個啞女?!?/br> 李肅:“啞巴?那可得驗一下,也不知是真啞還是假啞?!?/br> 他剛說完,就見林燕云臉色刷白地捂住了肚子,看得出她很疼,但她只能發(fā)出一些音節(jié)。孫管事上前扶住她,就連胡二娘也搭了把手,并把手滑向林燕云手腕,順勢給她把了下脈。 她面向李肅道:“有些胎動了。” 孫管事叫道:“見,見紅了!” 王承柔一直在忍耐著,終于在聽到這句話后,她放下手爐,一手扶著圈椅站起來一手捂向肚子。 李肅本無動于衷地看著林燕云痛苦的樣子,就聽身后王承柔嚶嚀了一聲,他立馬回頭去看,就見王承柔也捂著肚子,目光緊緊地盯著林燕云。 李肅在她臉上看到了恐懼,他腦中響起秦洞天之言,“她心腑不穩(wěn),經(jīng)不得嚇”。再看林燕云時,李肅臉上露出一絲兔死狐悲的意味來。 他道:“帶她下去,你們都下去,胡二娘離開容靜居,自行去領(lǐng)罰。你,去叫秦洞天?!?/br> 下人們開始忙了起來,清香“噯”了一聲就跑去找秦洞天了。 李肅把王承柔打橫抱起,王承柔道:“先讓秦居士給林廚娘看,我沒事。” 李肅喊道:“給那啞巴去請大夫。” 說著他把王承柔放到榻上,給她從頭到腳蓋好后,伸手撥了她的簪子,他道:“硌,脖頸總被這樣硌著,容易得目眩癥?!?/br> 他把那簪子握在手里并沒有放下,問她:“哪不舒服?肚子痛嗎?” 王承柔:“剛才那廚娘,我記得她也才懷孕五個月,十月懷胎,她才走了一半的路……” 后面的話王承柔沒說,但李肅明白她的意思,她被那廚娘的突發(fā)狀況嚇到了,怕有一天自己也會如此。李肅這一次能這么準(zhǔn)確地同她感同身受,是因為他也被嚇到了。 先前無論秦洞天怎么說,都沒李肅親眼見到這一幕觸動大,他道:“她是她,你是你,你身體底子好?!?/br> 王承柔不說話了,琢磨著李肅話里的意思,他這一次是不是又要妥協(xié)了。 沒一會兒秦洞天就來了,李肅讓開位置,讓他來診斷。 秦洞天診視了一番后,道:“不錯,不 發(fā)熱了。就是孕脈還是太虛,娘子這一胎坐不坐得住,還待后續(xù)觀察?!?/br> 王承柔一下子坐了起來:“若是我日后的日子里小心仔細(xì),不再生病,那孩子是不是會穩(wěn)一些?” 秦洞天點頭:“不生病,小心仔細(xì)地養(yǎng)胎,自然會好一些。但現(xiàn)在月份太小,還得看后續(xù),下個月脈象會更清晰一些,現(xiàn)在心急也沒用。我剛熬的藥你喝了嗎?” 王承柔不說話了,秦洞天隨即聞到了很大的藥味,不是本該喝了藥的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好像滿屋都是。秦洞天終于看到地下的藥汁,他不知這里發(fā)生過什么,但顯然藥是沒有服的。 他擺手道:“倒也無妨,正好你也不發(fā)熱了,再飲那味藥也不合適,我去煎了新的過來?!?/br> 秦洞天一走,李肅沒有再坐下,他看著清香重新扶王承柔躺好。然后他走到窗前,背對著王承柔望著外面,手里把玩著那枚木簪。 這扇窗的外面沒什么可觀的,就是院子的一角罷了。王承柔用眼神示意清香出去,清香搖頭,她站立在床榻的邊上,縮在床縵旁,存在感已然極低。 王承柔看了看她,不再勉強,她不愿出去,李肅也沒發(fā)聲,就讓她站吧。 終于,李肅看夠了,他轉(zhuǎn)過身來,慢慢走向王承柔。王承柔起身,手揪在被子上,緊張防備地看著他。 李肅把木簪亮出來,聲音平和地道:“轉(zhuǎn)過身去?!?/br> 看這意思是要給她挽發(fā),王承柔遲疑了一下,如他所說轉(zhuǎn)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