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煙：“……”

    她從浴桶中站起身，說道：“我好像喝醉了，你幫我煮一碗醒酒湯?！?/br>
    含星打量著夏沉煙平靜的臉色。

    “……姑娘，您真的醉了？”

    “嗯，不小心喝多了。”

    她向來十分節(jié)制，大概是今晚月色太好，她不知不覺，多喝了兩杯。

    含星連忙幫她收拾，把她扶到床榻上，又去熬醒酒湯。

    醒酒湯熬好，夏沉煙喝了兩碗，說道：“頭還是有點(diǎn)不舒服?！?/br>
    “要奴婢去叫太醫(yī)嗎？”

    “不必。”

    叫了太醫(yī)，陸清玄應(yīng)該又會來問。

    夏沉煙很奇怪，自己怎么會想到這點(diǎn)。

    她靠在迎枕上，“上次莊美人好像送了我一個香囊，說什么有醒神明目功效的，帶了嗎？”

    “帶了。”

    含星將香囊找出來，佩到夏沉煙身上。

    “姑娘覺得如何？”

    夏沉煙說：“竟然真的舒緩了一些……莊美人真是妙手回春?！?/br>
    含星抿唇一笑。夏沉煙又坐了一會兒，含星幫她掖好被子，又吹熄了燈。

    一夜無夢。

    第二日，陸清玄處理完一些政務(wù)，騎馬來到獵場。

    他和幾個親信的將領(lǐng)說話，視線往一個地方投了幾回。

    大總管有所察覺，暗暗去打探。

    在今天的圍獵即將開始時(shí)，陸清玄忽然嗓音清淡地說：“且慢?！?/br>
    幾位將領(lǐng)以為他有什么急事，目送著他策馬離開。

    一個太監(jiān)從遠(yuǎn)方走來，他在太監(jiān)面前勒停了馬。

    將領(lǐng)們心想：陛下果然勤勉，圍獵時(shí)都掛心政務(wù)！

    陸清玄問：“嫻妃呢？”

    大總管笑道：“嫻妃娘娘還在安寢。聽說她昨夜喝多了酒，有些頭疼?！?/br>
    陸清玄的修長手指搭在韁繩上。

    喝多了嗎？

    他想，她昨夜好像確實(shí)喝得有點(diǎn)多。

    是因?yàn)楦栉韬芎每窗?？她?dāng)時(shí)似乎看得很入迷。

    陸清玄問：“請?zhí)t(yī)了嗎？”

    大總管笑道：“聽說是沒有，那幾個小宮女一開始還支支吾吾不肯說，奴才多問了幾句，她們才交代。”

    大總管親自去問，夏沉煙又沒有直接下令，那些宮人到了最后，自然不敢隱瞞。

    陸清玄頷首，“讓太醫(yī)院的院正去給她看看。”

    也就嫻妃娘娘了，一個宿醉，竟也要大張旗鼓去請?jiān)赫?/br>
    大總管心里雖然這么想，面上卻仍然恭敬笑道：“是。”

    陸清玄騎馬回到將領(lǐng)們的身邊。

    將領(lǐng)們問道：“陛下要駕幸獵場了嗎？”

    陸清玄點(diǎn)頭，側(cè)臉平和沉靜。

    將領(lǐng)們心想：陛下實(shí)乃神速，這么快就處理好了政務(wù)。

    他們看著陸清玄再次輕輕松松地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跟隨在他身后，踏入獵場。

    “陛下今日要獵什么？”其中一個將領(lǐng)問道。

    “要獵一只白狐。”

    “白狐？陛下前幾天不是才獵過一只嗎？”

    陸清玄說：“朕想用白狐做一件大氅，聽到下人通稟，才知道一只不夠?！?/br>
    將領(lǐng)笑道：“陛下定然是第一次親手獵狐做大氅。一只白狐確實(shí)不夠，得要三只。”

    陸清玄垂下纖長眼睫，他身形筆挺，戎裝包裹出他頎長的身軀。

    “確實(shí)是第一次。”

    他低聲應(yīng)道。

    ……

    夕陽西下，陸清玄獵到三只白狐。

    他今天沒有再獵其它的東西，這三只便是他全部的成果。

    他騎著馬，率領(lǐng)親信們離開圍場時(shí)，遇見了廷尉。

    廷尉策馬上前，行了禮，笑道：“陛下的這三只白狐極為難得。”

    陸清玄和他聊了幾句，問道：“事情查得怎么樣了？”

    廷尉見周圍都是陸清玄的親信，也不避諱，稟報(bào)道：“上次在西山行宮，陛下先后遇到的兩波刺客，表面上看，是胡人偷越邊境，故意刺殺，實(shí)際上和國都中的一些人脫不開關(guān)聯(lián)?！?/br>
    “和哪些人有關(guān)？”

    廷尉慚愧道：“微臣還在排查，只能逐一縮小懷疑范圍?！?/br>
    他念了幾家人的名字。

    陸清玄臉上的神情仍然很平靜，但他身后的將領(lǐng)們，表情逐漸麻木。

    將領(lǐng)們心想：你這不是把國都里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全部念了一遍嗎？

    廷尉臉色微紅。

    陸清玄說：“朕知道你的難處，如果你確實(shí)有了懷疑的對象，就來向朕稟報(bào)，朕會賜你特殊搜查令。”

    廷尉心中大定，應(yīng)道：“是！”

    陸清玄出了獵場，卸下獵物，迎面看見康王。

    這是他的八弟，眉目清秀稚嫩，年幼時(shí)功課極其出眾。陸清玄登基之后，他被封為康王，成為一個富貴閑人。

    康王似乎在這里等待了陸清玄許久。他疾步走來，向陸清玄行禮之后，高興地說：“陛下，微臣給陛下找來了一樣禮物?！?/br>
    “什么禮物？”

    “一只漂亮的貓，和陛下年幼時(shí)豢養(yǎng)的那只貓一模一樣?！?/br>
    暮光籠罩大地，陸清玄站在康王面前，垂眸看他。

    他比康王略高一些，康王盡管努力地站直，但仍然像是站在他的陰影里。

    “陛下？”康王疑惑詢問。

    “不必送給朕了?！标懬逍f。

    “可是微臣記得，陛下一直惦記著那只貓?！笨低跤行┪?，“微臣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只貓。這只貓?jiān)诜牵⒊紦?dān)心那些下人笨手笨腳，把貓弄沒了，來回奔波一個月，親自把它帶回國都。”

    陸清玄今年十八歲，他出生后的一段時(shí)間，先帝不停地寵幸新的妃子，因此他的這個八弟，只比他小兩歲。

    他說話時(shí)有少年的純稚，委屈起來像初春的第一場雨。

    “多謝你的心意。”陸清玄溫和地說，“不必送給朕。”

    康王像是從這種溫和的語氣里，讀到某種轉(zhuǎn)圜。

    他急切地說：“陛下，微臣把它給您看一眼，您如果不喜歡，微臣立刻把它送走！”

    陸清玄不置可否。

    康王高興得幾乎要蹦起來。

    他說：“陛下，您等等，微臣這就將那只貓帶來！”

    ……

    夏沉煙在今天中午才醒來，醒來后就聽說，太醫(yī)院院正來了，在外頭等待了許久。

    夏沉煙：“……”

    她確實(shí)有些宿醉后的頭疼。她見過院正，喝了一碗他開出來的藥之后，頭疼的癥狀緩緩消散。

    但她也不想去獵場的看臺了，太陽都快落山了。

    她無所事事，出了營帳，在周圍閑逛，忽然看見遠(yuǎn)處的陸清玄。

    夕陽的余暉披在他的身上，他乘坐步輦，朝她的方向行來。

    兩人目光相接，他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距離太遠(yuǎn)，夏沉煙沒有看清。

    不久之后，陸清玄來到眼前。

    他下了步輦，安靜地和她對視一會兒。

    夏沉煙以為他親自前來，是打算說什么要事。

    陸清玄卻挪開了目光，注視遠(yuǎn)處的夕陽。

    “今天的落霞很美。”他說。

    夏沉煙說：“確實(shí)挺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