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玄攬住她,讓她躺好，“你可以先休息,睡在我身上?！?/br>
    夏沉煙平日睡得早,躺在他身上時，莫名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就好像是，他總會辦到承諾的一切。

    她的腦袋枕在陸清玄膝上，慢慢閉上眼睛。

    “陛下。”

    “嗯，我在?！?/br>
    “我有一事請托陛下。”

    “說吧,何事？”陸清玄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她的頭發(fā)。

    夏沉煙沉默許久，陸清玄始終耐心等待。

    他好像總是非常有耐心。

    “我有一姑母，被送給胡人,生死未卜。陛下若是遇到知情之人，還望替我多多打聽。”

    “是先貴妃嗎？”

    “是。”

    “好?！标懬逍芈曊f,“我答應(yīng)你?！?/br>
    夏沉煙放下心，逐漸陷入沉睡。

    陸清玄摸著她的長發(fā)，視線落在窗外，而后又低頭看她。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不舍得挪開目光，就像她不舍得入眠。

    岸上的歌舞聲傳過來，到了這里，已經(jīng)變得模糊。

    有隱約的廝殺，血腥味，而后是刀劍入鞘的聲音。

    良久，一個太監(jiān)入內(nèi)。

    陸清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太監(jiān)會意，沒有張口。

    陸清玄把夏沉煙的腦袋放回榻上。

    夏沉煙半夢半醒，微睜雙眸，看了他一眼。

    他把手貼上去，想要輕撫夏沉煙的臉頰。

    她卻輕輕地蹭了蹭。

    陸清玄的心頓時軟成一片。

    他在夏沉煙的腦袋下墊了玉枕，見她又睡著了，方才出了船艙。

    太監(jiān)跟在他身后，說道：“陛下，郎中令求見?！?/br>
    “宣?！?/br>
    太監(jiān)應(yīng)是，退下通傳。不一會兒，一艘小船靠過來，郎中令上了甲板。

    郎中令行了禮，稟道：“陛下，微臣生擒了胡人七王子?！?/br>
    “胡人七王子？”

    “是。他不通大燕語言，微臣找了幾個譯者，方知他的身份。他身上有胡人王室的信物，微臣查驗過，應(yīng)是真的。”郎中令呈上信物，這是一個令牌。

    陸清玄隨意看了幾眼，把它遞回郎中令手上，“他打算做什么？”

    “他帶了一隊胡兵潛入邊境，與陳家勾結(jié)，想要——刺殺陛下。”

    “近來的刺殺都是他主使的？”

    “是，他已經(jīng)招認，他還供出了陸陽炎?！?/br>
    原先的康王，陸陽炎。

    陸清玄再次聽見這個名字，他不由回頭看一眼船艙。

    郎中令敏銳地察覺到帝王的態(tài)度變得柔軟。

    ……

    陸陽炎說要喝水，宮人給他送進來一壺水。

    “今夜還是沒有人來找我嗎？”陸陽炎問。

    這個宮人，是陳家家主給他安排的。但自從上一回陳家家主離開以后，他再也沒有見過陳家家主。

    宮人說：“沒有?！?/br>
    “去外頭打聽一下?！?/br>
    宮人態(tài)度猶疑，但仍然去辦了這件事。過了許久，宮人入內(nèi)，滿臉是汗。

    “碧波湖邊發(fā)生了刺殺，郎中令帶人包圍了那里，據(jù)說刺客已經(jīng)被抓了?！?/br>
    陸陽炎想要假裝若無其事地喝水。

    但他杯盞里的水抖出來了。

    他將杯盞放下，“被抓的是什么人？”

    “據(jù)說、據(jù)說是一個胡人?！?/br>
    陸陽炎坐在椅子上，許久沒有動彈。

    ……

    畫船內(nèi)，夏沉煙緩緩醒轉(zhuǎn)，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玉枕上，陸清玄睡在她身邊，他身上的龍涎香味道更濃了一些。

    窗外仍是一片漆黑，燭臺上的燈燭即將燃盡。畫船搖搖晃晃，燭火也跟著搖曳。

    夏沉煙看了一眼更漏——已經(jīng)接近卯時。

    昨日他說應(yīng)該會遭遇刺殺，而現(xiàn)在——刺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

    刺殺結(jié)束后，他竟然沒有叫醒她，他們就在這里睡了一夜。

    夏沉煙靠近陸清玄。他明明沒有睜開眼睛，卻下意識抱住了她，手指搭在她脊背上，輕輕撫摸兩下。

    他呼吸聲均勻，雙眸閉著，眼睫纖長濃密。

    夏沉煙想伸手摸他的臉頰，陸清玄卻說：“醒了？”

    他嗓音透著未清醒的倦意。

    “嗯，醒了?！毕某翢熓栈厥帧?/br>
    “我做了一個夢?！彼f。

    “什么夢？”

    “夢見和你待在一起?！?/br>
    “然后呢？我們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做?！?/br>
    “就只是待著？”

    “嗯?！标懬逍犻_雙眸，看了她一眼，把她抱得更緊，他們臉頰相貼。

    他閉上眼睛，回憶自己的夢境。

    他夢見和她一起坐在宮殿的屋脊上，他似乎變成了屋脊上的一只瑞獸，而身邊的她，大約是化成了一陣風(fēng)。

    瑞獸和風(fēng)貼在一起，天際的太陽升起又落下，浮云聚攏又散開，他低下頭，可以看見街上百姓安居，四海清平。

    那陣風(fēng)一直沒有離開，他也無需再做什么，只需要安靜地凝望。

    夏沉煙說：“我也做了一個夢?！?/br>
    “什么夢？”他問。

    “夢見我們一起去吃了煎餅、糖畫和炒栗子?！?/br>
    “都是街邊的小吃?！?/br>
    “嗯，在夢里，我們是去街上吃的?！?/br>
    陸清玄低笑，“現(xiàn)在要吃嗎？”

    夏沉煙：“什么？”

    “想讓你夢境成真?！?/br>
    “陛下不用上早朝嗎？”

    “要?！标懬逍ひ粑。皶r辰還早。”

    夏沉煙說：“那我們就在這里吃吧。除了方才說的那些，我還要龍須酥、豌豆黃、云片糕……”

    她一樣一樣地報菜名，陸清玄一一聽著。等她說完，陸清玄喚太監(jiān)入內(nèi)，把菜名復(fù)述一遍，讓太監(jiān)去買。

    太監(jiān)退下，他離開時掀起門簾，門簾放下，被夜風(fēng)吹拂。

    夏沉煙望著門簾，陸清玄把手掌貼在她臉上，她又轉(zhuǎn)回腦袋看他。

    “怎么了？”夏沉煙問。

    陸清玄用手指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頰，“你入睡時，蹭了我的掌心?！?/br>
    夏沉煙：“……”

    她把臉轉(zhuǎn)開，陸清玄的手也跟著貼過去。

    夏沉煙輕輕蹭了一下他掌心。

    陸清玄不由露出微笑，也蹭了一下她的臉頰。

    時光緩慢流逝，每一個瞬息都變得靜謐美好，他們像兩只小獸一樣相擁。

    太監(jiān)帶回了夏沉煙要買的東西，一一試過毒，兩人起身洗漱，一起用這份難得的早膳。

    天際露出魚肚白，霞光從窗外透進來。

    陸清玄說：“我要去上早朝了?！?/br>
    “嗯，陛下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