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一開始做的是洗頭妹還是洗腳妹，有著相似經(jīng)歷的底層女性最后都容易淪落到出賣rou體的地步。

    有的人是對人生絕望，就這么隨波逐流。有的人是還想拼上一把，想掙夠了錢就脫離火坑，回老家找個老實人過日子。

    也有人是沒有辦法。要么是自己一身病，需要錢治病又干不了太重的活兒。要么是家里有孩子老人需要養(yǎng)，每天一睜眼就要喂好幾張嘴巴。

    而趙春燕是最后一種：活一天算一天，順便報復社會。

    她在廠子里跟過的男人不干凈，男人讓趙春燕染上了臟病，而趙春燕自己一無所知，只知道那不可言說的地方總癢。

    沒有治療，臟病漸漸侵蝕了趙春燕的身體，等趙春燕總算想起來去看醫(yī)生，她的病已經(jīng)不是能夠輕易治好的了。

    趙春燕拿出全部的財產(chǎn)來治病，病情也只是沒有惡化下去。等趙春燕沒錢治了，她的病情立刻惡化下去。

    身體發(fā)出惡臭，可生活還要繼續(xù)。于是趙春燕重cao舊業(yè)，每天都用最賤的價格販賣自己。

    越是這樣販賣自己，趙春燕身上的病越多越亂?？粗约籂€開花的身體，心知自己已經(jīng)好不了的趙春燕只能安慰自己說：以牙還牙！既然是男人把臟病傳給了我，那我也要把臟病傳給女票客們！

    《春華秋實》是一本贊美秋秀玲偉大人格的書，這樣的書哪里能寫趙春燕身上這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原作的最后，趙春燕跪在秋秀玲墓前道歉發(fā)誓的一幕煽情感人。而真實的趙春燕卻在這一幕結(jié)束之后找了個地方上吊自殺。

    ——她向老師發(fā)誓不再墮落，會好好做人。但她也很清楚，這世道根本不會給失足婦女第二次機會。一旦背上了蕩婦、破鞋的名聲，管你有什么內(nèi)情在，你都是又臟又賤。想要干干凈凈做個好姑娘，只有等來世了。

    七歲的趙春燕在腦袋磕到大石頭上的一瞬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小姑娘難以承受這樣的未來，就這么放棄了自己的軀殼。

    葉棠不想高高在上地評價原主是“自作自受”，說她不該離家出走。

    畢竟就算原主留在家里，她的未來也不會有什么幸?？裳?。

    鄰山的犀兒村與獨龍村世代通婚，兩邊說白了都是近親。原主的三個jiejie嫁出去后要么生出了白癡，要么一連生出了幾個殘疾孩子。并且在生出兒子之前，jiejie們都得不停的懷孕，哪怕還在坐月子也會被逼行房。

    jiejie們過的什么日子，原主出嫁后過的就會是什么日子。這根本是向前一步會跌進深淵，后退一步會被野獸生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514 23:33:26~20220515 17:56: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淺笑心寧、快樂琳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3章 慧女移山3

    大腦是個很纖細的器官, 否則陸地上的動物也不會進化得都用堅硬的骨頭包裹住整個大腦。輕度的腦損傷至少也需要兩周的恢復時間，腦震蕩的病人最忌諱的就是恢復期里不好好臥床休息。

    和人們想象中的不同，農(nóng)村里從來都不是男耕女織。男人能干的活兒, 不管是插秧還是割麥女人都得跟著干。男人不干的活兒, 比如掰玉米粒、磨豆腐、喂豬，這些女人卻也是要干的。哪怕是大著肚子的孕婦也不例外。

    原主磕傷了腦袋，不過是在自家床上躺了兩天，她爺爺奶奶以及爸爸就看不慣了。三人都說原主是個懶丫頭, 明明身上哪兒都沒壞, 就是不想干活兒，這才躺在床上裝病裝死, 成天要她媽給她喂水喂飯。又說原主是不是還想要她mama給她把屎把尿。

    原主性子倔強，本就受不了被別人說嘴。聽見爺爺奶奶還有爸爸這樣奚落自己，她哪怕是頭痛欲裂也要下床干活兒。原主動不動就頭疼的病根兒就是在這時候留下的。

    葉棠不是原主，原主的爺爺奶奶還有爸爸再是如何對著她嘰嘰咕咕、指指點點，她也像一具尸體那樣躺著, 半點兒反應(yīng)也無。

    她需要時間來恢復，更需要時間來在這個趙家制造一點風暴。

    而這個風暴的中心點不是別人, 必然是這個家里唯一還在乎趙春燕這個孩子死活的陳菊。

    為此, 她得再慘一點兒。

    ……

    一天、兩天、三天……始終裝作沒有意識的葉棠什么都沒吃，她只有在夜深人靜、老趙家的人全睡得呼嚕四起的時候才會爬起來去喝一點點水并解決自己的排泄問題。

    什么吃食都不入口，葉棠rou眼可見地消瘦了下去。

    陳菊在女兒真跳了樹之后就一直在反省自己, 她幾次想與丈夫討論讓女兒也去上學的事，卻每回都被丈夫罵了回來。

    隨著本就瘦小的葉棠越發(fā)地形容槁枯下去，陳菊心中的負罪感越來越強, 她那顆本來還存著僥幸心理的心也隨著葉棠漸漸失去生氣而驟然跳動起來。

    就在葉棠無聲無息，完全靠毅力撐過饑餓的第四天, 晚上干活兒回來的陳菊坐在飯桌前已經(jīng)完全沒了胃口。

    ——她的幺妹兒已經(jīng)四天沒吃飯了。她白天會喂些水給幺妹兒，讓幺妹兒不至于渴死。可幺妹兒再這么下去，怕是活不成了。

    要不，她找個赤腳大夫來給幺妹兒看看？

    可是赤腳大夫只有犀兒村才有。她要是去了犀兒村，家里的活計就得耽誤了。再說大夫看病的謝禮該怎么辦？公公婆婆和虎子哥已經(jīng)因為幺妹兒躺了這些天不干活兒火大的不行了，她要是再找大夫、再給大夫謝禮……

    幺妹兒好了還好，要是沒好……

    但她要是不去找大夫，幺妹兒……

    “……菊，陳菊！”

    趙虎一聲喊讓陳菊回過了神。陳菊這才發(fā)現(xiàn)桌上氣氛很怪。

    自己這是做錯了什么嗎？

    陳菊不安地看向丈夫，氣得趙虎差點兒想賞她一巴掌。

    “我爸跟你講話呢！”

    “啊……哦……公公剛才講了什么？”

    啪??！

    趙老頭直接把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他這一拍，不光陳菊嚇得不輕，陳菊的婆婆也跟被扔上砧板的活魚一樣，渾身一跳。

    農(nóng)村里，誰家漢子都有朝著自家婆娘揮拳扇巴掌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哪家的婆娘是不被打的，倒是偶爾有人會傳哪家的潑辣婆娘直接把自己挨的打打了回去，然后大伙兒都將這話引為笑談，去嘲笑那降不住自家婆娘的不中用男人。

    趙老頭這一拍筷子，嚇得年輕時經(jīng)常挨打的陳菊婆婆差點兒沒把碗打翻。還好趙老頭也就只是一拍筷子，沒揮拳頭。

    “這飯某得辦法吃啦?！?/br>
    （某得：沒有）

    趙老頭甕聲甕氣地說罷，提起放在門口的水煙筒出去抽煙了。

    陳菊手上“啪！”地挨了一巴掌，手背頓時就紅了。剛才還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她婆婆更是朝她怒道：“不長進呢東西！”

    本來就發(fā)皴開裂還滲血的手背火辣辣的疼，被打得莫名其妙的陳菊在飯后才從兒子口中得知原來是趙老頭說她魚燒得不錯，要她明天再燒一條。

    燒魚？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情，怎么就不能好好再說一次呢？

    給葉棠端了碗水來的陳菊先是委屈。跟著在看到葉棠那了無生氣的臉龐時，這種委屈漸漸成了憤慨。

    還燒魚！？她的幺妹兒四天沒吃過一口飯了，他公公卻還想著明天要吃魚！？

    她生了五個孩子。前頭三個女兒，一生下來她就知道這是要潑出去的水。所以她沒在養(yǎng)育女兒方面下過什么功夫，更沒真情實感地對待過她的招娣、盼娣和想娣。

    也只有這么把自己的情感完全抽離，陳菊才能不去想自己是不是虧待了女兒，才能對女兒被嫁出去這件事無動于衷。

    可，孩子到底是她一個個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看過自己每一個孩子在襁褓中的模樣。

    她嘴上會嫌自己的孩子瘦得像猴兒，丑得像狗。心里卻仍是會忍不住柔軟地塌陷了一角。

    招娣、盼娣和想娣已經(jīng)離她而去了。但她們是嫁人，嫁了人的招娣、盼娣和想娣至少有個歸宿。

    可她的幺妹兒呢？她的幺妹兒還這么小……難道她就要先她一步離開這個世界，讓她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么？

    不，不會的。

    幺妹兒還有氣在的。

    陳菊坐在葉棠的床邊，用手指蘸了些水給葉棠潤嘴唇。

    然而葉棠的嘴唇是那么的干，那么的涼。無論她如何撫摸，葉棠嘴上干巴巴的皮也始終翹著，葉棠的唇怎么都溫暖不起來。

    陳菊又去摸葉棠的手。

    葉棠的手涼冰冰的，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她的手指很瘦，關(guān)節(jié)卻有些許腫脹。

    陳菊每摸葉棠的手一次，她的心就會往下沉上一分。鼻酸地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摸女兒的手女兒都沒有反應(yīng)，陳菊的情緒開始不受控制。

    “幺妹兒……”

    幺妹兒是還有氣在，可她的氣息已經(jīng)如此微弱。

    這孩子已經(jīng)快不行了。

    眼淚突然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陳菊如夢初醒，終于痛哭出聲。

    她的幺妹兒要不行了！她的女兒、她的孩子要死了！

    陳菊的反應(yīng)在葉棠的意料之中。

    原主之所以磕腦袋也不受家里的重視，除了因為家里重男輕女以外，就是因為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從小在呵護中長大的趙嘉寶就是吃多了rou不消化，肚子疼想放屁都能在地上翻來滾去，鬧得整個家雞飛狗跳，讓所有大人都圍著他團團轉(zhuǎn)；這個給他找大夫，那個幫他揉肚子。

    原主呢？倔強如她總是覺得自己露出“軟弱”的一面就是輸了。

    無形中，原主給了家中一種印象，那就是：這孩子糙，好養(yǎng)活。就算受了傷也是吐兩泡唾沫擦一擦傷就全好了。

    原作里，陳菊就是看到女兒能下床勞作了，才想當然地以為原主已經(jīng)沒事了。

    葉棠這般躺著，讓陳菊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流逝，這才真正刺激到了陳菊，讓陳菊明白女兒是在鬼門關(guān)上的孩子。

    只不過人都是有先入為主的觀念的。先入為主的觀念一旦形成了定式，就會刻在人的行動邏輯里。

    葉棠很清楚自己這會兒雖然激發(fā)了陳菊的愧疚與母愛，但這終究只是曇花一現(xiàn)的東西。今后到了兒子對女兒的場面，陳菊還是會堅定不移地站到兒子一邊。

    畢竟對于陳菊這樣的人來說，女兒到底會變成潑出去的水。以后能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的，只能是兒子。

    要想徹底讓陳菊改變觀念，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不……是……”

    四天沒吃東西，葉棠真是說話都費力。長時間不在有光的時候睜眼也讓她的眼睛在睜開時非常難受。

    眼睛虛睜開一線，葉棠沙啞著嗓子，用仿佛剛吞過一把熱砂的聲音低低道：“我、不是……幺妹兒……我……是、春燕……”

    聽到聲音，陳菊一驚。她連忙抬起滿是淚水的臉龐去看女兒，卻見女兒吐出幾個字后又是白眼一番，暈厥過去。

    “幺……！春燕！春燕！！”

    陳菊一聲慘呼，不敢搖晃暈厥的女兒，只好撲到女兒身上大哭。

    “你是春燕！媽再不叫你幺妹兒了！媽以后都叫你春燕?。　?/br>
    招娣、盼娣和想娣在家里也是沒名字的。她們分別只是大妹兒、二妹兒、三妹兒。

    招娣、盼娣和想娣雖然不是什么好名字?？杀绕鹬槐划敵墒菙?shù)字的孩子，招娣、盼娣和想娣倒也能聽出些人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