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沐凌——起床囉！許沐凌——起床囉！」

    沐凌從被窩里掙扎著爬起身，將自己錄製的鬧鐘給關(guān)掉，把睡著時習(xí)慣性抱著的哈士奇娃娃擺到一旁，呆坐在床上三分多鐘才掀開棉被離開床舖。

    走進浴室，洗手槽內(nèi)還有一些水漬，看樣子不久前才剛有人使用過。沐凌拿起牙刷，擠了點牙膏，刷牙時看著鏡子內(nèi)無神的自己，想著待會該做些什么。

    她從三樓往下走，二樓只有一間房間，房門沒關(guān)，沐凌探頭進去望了望，父母兩人都不在。沿著實木扶手一路向下，一樓同樣不見人影。她瞥見大理石餐桌上有袋東西，趨前一看，塑膠袋上黏了一張便條紙，上頭寫著：「我出門上班了，爸爸今天也要晚點回來，冰箱有牛奶自己拿去喝，午餐跟晚餐記得吃哦！」右下角寫了一個媽字，后面還畫了個愛心。

    沐凌看了紙條后露出微笑，打開塑膠袋一看，里面是一個三明治。沐凌拿出三明治，走到冰箱前取出牛奶。拿著兩樣食物，坐到客廳的褐色真皮沙發(fā)上，打開電視，邊看著新聞臺邊吃早餐。

    吃完后，關(guān)掉電視，沐凌想了想能做什么事，一眼看見電視柜旁邊的鋼琴。坐到鋼琴椅上，打開鍵盤蓋，手指輕放在琴鍵上。閉目凝神，雙手開始在黑白之間飛越，琴音所發(fā)出的清脆和沉重互相舞動，顫抖的音符、飄逸的旋律從沐凌的心象中涌出，紛紛化為情感的振盪。

    驟起、漸落，跳躍的雙手逐漸平息，雪白的雙手停在最后一個音的琴鍵上，沐凌的世界暫時停止。曲畢，沐凌的臉上突然多了兩行清淚，她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

    ＊

    新年第一天，祐達的家里照慣例都會去寺廟拜拜祈福，祐達一大早便爬起來，和父母一起出門。因為多數(shù)人這天都有放假，來寺廟拜拜的人潮眾多，祐達看到大排長龍的隊伍癟了癟嘴，他對于排隊相當反感，因此往年對拜拜都敬而遠之，今年實在是無法推辭只好點頭同意。祐達找了個上廁所的理由離開隊伍列，處在擁擠的群眾中實在過于壓抑，好不容易能暫時脫身他長吁一口氣。

    「咦？」祐達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在寺廟廁所外的共用洗手臺。

    一個短發(fā)少女正在低頭洗手，沒注意到朝她走來的祐達。

    「嗨！」祐達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那個女孩驚叫出聲，嚇得飛速轉(zhuǎn)身。

    因為女孩轉(zhuǎn)身的速度過快，為了叫她而微微彎腰的祐達被一頭撞上。兩人因相撞而彈開，祐達退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體，女孩也撞到后面的洗手臺。

    「嘶——好痛?！沟v達扶著額頭，痛得齜牙咧嘴。

    「對、對、對不起！」女孩驚慌失措，顧不上疼痛的額頭，一個勁地低頭道歉。

    「果然是語歆啊?！沟v達揉了揉額頭，痛感稍稍退卻。

    這名女孩便是語歆，同樣也是一年級的聯(lián)賽選手，也是聯(lián)賽內(nèi)少見的女性選手。

    「嗯？」語歆聽見對方叫自己的名字，感到疑惑。

    她今天沒有戴眼鏡，瞇起眼睛試圖看清眼前的人，接著眼睛慢慢睜大。

    「??！祐、祐達學(xué)長，對不起我沒想到是你！」語歆沒想到是祐達，緊張地彎腰道歉。

    語歆不安的模樣反倒是讓祐達有些難為情，趕緊上前阻止。

    「我沒事啦！」祐達走到她面前，笑笑地說。

    剛好語歆抬起頭，祐達看見她額頭有一片顯眼的腫脹處微微泛紅。

    「你還好嗎？」祐達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她的額頭傷處。

    冷不防地被祐達摸頭的語歆像觸電一樣地彈了一下，祐達也意識到自己太輕率了，馬上將手收回。

    「你怎么在這里??？」氣氛有些微妙，祐達只好出聲想打破這陣尷尬。

    「陪朋友……來拜拜。」語歆紅著臉，害羞地低聲回應(yīng)。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祐達此時一個頭兩個大，兩人本就不熟，沒有什么能拿來轉(zhuǎn)移的話題。

    「那……我先走了?！沟v達別無他法，只好用出走為上策。

    「嗯，我也去找我朋友?！拐Z歆連忙點頭，邁開步伐。

    結(jié)果兩人的目的地一樣，都是要往寺廟去，竟又走到一塊去。祐達頗為無奈，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兩人就這樣維持沉默到寺廟前。

    「你不去找你朋友嗎？」祐達看到正在廟前排隊人龍里的家人，準備過去會合，卻發(fā)現(xiàn)語歆停在一旁。

    「她們在里面拜了，我在外面等就好?！拐Z歆搖了搖頭。

    「那你怎么不進去？」祐達感到奇怪。

    「她們在……拜月老，我、我不需要……」語歆臉頰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紅暈又漾起，講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原來是這樣?！沟v達知道彼此的交情不深，再問下去就不妥了，就此打住。

    兩人揮手道別，祐達回到家人身邊，語歆則是繼續(xù)在原地等候。

    祐達排隊時在心中想著：「不需要拜月老？是指有另一半了嗎？好厲害啊現(xiàn)在的高一生！」

    ＊

    同樣是新年第一天，宇文整天待在家里足不出戶，除了吃飯時間外，都待在房間里研究其他人的比賽影片。

    為了掌握每位對手的習(xí)性，他會把所有比賽的影片下載下來，一有時間就會打開來看，并記錄下每個細節(jié)。尤其是在比賽前，他會根據(jù)這輪對手過去的出牌習(xí)慣去模擬對戰(zhàn)時的思路，以便在比賽時預(yù)測對方會使用的策略。

    宇文先連上聯(lián)賽官網(wǎng)，看了一下接下來的賽程，下一輪他將對到的對手是——

    「謝語歆？」宇文照著賽程表上的名字唸。

    這個名字他有印象，畢竟下載完比賽影片后他都會打上對戰(zhàn)組合，方便未來尋找。但他對于語歆的長相絲毫沒有記憶，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過她。

    「是誰??？」他另外點開目前的戰(zhàn)績排行，想看看語歆是在哪個位置。

    「滿厲害的?！孤?lián)賽網(wǎng)站的戰(zhàn)績表是從第一名開始降冪排列，宇文沒多久就找到語歆的名字。

    謝語歆，九勝四敗，聯(lián)賽排名第五。

    宇文點開語歆最近的一場比賽影片，也就是圣誕大戰(zhàn)時和沐凌的對決，這場比賽曾經(jīng)也在祐達的直播候選中。

    「哦？」宇文挑起右眉。

    聯(lián)賽網(wǎng)站提供的比賽影片都是從第一局選角色開始，語歆一開始就讓宇文感到訝異，她選擇的角色，竟然和自己一樣是騎士。

    宇文繼續(xù)看下去，在第一局的比賽里，語歆還來不及展現(xiàn)她的戰(zhàn)術(shù)思維，就被沐凌的女王壓著打，整場只能被動地防御，看起來沒有明確的思路，最終用時也僅有十七分鐘，比起本賽季平均值的十九分鐘稍微快了一些。

    這個賽季目前為止的平均一局用時和上季相比略短，主要原因在于現(xiàn)在只是賽季前半段，對于對手還沒有足夠資料能了解，所以在比賽時往往是一通亂戰(zhàn)，結(jié)束的時間就會快一些。到了下半賽季，大家都有上半季的資訊能分析對手，一些針對性的打法也會一一浮現(xiàn)，這時就很常出現(xiàn)互相拉鋸的情形，平均時間自然就會變長。

    宇文對語歆第一局的慘狀沒有多加評論，這是新生遇到女王時很常會有的情況，畢竟女王的打法確實很強勢，大部分的人都會被這種氣場給壓制。

    宇文點開第二局影片，這局比賽就讓宇文收集到許多情報。

    語歆在這一局的戰(zhàn)術(shù)思路就清晰多了，一上來就堅定地採取守勢，宇文看了一下她的陣型，是少見的「一二三聯(lián)防」。所謂的「一二三聯(lián)防」，指的就是把騎士放在最前線、中間擺兩個小兵、最后則是放置三名小兵壓陣。這種打法被認為是騎士的戰(zhàn)術(shù)里防守能力最高的一種，但因為缺乏進攻強度，在《王牌》這種講求決斗意識的游戲不受玩家青睞，大家還是更喜歡向前猛攻的熱血賁張。

    「還不錯?！褂钗膮s對語歆採用的戰(zhàn)術(shù)給予不錯的評價，對他來說，只要對比賽有利的辦法都是好辦法，很明顯語歆不適合跟沐凌對攻，那採取全守勢也不失為一個解套方案。

    事實證明，語歆的選擇是對的，沐凌這局的攻勢并不如上一局猛烈，甚至很多時候受到阻礙，不得不暫緩攻擊的節(jié)奏。宇文第一時間沒有看出原因，皺著眉將影片又往前拉，重看一遍才搞懂其中門道。

    語歆雖然在整體的走位能力上不如沐凌，但局部范圍內(nèi)的控兵能力卻極為精準，每當沐凌想要完成一連串的攻勢時，就會有一名小兵出現(xiàn)在攻擊的死角，逼迫沐凌停下腳步來應(yīng)付，這就導(dǎo)致沐凌的攻擊不連貫、沒有辦法氣貫長虹。

    也就是說，語歆很理解自己的短處，但也找到了自己能與沐凌相抗衡的地方。比賽最終在二十五分鐘時結(jié)束，沐凌還是拿下了勝利，但二十五分鐘是沐凌這個賽季比賽耗時第二長的，僅次于和宇文在開幕戰(zhàn)時第三局的三十三分鐘。

    「是個難纏的對手??！」宇文嘆了口氣。

    面對防守型的選手，耐性不足的人常常會因為不夠沉著，在搶攻時露出破綻，遭到防守反擊后輸?shù)舯荣悺嵐苡钗牟辉绱?，但面對這種對手不會有誰感到高興，需要時時保持專注與冷靜，也就意味著會消耗掉大量的精力。

    宇文再看了一次比賽影片，確認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后就關(guān)上了電腦。

    ＊

    元旦過后，又回到正常作息時間，上班的上班、上學(xué)的上學(xué)，大多數(shù)人都想著再撐完兩天就可以再休週末，勉強打起精神。

    「早?！褂钗你紤械刈哌M教室內(nèi)，和祐達打了個招呼后，打了一個大哈欠。

    「早啊宇文，你有看全明星賽的投票了嗎？」祐達正滑著手機，點開其中一個選項，遞給宇文。

    「沒有?！褂钗鸟R上就趴在桌上，順手接過手機。

    這時早上自習(xí)的鐘聲響起，一股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教室內(nèi)的學(xué)生都好奇地往窗外看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能依稀聽見上氣不接下氣的急促呼吸聲。

    倏地，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教室后門，一手倚著門框，累得彎腰喘氣，一襲長發(fā)披散在眼前。

    「好難得，今天竟然是你準時、沐凌遲到?！沟v達詫異地看著門邊，回過頭用斜眼看著宇文。

    宇文不理他，隨意地瀏覽著全明星賽投票頁面。

    沐凌喘了一陣子，呼吸稍稍平復(fù)后才走向自己的位置。

    「safe?！广辶枥鄣玫乖谧郎?。

    「嚴格來說，已經(jīng)算遲到了。」坐他旁邊的祐達說。

    「隨便啦。他在看什么？」沐凌轉(zhuǎn)過頭，看見窗邊的宇文正拿著祐達的手機，隨口一問。

    「全明星賽的投票?！?/br>
    「我要看?！广辶枋忠簧?，宇文聽見后便將手機遞給中間的祐達，然后將眼睛閉上，準備走入夢鄉(xiāng)，祐達接過后再轉(zhuǎn)手交給沐凌。

    「真無聊。老師來了叫我。」沐凌隨便看了兩眼就還給祐達，雙手墊著頭部也打算睡覺。

    祐達苦笑著拿回手機，又看了一次目前的投票排名。

    獲得最多票數(shù)的人就是在圣誕大戰(zhàn)時演出驚天逆轉(zhuǎn)的祐達，平常就有不錯的人氣，加上在滿場觀眾和破紀錄的線上直播中有堪稱神級的表現(xiàn)，不只是有在關(guān)注校內(nèi)聯(lián)賽的人，現(xiàn)在連很多普通學(xué)生都知道祐達的大名了。

    緊接在后的就是東蘭女王沐凌了，兩人實際上相差票數(shù)不多，如果沒有圣誕大戰(zhàn)加持的話，很可能女王就是第一。

    這兩人的票數(shù)遠遠領(lǐng)先后面幾名，基本上可以確定票王將在這兩人之中出現(xiàn)。

    第三名倒是讓祐達微感驚訝，竟然是自己的好幫手凱強。凱強本季的戰(zhàn)績不錯，以九勝四敗和語歆并列第五，圣誕大戰(zhàn)時還差點逆轉(zhuǎn)宇文，在實力上無庸置疑地強勁。但祐達認為還有另一個加分因素，也就是凱強的外型。平時有在鍛鍊身體的凱強不只身材壯碩，陽光開朗的笑容更是一大招牌。

    目前票數(shù)排名第四的就是戰(zhàn)績同樣不俗的宇文，開幕戰(zhàn)時贏了女王一局讓宇文收穫不少人氣，加上開幕戰(zhàn)之后全勝的成績，讓低調(diào)的宇文也有了屬于自己的粉絲群，數(shù)量還在慢慢擴大中。

    投票排行第五名則是戰(zhàn)績和凱強并列的語歆，身為佔比較少的女性選手，語歆打出好成績后就一直備受矚目，許多人都認為語歆之后能接班女王，在校內(nèi)聯(lián)賽里殺出自己的一片天。

    只有這五名選手的票數(shù)尚屬穩(wěn)固，幾乎半隻腳踏進明星賽了。之后幾名的票數(shù)都太相近，幾乎每時每分都在變換順位。祐達往下滑，看到一個名字后忍不住眉頭深鎖。

    陸天辰，票數(shù)排行第十六名。

    總共只有二十名選手可以投，天辰的排名算得上是墊底了。以他目前十勝三敗、聯(lián)賽排名第四的戰(zhàn)績來看，排在這里完全不相稱。

    這就是圣誕大戰(zhàn)帶來的負面影響，明明很有實力，卻在公開場合中不幸成為輸家，然后一敗涂地，成為取樂對象。當然，天辰在比賽中的發(fā)言也引發(fā)很多爭議，間接影響了大家對他的觀感，但后續(xù)造成的衝突就是祐達所不樂見的事了。

    祐達嘆了口氣，將網(wǎng)頁關(guān)掉，對此，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期待時間流逝能讓這些不良影響跟著被帶走。

    ＊

    狂風(fēng)總部頂樓，總經(jīng)理辦公室內(nèi)。

    方琪佇立在落地窗旁，安靜地聽著道格向她匯報「王者盃」的準備情形。

    「……許多廠商已經(jīng)同意贊助，如果這次能夠造成不錯的回響，他們對于成立職業(yè)聯(lián)賽的意向就很高了?！沟栏裰v到一個段落，停下來等待方琪的回應(yīng)。

    「參賽選手呢？」方琪開口問道。

    「我們做了一些調(diào)查，」道格面有難色，「發(fā)現(xiàn)東蘭市玩《王牌》的人口大多還是學(xué)生，成人即使會玩但深入研究的人很少，所以……」

    「比賽時間的問題嗎？」道格沒有說完，方琪心中了然。

    道格點點頭。

    如果比賽的主要參賽者是學(xué)生的話，舉辦時間便會成為一大難點。畢竟這個游戲問世還不夠久，并沒有辦法引起學(xué)校足夠的重視，讓學(xué)生請假打比賽，只能舉辦在假日，目前狂風(fēng)公司準備在東蘭高中里舉辦這次的比賽，假日借用場地的話預(yù)算上會多出不少。日期也會是問題，對學(xué)生來說，最佳舉辦的日子當然是寒暑假期間，但這與狂風(fēng)公司的安排期程并不相符。

    「再和東蘭高中聯(lián)系一下吧！」方琪捏著眉頭，苦思良久。

    「好的?！沟栏裰婪界鞯囊馑迹D(zhuǎn)身準備離去。

    「高中生啊，又能看到那些孩子打比賽了嗎？」方琪朝著東蘭高中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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