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分工，將需要用到的東西往樓頂搬。二十二層樓，他們一共六個人，跑一趟就夠了，但還是累得夠嗆。

    在場只有兩個女生，剛才向樊萊解釋他們綽號由來的是“小蓮蓉”祝卓的女朋友秦盼，他們高一開始談戀愛，女兒在今年初出生。

    男人在一旁生火，樊萊和秦盼就在一旁坐著。秦盼遞給樊萊兩張暖寶寶，樊萊道了聲謝，并沒有立馬把暖寶寶貼上。

    秦盼打量了她一會兒，樊萊原本以為她要問自己和紀(jì)景清是怎么認(rèn)識的，可最后只聽她歡快回憶：“你是不知道，當(dāng)年他們在學(xué)校隨便組的樂隊可火了，每次擺攤唱歌，全校的女生都去看。不過，她們都是為紀(jì)景清去的，只有我，是為我們家祝卓?！?/br>
    她說到祝卓的時候，眼睛里都泛出水盈盈的光，少女心事歷久彌新。

    樊萊想了想，問：“他是主唱？”

    “可不嘛，他當(dāng)時還留了個黃家駒的發(fā)型，打耳洞，戴一個十字架耳釘，掛把吉他，你不知道有多招人?！鼻嘏伟汛笸榷寂那啵f：“當(dāng)時錄的像都不在手邊，下次，下次我拿給你看?！?/br>
    其實她原本是想順勢加一下樊萊的微信，找到了就發(fā)給她看，可樊萊聽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沒有任何好奇的反應(yīng)和舉動。

    樊萊拉開一罐啤酒，白氣“嘭”一下冒出來，在夜色中如夢似幻，她不禁多看了一會兒，手中的冰啤酒就被人拿走了。

    “下次痛經(jīng)別抱我。”

    ……

    明明就是他抱她。從車上抱到電梯，從電梯抱到床上。

    秦盼默默看了會兒兩人，嘖嘖兩聲：“小馬駒你變得比高中那時候還溫柔?！?/br>
    樊萊聽到高中，腦海第一時間蹦出來“李輕筠”這個名字?？蛇@個人好像是紀(jì)景清大學(xué)的女朋友。

    阿天聽到秦盼的話，擺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態(tài)，笑著打哈哈：“盼姐，你可別制造人小兩口的矛盾！”

    恰好祝卓準(zhǔn)備拿東西去烤，問她：“盼盼，想先吃什么？”

    秦盼跑過去，站在祝卓身邊很嬌小玲瓏，手就插在口袋里，嘟著個嘴說要這個那個。

    紀(jì)景清坐到秦盼的座位，問她想什么吃。

    “我要是說我減肥，從來不吃燒烤是不是很矯揉造作?！?/br>
    “知道就好?！彼麑乃抢锢U走的啤酒占為己有，仰頭喝了一大口。

    他忽然注意到她一直在看他，瞇了瞇眼，問她看夠了沒有。

    她一只手搭在膝上，托腮，另一只手抬起來去碰他的耳垂，借著遠(yuǎn)處燔紅的火焰真的看到一個細(xì)得不能再細(xì)的淡淡圓圈。

    “秦盼說你打過耳釘。”

    不僅打過耳釘，那時候他張狂叛逆，骨子里都是沸騰的熱愛，還跑去刺青，和人斗琴、打架子鼓，炫酷到不行。

    “那個時候崇拜黃家駒崇拜得要死，就什么都要學(xué)，學(xué)得徹底。但時候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誰都可以學(xué)他、模仿他，可誰都成為不了第二個他?！?/br>
    “你們那時候都擺攤唱哪些歌？”

    “耳熟能詳?shù)?，光輝歲月、大地、灰色軌跡，也偶爾會彈些沒有這么多人聽過的。”

    他又喝口酒，皺了皺眉，眼中似有回憶，可又不是那么愿意去回想。

    “當(dāng)時一群兄弟在一起扒譜、合奏，很痛快。我們還試過自己創(chuàng)作搖滾，每次一擺攤就有人湊過來。很多人聽，但實際上又沒有人聽?！?/br>
    他勾了勾嘴角，半張臉被火焰的余光籠罩，“女生是湊熱鬧，看帥哥，男生看不慣你們張狂囂張樣，就去校長辦公室舉報。”

    她笑，頭發(fā)被涼風(fēng)吹亂，他被吸引，嫌飛舞的發(fā)絲遮擋住了她純凈的眼，伸手去撥開。

    “你今晚很開心。”

    她細(xì)眉微挑，不置可否。

    “一直在笑?！?/br>
    他說得有些咬牙切齒，覺得她是在嘲笑。

    突然就覺得很不公平，他過去反叛的歲月都已經(jīng)被她知曉，而他對她，依舊是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

    想看看學(xué)生時代的她，會不會和現(xiàn)在有點(diǎn)不一樣。

    秦盼看著遠(yuǎn)處并肩私語的靚麗身影，鉆進(jìn)祝卓的懷抱，仰頭說：“我覺得他們好般配。”

    祝卓寵溺一笑，捏了捏她的臉蛋，生了女兒后，她原本瘦下來的臉竟逐漸恢復(fù)到學(xué)生時代嬰兒肥的形狀。

    她本來對此就十分苦惱，覺得他是故意提醒她，急急撇過頭，嚷嚷：“你手上全是燒烤醬的味道！”

    “你說，紀(jì)景清這次是認(rèn)真的嗎？”

    祝卓想了想，說：“樊萊未必愿意跟他?！?/br>
    “為什么？老紀(jì)除了心眼小一點(diǎn)、臭屁一點(diǎn)，人還是不錯的?！倍宜豢考依镏?，自己也創(chuàng)立了一家公司，好歹也是個老板了，人模狗樣的。

    “樊萊這樣的女人，野心很大?！?/br>
    聽懂他言外之意，秦盼有些不悅，“你這是以己度人，不能覺得人家漂亮就對人家有偏見。”

    祝卓老老實實接受老婆的教育，可卻在心底哀嘆了口氣。

    這倆人是很般配，形象好氣質(zhì)佳，就連那股不可為人知曉的心思都隱藏得很好。雖然他們表現(xiàn)得很親密，很多舉動自然而然，可還是一眼就看得出，彼此不是戀人。

    他私心是盼著兄弟趕緊定下來，可絕不是樊萊這樣的女人。

    高冷、漠然，好像你把心都掏出來，血淋淋捧到她面前，她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yīng)。

    樊萊最后吃了兩根牛rou串，一根淀粉腸，這幾個男人的手藝真是不錯，烤出來的味道一點(diǎn)都不比大排檔差。

    唯獨(dú)紀(jì)景清不下廚、不做菜，連韭菜和蔥都分不清。

    在這群人里，他就是矜貴大少爺，大家都樂意慣他，大少爺本人心安理得接受大家的投喂。

    多年老友在一起，葷話胡語，絲毫沒有忌諱。樊萊直觀覺得，今天晚上的紀(jì)景清才是十幾歲的紀(jì)景清，是真正的他。

    啤酒、燒烤是不值錢的東西，值錢的是情誼。而在私人會所那晚，牛排、香檳，沒有一處廉價的東西，可人心是腐爛的。

    怪不得他會主動說，如果她不喜歡那種場合，下次不去了。

    他也不喜歡。

    喝了點(diǎn)酒后，阿天突然感慨：“今晚這氣氛絕了，搞得我手癢癢的?！?/br>
    祝卓立馬接話：“樓下還真有一把貝斯！”

    “就一把貝斯哪夠啊，想當(dāng)年，吉他、貝斯、架子鼓、電子琴，咱們那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隨時隨地都能搞場演唱會?！?/br>
    阿天笑嘻嘻地說：“我這不是想讓我們小馬駒在小樊面前秀一秀嘛?！?/br>
    周強(qiáng)說：“那等老李回來，咱們好好整一回，重拾青春！”

    樊萊原本以為周強(qiáng)就是樂隊的第四個人，可沒想到另有其人。

    紀(jì)景清給她解釋：“貝斯手老李，現(xiàn)在不在南州?！?/br>
    樊萊會意，點(diǎn)點(diǎn)頭，又聽到秦盼說：“我可以頂上啊！不過你們最好選《光輝歲月》，因為我只會這一首?！?/br>
    一直沒說話的祝卓抬眼，收斂起眼中的情緒，笑了笑，將妻子攬入懷中。

    阿天湊過來和樊萊八卦：“當(dāng)年我們盼姐為了追卓哥，苦練架子鼓和吉他，后來更是自己背了把吉他一個人把整首《光輝歲月》吼完，終于抱得帥哥歸，如今女兒都快一歲了！”

    樊萊心中小小詫異了一下，沒想到他們兩人的故事是這樣的開場。

    望著火架旁相依相偎的璧人，樊萊開始想象他們的女兒會是怎樣一團(tuán)粉嫩嫩的小人兒，心中無限柔軟。她問阿天：“那當(dāng)年，就沒有女人為了追紀(jì)景清去學(xué)吉他？”

    “有??！怎么沒有！不過我們老紀(jì)可沒這么好追，他喜歡的東西太多太野了，一般女生想學(xué)都學(xué)不來，沒那么大勇氣的?！?/br>
    “比如？”

    “彈吉他就不說了，這小子喜歡飆車，那哪個女孩能給你學(xué)騎摩托車去??！”

    樊萊想象了一下，紀(jì)景清高大俊朗的形象，一身黑皮衣、高筒靴，露出大片刺青，凌駕于鐵甲之上馳騁午夜街頭。

    怎么想怎么覺得非主流。

    與現(xiàn)在的他十分違和。

    空氣中都是碳火的味道，微微刺鼻，卻令人上癮，因為可以驅(qū)散寒意。到最后，不知道誰起頭，眾人高聲清唱《海闊天空》。

    調(diào)不成調(diào)，主要在于情感。

    紀(jì)景清沒開口，依在圍欄抽煙，樊萊抱臂站在離他一個拳頭的旁邊，忽然聽到他問：“等老李回來，你想聽什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