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門
到謝家,是劉芝秀開的門。 謝家是謝敬文負責做飯,劉芝秀下了班慢悠悠地從單位回家,什么事都不用做,就等著拿碗吃飯。 “從深?” 她十分訝異,原本正在熱烈和謝敬文分享他去南州這兩天醫(yī)院八卦的嘴巴突然變得不利索。 “哎,你怎么來了?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來來來,快進來,剛好快可以吃飯了。” 梁從深對劉芝秀的熱情適應良好,一進門,他目光就往里掃,開始想象她今天穿什么衣服。 剛好謝敬文端菜從廚房走出來,看到來人,也驚訝得合不攏嘴。 梁從深知道自己突然造訪實在可疑,正常人都難免在心里猜測他此行的目的。 但他心理素質(zhì)強大,鎮(zhèn)定自若地開口:“我剛好結束一個學術論壇,有幾天假,回來看我奶奶。正好有時間,就想來拜訪一下叔叔阿姨。順便,和你們聊聊佳菀姐調(diào)去我們附院的事?!?/br> 聞言,劉芝秀眼睛都亮了,心里最后一點狐疑也煙消云散。 謝敬文反倒云里霧里的。 重新回廚房端飯的時候,他才后知后覺,原來劉芝秀私下一直都在和梁從深聯(lián)系。 甚至可以說,她聯(lián)合梁從深早就已經(jīng)把謝佳菀去附院的事安排好了。 謝敬文憂心忡忡,心里隱約有些不安。 他的女兒他最了解,謝佳菀從小就排斥他們?yōu)樗才藕靡磺小?/br> 再說了,謝佳菀本來就不愿意調(diào)去南州,可劉芝秀卻已經(jīng)幫她打點好了一切。 劉芝秀忙前忙后,把梁從深當貴客招待得服服帖帖。 一桌子菜都上完了,梁從深終于忍不住發(fā)問:“佳菀姐呢?” 劉芝秀正欲發(fā)作,謝敬文就趕在她之前開口,主動摘下圍裙往里走,說:“我去叫,從深,你先吃,不用等。” “佳菀從南州回來后身體有些不舒服,老謝就給她請了兩天假讓她好好休息。來來來,從深,別客氣,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梁從深哪里吃得下,聽到她身體不舒服,他的心就“咯噔”一下,變得有些焦慮。 氣惱她不會照顧自己,他才離開兩天,她就把自己弄生病了。 可同時又心疼和懊悔,為了一個驚喜,他居然沒有主動打電話給她,她會不會覺得他為了工作忽視了她…… 思緒翻涌著,就聽到門打開的聲響。 謝敬文低頭和謝佳菀說著什么,關切之色溢于言表。 謝佳菀穿日常家居服,頭發(fā)低扎在腦后,走得很慢。 梁從深緊緊盯著她,壓抑住走過去迎她的沖動。 思念和擔憂隱而不發(fā)的滋味,如烈火煎熬內(nèi)心,他拿筷子的手竟然有些抖。 可原本幻想的,她或許會驚訝、或許會欣喜,所有和他一樣隱秘又雀躍的情緒,通通都沒有出現(xiàn)。 謝佳菀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有些潰散,深棕色的瞳孔如淬了冰,連對待一個陌生客人的基本禮數(shù)都沒有。 看到他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家的餐廳,她也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詫然。 她徑直走到他對角的位子坐下,中間隔著最遙遠的距離。 隨著椅子摩擦地磚發(fā)出的刺耳聲響,梁從深一路滿懷的期待頃刻化為仆仆風塵,實實在在地積壓得他胸口發(fā)悶。 “哎呀,你這孩子,家里來客人了也不知道出來迎接。而且又不是別的什么人,從深弟啊,大家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你去南州還是人家費心費力地照顧你……” 謝佳菀低頭用手揉了揉太陽xue,艱難出聲:“媽,我真的很不舒服,您說話能小點聲嗎?” 她的嗓音沙啞,十足的疲累,一下就擊中了梁從深蠢蠢欲動的心。 被無視的慍怒、不甘、困惑通通都化作一汪春水。 “哪里不舒服?” 他的嗓音深沉明亮,開口的一瞬間,飯桌上詭異地安靜下來,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響。 謝佳菀抬頭,紅著的眼眶被撐到極限似的,幽怨盯他。 他不動聲色隔著滿桌佳肴與她對視,傲慢又偏執(zhí)。 劉芝秀痛恨謝佳菀的不懂禮數(shù),這邊要是惹惱了梁從深,她去附院的事肯定就泡湯了,這不相當于到嘴的鴨子飛了嗎。 “她昨天同學會,喝多了,回來的時候坐車肯定又吹風受涼?!眲⒅バ惆衙^全指向謝敬文:“都讓你空調(diào)溫度別開太低!” “是是是,我的錯。菀菀,現(xiàn)在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謝佳菀忽然垂頭,白到透明的手腕支撐著筷子,幾縷碎發(fā)隨風散落到碗里。 頹喪到極點的無力。 劉芝秀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今天她看到回家的謝佳菀,也是嚇了一跳。 不過半月未見,女兒像消瘦了一圈,沒精打采的,整個人弱不禁風。劉芝秀當即就把謝敬文臭罵一頓。 但猜測謝佳菀頂多就是宿醉又吹風才會這樣,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商量她去附院的事。 “回頭讓你爸給你買點藥?!?/br> “菀菀啊,媽先前也跟你說過,讓你去從深他們學校附院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謝敬文難得板臉,壓著聲音低呵一聲:“吃飯就吃飯,別提有的沒的!” 劉芝秀不干了,當即提高音量:“什么有的沒的!你女兒就學你不求上進的樣子,一輩子都在小新州當個小醫(yī)生!” 夾在兩人中間的梁從深被吵得耳朵嗡鳴,太陽xue突突跳痛,他出聲:“阿姨,叔叔說得對,佳菀姐去附院的事情已經(jīng)定了,什么時候說都可以,咱們先吃飯吧?!?/br> 空氣似乎靜默了一瞬,劉芝秀微張了張嘴,遲緩著接受某個字眼傳達的確切信息。 “從深說得對!先吃飯先吃飯!”劉芝秀把菜都往前挪了一下,感慨道:“從深啊,阿姨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了。自從佳菀去南州進修,你里里外外幫忙照應了不少。按理說,也該是我們登門道謝,現(xiàn)在反倒是你過來……這樣,等佳菀調(diào)去南州,或者等你爸媽再回新州,由我們一家做東,請你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br> “誰說我要去南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