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 第70節(jié)
“……” 時衾在他臉上停留兩秒,知道他是在講夢話。 她抿了抿唇,食指在他如山川緊皺的眉心上輕按,來回打了兩圈轉兒,卻始終不見舒展。 門外敲門聲又響兩下,聲音更輕,似猶豫似試探。 時衾放棄了好心替他展眉,起身去開門。 徐啟沒有想到給他開門的人會是時衾,臉上寫滿了錯愕和驚訝。 “您回來了?”他小心翼翼,對她的稱呼依然是“您”。 時衾走出病房,將門帶上,點點頭,簡單寒暄。 徐啟抱歉,解釋他剛剛從國外出差回來,今天早上才接到同事的通知。 他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機。 時衾認出了是她的手機,不知道是經了幾人手才到他這里的,徐啟辦事,一向周道。 她道了聲謝,接過手機。 一解鎖屏幕,就看見蘇圓圓打來的無數未接來電,以為是有什么急事,她撥了回去。 周六一大早,蘇圓圓還在睡夢里,接電話的時候語氣頗為不好善,估計連眼都沒睜開。 “誰?。 ?/br> 時衾有些心虛地說:“我,時衾?!?/br> 蘇圓圓停頓兩秒,像是在接收信息,收斂了自己被吵醒的脾氣:“怎么現在才曉得回我電話,昨天給你打了那么多個。” 時衾含含糊糊解釋過去:“昨天有些事,沒看手機,找我怎么了?” “不是你好不容易回國了嗎,我想著組一個局,把老同學喊上,就在學校附近以前大家常去的那個酒吧?!?/br> “人我都聯系好了,時間在今天晚上?!?/br> 時衾回國以后,確實沒怎么和過去的朋友聯系,除了蘇圓圓,關系網絡幾乎斷得差不多,是該重新聯絡起來了。 蘇圓圓替她組局,好意她心領了,直接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時衾看一眼時間,差不多她也該走了。 徐啟在她打電話的時候,自覺坐到了走廊椅子上,保持合適的距離。 她抿了抿唇,走過去道別。 徐啟站起來:“不用和傅先生說一聲嗎?” 在公司之外,徐啟一般不喊傅晏辭傅總,只喊傅先生。 傅晏辭一向不喜什么總什么總的稱呼,覺得這樣喊得他像是個奴隸主。 時衾搖頭。 昨天發(fā)生的事情就已經越界,沒必要再告別。 “要我送您嗎?”徐啟對她屬實太客氣。 “不必了?!?/br> 徐啟望她,停頓兩秒:“那我陪您走出醫(yī)院吧?!?/br> “……”時衾抬頭,和他對視,明白他大概是有什么話想跟她說。 徐啟跟在傅晏辭身邊,做什么事都是細無聲,以一種讓人舒服的方式含蓄表達。 時衾沒辦法拒絕像他這樣謙和有禮的人。 從住院樓出到醫(yī)院外面,需要經過一個花園。 花園清幽安靜,偶爾有康復的病人在散步。 大多數時間,是徐啟在說,時衾默默地聽。 “傅先生這幾年不怎么注意身體,醫(yī)院住了多次,您回來了以后,還請好好說說他?!?/br> “……”時衾心想,徐啟大概是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情,只以為她和傅晏辭又好了,所以才會出現在醫(yī)院。 “徐助理,您誤會了。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關系了,昨晚只是碰巧遇見他,不好放著不管?!?/br> 時衾微頓,輕輕說:“這些話,輪不到我跟他說?!?/br> 聞言,徐啟愣了愣,不知為何,似乎眉眼間閃過一瞬失望,許久,才再次開腔:“但現在應該也就您的話,他能夠聽進去了?!?/br> 時衾沒吭聲。 她覺得徐啟真是高估了她。 一個分手了那么多年的前女友,說的話能有什么作用。 徐啟看出了她不信,繼續(xù)說:“記得之前有一次,您問我傅先生是不是不喜歡您了。” “……” 時間太過久遠,時衾已經忘了自己曾經竟然問過徐啟那么幼稚的問題。 “當時我沒有回答,畢竟感情的事情,旁人不便妄加揣測?!?/br> 徐啟停下腳步,極為真誠地看著她。 “但依我所見,傅先生除了您,就沒有愛過別人?!?/br> 他看到的,是時衾走后,傅晏辭這些年過得無比將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激不起他情緒的起伏,好像將死之人,得過且過。 “……”時衾怔怔地望著他,一時無言。 徐啟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估計傅晏辭知道了會不高興,他垂下眼,輕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讓你們分開那么久?!?/br> 時衾扯了扯唇角,說實話,她也不明白。 一開始是因為她誤會了傅晏辭和蘇妙同的關系,又因為傅晏辭對他們的未來含糊其辭,讓她感到失望,所以沖動提了分手。 后來傅晏辭默默送她到法國,被她撞見,最后發(fā)生了一場誰也沒克制住的溫存。 結果他卻只說對她是虧欠,是責任,絕口不提愛。 現在傅晏辭又說他后悔了,也不知道他后悔的是什么。 是發(fā)現這幾年找不到比她更乖的寵物,還是那股責任上了癮,見不得她和其他人好? 徐啟說他愛她,時衾不信。 如果愛她,為什么要離開她。 晚上九點,酒吧才是熱鬧時候。 時衾提前了半個小時到場,大家是為了替她接風洗塵才來,總不能她自己遲到晚來。 她到的時候,還沒有人來,于是坐在吧臺點了一杯檸檬蘇打水,百無聊賴。 “一杯威士忌?!迸赃呉巫由献乱蝗?。 時衾余光掃到,看得出男人身形極為魁梧,手臂粗壯白皙,布滿了金色絨毛,像是外國人。 “時衾?”男人視線落在她臉上,不確定道。 時衾一愣,扭頭看他,一張異域的深邃臉龐映入眼簾,她認出了是梅森教授,以前大學時專業(yè)課的外教老師。 時隔多年,梅森教了許多學生,時衾有些意外他還記得自己,畢竟她在學校里,并不是一個出色的、值得被記住的學生。 “沒想到在這里碰見你?!泵飞€是一貫的隨和友善風格,咧嘴露出一排閃亮牙齒。 雖然畢業(yè)了許久,但時衾在梅森教授面前,始終抱著一種學生態(tài)度,尊敬謹慎。 她靦腆笑笑,愣頭愣腦地喊人:“梅森教授?!?/br> 調酒師推來一杯放了大塊冰的威士忌。 梅森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和她攀談起來。 幾乎就是他問一句,時衾答一句,是那種大多數老師都會關心的學生畢業(yè)之后的發(fā)展。 聊到后面,梅森看一眼手表:“我耽誤你時間了吧?” 時衾搖搖頭:“沒有,我和朋友約的時間還沒到?!?/br> 聞言,梅森放心下來,他喝光了玻璃杯里最后一口酒,輕嘖一聲:“我的朋友倒是難得遲到了?!?/br> 半晌,他似想起什么,看一眼時衾,欲言又止,最后上下嘴唇碰了兩下,開口道:“之前你讓我?guī)兔吹哪瞧鸾煌ㄊ鹿拾讣?,后來你有申請重審嗎??/br> 時衾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 之前舅母周娟總是對那起交通事故念念不忘,想要ngt賠錢,時衾沒辦法,請了梅森教授幫她判斷,根據行車記錄儀,判斷事故是否有自動駕駛系統(tǒng)的責任。 記得那時候,梅森給她的答復是無關。 她也那么轉告周娟了,偏偏周娟不死心,還是遞交了重審申請,結果沒幾天就被法院駁回。 周娟因此還憤憤了許久。 不過后來,ngt公司知道了消息,竟然派了專員,主動上門來慰問,還留下了一筆不菲的慰問金。 周娟得意洋洋,說肯定是ngt心虛,想要封她的口。 之后,她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往法院遞申請,每次ngt都會很妥善的慰問。 時衾有時候不解,這明明就是個無底洞,為什么ngt還要不厭其煩地往里填。 況且他們填補的錢,已經遠遠高于正常的事故賠償金。 除了前幾次的慰問金,舅舅時建業(yè)一定要給她,到了后面,她已經不想再收。 甚至有一次沒忍住,朝周娟發(fā)了好大一次火,讓周娟不要再靠她父母的死來賺錢。 周娟罵她是假清高。 時建業(yè)在一邊沒吭聲。 從那以后,時衾便很少和舅舅家來往。 時衾從回憶里出來,垂下眸子,抿唇道:“審了,但是被駁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