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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 第44節(jié)

    雖然這些表揚的話已經(jīng)聽過很多次了,但山水依然很受鼓舞,十六歲少女如今已經(jīng)有了幾份殺伐果斷的氣度,她向公子展望了未來,表示有信心把公子的生意做到整個大宋朝甚至大遼去,因為她發(fā)現(xiàn)這并不難。

    在她看來,大宋做生意,最重要的不是利潤,而是安全。

    而為趙家做事,就是最安全的保護傘,她會好好利用這個優(yōu)勢,給公子打下一份大大的基業(yè)!

    趙士程其實聽到后邊時就有點困了,但是他還是強自打起精神來,聽完了山水的職業(yè)規(guī)劃,然后再勉勵一番。

    山水于是滿意地離開了。

    趙士程不由得感慨,還好當了甩手掌柜,否則以他將來的產(chǎn)業(yè)鏈,就算把自己劈成十塊也不夠用啊。

    送走山水,他又得去學新的東西。

    如今,在父母的要求下,他得學一門藝術(shù)專業(yè)。

    按老趙的說法,大宋宗子總要有一點拿得出來的技術(shù)裝點門面,否則將來聚會玩樂,是很吃虧的,所以,兒砸,琴棋書畫,你自己選一項吧。

    趙士程試圖反抗,他的時間本就不夠用,還學藝術(shù)那豈不是要讓他當一個時間管理大師?

    但老趙在這點上十分堅持,說是皇帝在宗學上是會考較宗子的,如果拿不出一份說得過去的專業(yè),對將來的前途影響極大——這關(guān)系到會不會被發(fā)配到西北或者海南。

    趙士程心說就大宋這點面積,那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發(fā)配,也就是個出省游,有本事像大清那樣,發(fā)配個寧古塔新疆伊利,那才是真正的發(fā)配。

    但他現(xiàn)在的小胳膊腿,反抗無效,于是在思考之后,他選了音樂,書畫一道宋畫宗可以說是宗師造詣,一眼就能看清虛實,棋這玩意太花時間了,樂就很簡單了,拿個笛子和蕭,或者拿琴撥兩下,只要是響了,有音律,一般的差距,外行都聽不出來好壞。

    教音律,最煩人的就識譜,如今用的是工尺譜,極不通俗易懂,趙士程以前學過簡譜,先入為主的思想很嚴重,就忍不住把工尺譜轉(zhuǎn)成了簡譜,然后再練習。

    初學者彈出來的聲音肯定不好聽,做為報復(fù),趙士程就喜歡上在老爸的書房外練琴練蕭,讓后者在聽了不久后就狼狽亂竄,大呼逆子不孝。

    時光就這樣匆忙過去。

    春來時,密州的蠟樹樹量又上漲了幾分,但因為羊毛業(yè)對密州影響更大,所以蠟樹的數(shù)量漲得很平緩,沒影響到糧食產(chǎn)量。

    直到三月時,平地一聲驚雷,發(fā)生了件大事——七里坡的織機經(jīng)過改進后,終于可以一次裝上八個紗輪,且只要一人cao作。

    原理是先把羊毛搓成粗條,再通的過小一號的木孔變成中條,再通過小一號的木孔變成細條,依此類推,羊毛產(chǎn)業(yè)又多出一道工序,新的織機就是用這種細的毛條紡線,織機的八個孔對應(yīng)八個紡輪,紡輪轉(zhuǎn)動,同時帶動八輪從而紡線。

    這個機器的效率簡直可以封神,連那位工匠都沒想到自己能做到這種程度。

    趙士程重重嘉獎了他,然后便把這事交給山水,他相信山水會處理到此事,至于他,自然是繼續(xù)學音樂。

    最近他發(fā)現(xiàn),玩樂器時可以放空自己,算是一種不錯的修行,能緩解心中有時莫名其妙的焦慮。

    就這樣,一切都上了正軌。

    趙士程每天的工作,除了上課,就是去看看便宜師父的進度,偶爾有一些小孩子的奇思妙想提點一下他,然后給羊毛鎮(zhèn)的徒弟寫回信,再就是看宗澤隔一兩日發(fā)來的消息。

    總得來說,整個密州都在一片欣欣向榮的狀態(tài)下。

    這讓他很有成就感。

    不過,這種成就感只持續(xù)到了三個多月……

    趙士程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老頭:“你再說一遍?”

    “小神仙可有祈雨之法?”宗澤認真地問。

    你怕不是在為難我虎頭!趙士程微微磨牙,道:“天命有時,下幾分雨,早已經(jīng)確定,非是人力可改?!?/br>
    “不可改嗎?”宗澤很是失望。

    “至少我做不到?!壁w士程疑惑道,“這才不到四月啊,再說,去歲下了不少雪,瑞雪兆豐年,你在急什么?”

    雖然從正月到如今,都沒下過雨,但北方本來雨水就少,又沒到雨季,很正常啊。

    宗澤嘆息道:“因為,福建路、兩浙路都有商船剛到密州,我得到消息,淮南路、福建路與兩浙路,都數(shù)月未曾下雨?!?/br>
    第59章 性價比

    趙士程早就知道, 北宋是在一個小冰河時期,因為天災(zāi)頻繁,甚至催生出了一套完善的國家救災(zāi)體系。

    也正因為這些體系, 天災(zāi)都能很快被平定下去, 所以, 對于宗澤的緊張,趙士程有些困惑:“如今才三月, 是否大旱還不能確定,再者,義倉應(yīng)該還能支應(yīng)吧?”

    宗澤有些憂愁道:“其它諸地我尚不知,但這密州常平倉、義倉所積, 賬上有糧七萬六千石,可我復(fù)經(jīng)盤時,卻只見了九千多石糧食, 其中大半, 都被充做西北軍費還有朝廷興建宮室?!?/br>
    他頓了頓, 又道:“我為官也有十數(shù)年, 這些年,本朝天災(zāi)不斷, 幾乎年年都有, 只是大小不同, 如今數(shù)路無雨,怕就是又有一場大災(zāi)啊?!?/br>
    趙士程對此也很無奈:“如今是天道輪轉(zhuǎn),這每隔數(shù)百年, 便會如春夏秋冬一般, 冷上兩百余年, 遇到這種事情, 便是神仙也沒有辦法,只能看著,忍著。”

    宗澤有些失望,卻也沒太難過,他也就是試試,便又道:“老夫還有一事,如今常平倉多被挪用,小公子你可否囤積一些米糧,這一年來密州少了許多坡田,若真有天災(zāi),糧價上漲,必會傷民?!?/br>
    “這是小事,你說個數(shù)。”趙士程淡定地揮揮手。

    宗澤干脆地報了價:“以平時密州常平倉的平錢,需要一萬貫?!?/br>
    “我知道了,籌集資金要花費幾日時間,月底我應(yīng)該可以辦好?!壁w士程道。

    —

    “污水橫流,易生瘟疫,蚊蟲孽生,生出病災(zāi)……”王洋正拿著老師給的書信,反復(fù)揣摩。

    前些天,新鎮(zhèn)里很多人鬧了肚子,有人叨念這里什么都好,就是沒有大夫,王洋便派人去請了幾位大夫在新鎮(zhèn)坐堂,同時將這事在信中告知了老師,而今天都老師的回信,讓他很受啟發(fā)。

    難怪一開始,新鎮(zhèn)第一個修的就是排水溝,如今外來戶多了,街道上畜生糞便、角落里的垃圾雜物也隨處可見,很多人不愿意走遠了傾倒雜物,便會隨意丟棄,以至于鎮(zhèn)上總有異味,蚊蠅自然也到處都是。

    王洋讀到后邊,越發(fā)受觸動,甚至開始摩拳擦掌。

    在老師的描述里,如果街道干凈整潔,不但能讓人心情舒暢,還可以減少疾病,讓更多的小孩活下來,這是大大的德政。

    還有鎮(zhèn)上勞動力不足的問題,老師說,完全可以把孩子聚集到一起,建一個學堂,這樣,孩子的母親也能做事了。

    原來如此,他頓時有如醍醐灌頂,七里坡就是這個樣子,他原本以為只是山水姑娘規(guī)矩大,才這么要求,如此看來,這根本就是老師的教導(dǎo)?。?/br>
    那么,還有什么好說的,老師說的都是對的!

    王洋在桌前一番書寫,然后便出門,順著街道逛起來,這新鎮(zhèn)幾乎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所以街上的住戶都認識,偶爾還會招呼。

    他先去街道的南邊,找到一位姓李的婆婆,將她提拔為街上的臨時小吏,請她每天打掃街上的垃圾,每月能有六百文的錢,如果能抓到一個亂倒垃圾的,可以罰十文,罰來的錢,兩文歸公,剩下的都歸她。

    李婆子沒想到人在家中坐,餅從天上來,連說了七八個好,并且保證會給做到最好。

    王洋于是出門,又去找了幾個老頭老太,安排了不同街道打掃的活計,他找的都是身體硬朗,人緣較好的老人,當然,性格也非常地強勢,能和別人吵架吵一整天那種。

    然后,他又給每條街道通知了新規(guī)定,并且讓他們相互轉(zhuǎn)達。

    于是,兩天后,街道rou眼可見地干凈整齊起來,平日里常見的垃圾污水難覓蹤影,倒是一些拿著木鉗、挎著小筐的老頭老太成天睜大眼睛,用犀利的目光看著一切手上有垃圾的人,仿佛下一秒就會沖上來。

    王洋沒有當甩手掌柜,在老師的提點下,他又常常去走訪這些清掃者,詢問他們有沒遇到麻煩,同時了解鎮(zhèn)上的基層問題。

    他詢問這些老頭老太,如果鎮(zhèn)上愿意修個書院,白日可以將小孩托到院中,他們愿不愿意送來,在知道只收一點伙食費,外加每月十個銅錢的看顧費后,便紛紛叫好。

    王洋便讓他們通知下去,同時,他心中一時明悟——這,大約就是老師信中說的,基層組織?有了這些了解一條街的老頭老太們,自己的意見,便能通達下去。

    原來如此。

    ……

    在這一天后,王洋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作風行事,瞬間變得圓融起來。

    街道上原本隱約快要形成的幫派,被他以雷霆之勢招來的韓七清掃,商鋪們除了商稅之外,已經(jīng)有吃飯不給錢趨勢的鄉(xiāng)軍被他集中起來,開了一場大會。

    只要被發(fā)現(xiàn)一次,他就會拉著韓七,展開學習紀律的運動一次。

    幾次下來,韓七和手下士兵都面有菜色,便是那些攤鋪的主人主動招呼,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王洋還在老師那里找到了嚴密的軍紀,拉著韓七和他手下學習。

    老師說過了,紀律一定要從頭抓起,新鎮(zhèn)鄉(xiāng)軍那么高的薪資不是白拿的,除了訓練他們身體之外,意志與思想,也不能放過!

    老師說的都對,一定要做到。

    ……

    四月初六,郭藥師換上新衣,拿起木棍,開始巡邏。

    他沒有應(yīng)聘上鏢師,卻應(yīng)聘上了巡港。

    幾個月前還沒有多大的港口如今已經(jīng)擴大了三倍,能同時讓三艘大船???。

    不過,因為不能讓異國商船入港,所以這些都是從兩浙而來的大船,船上放的是來自蘇杭的米糧,郭藥師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見過那么多的米糧,它們像山一樣堆放在碼頭,又被力役們用推車推上新鎮(zhèn)修筑的倉庫。

    他聽說,這是從占城來的稻米,南方早在百年前就開始種植,這種稻米,可以一年種上兩季,宋人能應(yīng)對天災(zāi),這種稻米居功至偉。

    這讓郭藥師不禁惆悵,若是遼東也能種兩季稻米,那會便不會被餓死那么多人了吧?

    他一邊想著,一邊拿著木棍輕砸手心,做威懾狀。

    他的樣貌很是威嚴,長輩曾說是天生當將軍的臉,他能應(yīng)聘上這巡邏一職,靠的也是這張臉,管事說他往那一站,就能讓人不敢隨便開口。

    今天看來又是無聊的一天,并沒有什么意外狀況。

    郭藥師感覺自己最近生活的太舒服了些,沒有在遼東那種拼死拼活的緊張,都有些皮癢了。

    就在他糾結(jié)的時候,突然間,一條只能乘坐七八人的小船靠近了港口——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船后還有一只大船,正在追擊這條小船,甚至還在對著小船放箭。

    那小船本就在風浪之中,船上數(shù)人慌亂躲避間,小船傾覆,幾人都在水中掙扎。

    就在大船還要再靠近時,一聲巨響,卻是港口高處的床弩已被開動。

    那大船似乎覺得危險,便退走了。

    郭藥師帶船前去救人,但等到達時,那七八人,只有四人被救上岸來。

    王洋很快過來,詢問了他們,才知他們是遇到海盜的商船,宋朝在海上沒有水師,商船遇到海盜,大多都是破財免災(zāi),但先前那群海盜,像是遼人,不愿意放過他們,想抓了他們賣去高麗當奴隸,他們拼死才逃出來這么幾人。

    郭藥師突然道:“為首的海盜,是不是姓高?”

    “你如何知曉?”那被救之人猛然抬頭。

    ……

    郭藥師這次有了新的待遇,韓七將他猜測匯報后,很快收到回信,密州知州想要見他一面。

    這可是機會,郭藥師忐忑中又帶著一絲激動,在韓七的安排下,花了兩天的時間,來到了密州城,見到了那位韓七都頭的上司。

    這是一位看著很慈祥的老師,身邊坐著一位五六歲可愛童子,正如閑話家常一般,坐在茶椅上,見他到來,溫和道:“這位便是郭壯士吧,請坐?!?/br>
    郭藥師畢竟年輕且出身卑微,一時有些緊張,只敢坐半個屁股。

    “來,嘗嘗老夫親手種的茶,在這密州種了好些棵茶,就這一株活了下來,雖是難了些,這味道卻是極好?!弊跐晌⑿χ鵀樗共枞胪搿?/br>
    郭藥師緊張的心懷放松了些,拿著茶碗,舉碗一敬,然后把這比酒杯大不了多少的小茶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