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167節(jié)
- 陳行舟也收到了師父的消息,看著其中的計劃,不由得嘖了兩聲。 他轉(zhuǎn)頭去把在城墻上搬火藥的遼東頭領(lǐng)拎回走,一身臟污的青年掙扎道:“放開放開,我都答應(yīng)你不上城墻了,怎么你還不讓我?guī)兔Π。俊?/br> “有更大的忙要你幫?!标愋兄垡痪湓挶阕屗察o下來。 回到府上,陳行舟給他講了辦法。 二十幾歲的青年目瞪口呆:“這、這能行嗎?” “怎么不行,”陳行舟給他講清楚其中關(guān)鍵,“文妃的妹夫余睹如今正在外領(lǐng)大軍鎮(zhèn)壓張撒八的叛亂,一旦的行在那邊出現(xiàn)動蕩,耶律余睹必然會帶兵投降金人,那中京道的防線,立刻便會多一個大口子,對不對?” 耶律雅里點頭。 “自古廢子先廢母,如果文妃出了事,晉王會有好下場嗎?”陳行舟講道理。 耶律雅里搖頭,他再善良,對王室里的殘酷還是清楚的。 “所以,只要你修書一封,讓晉王到遼東來,文妃、耶律余睹都不會有事,晉王也不會有事,有事的只會是你父親,那有什么好擔心的呢?”陳行舟問。 耶律雅里有些無語地看著好友,四目相對數(shù)息,前者終是委屈地敗退,如一只可憐的兔子,去給敖盧斡寫信。 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就是問弟弟愿不愿意舍棄富貴榮華,前來遼東與他一起迎敵,如果他沒了,弟弟你照顧我的臣子阿舟,而且你來了,一定會讓父親驚于你的信念,出兵相救遼東,大哥我謝謝你了。 這封信只有一個意思:讓敖盧斡悄悄離開行在,不經(jīng)天祚帝允許,私下來遼東。 “這樣的真的行么?文妃不會允許的?!币裳爬飸n心忡忡,“敖盧斡最聽他母親的話了?!?/br> “這你就放心吧,這事文妃求之不得,”陳行舟將信拿起,吹了吹上邊的墨跡,“只有敖盧斡在外,且隨時有被擁立的風險,文妃等人的命才能被當成籌碼留下,也只有敖盧斡被可能被擁戴,你父親才會大兵攻打金朝?!?/br> 敖盧斡的人望不是撒鸞這個傻子能比的,文妃一脈更是本身就出身東京路,在遼東的契丹權(quán)貴有極大的號召力,如果他真的敢違抗遼帝命令過來,無疑會給他帶來更巨大的政治資本,大到讓本就威望掃地的遼國皇帝心驚膽戰(zhàn)。 這種情況下,他再不出兵攻伐金國,救援遼東,那么,他的政治合法性幾乎就不可能維持住,遼國可沒有大宋那樣對武將的限制,大多士卒都是部族私兵,失去支持的皇帝,那基本就是太上皇了。 耶律雅里低下頭,突然小聲道:“那,阿舟,你會擁立敖盧斡繼位么?” 陳行舟聽出他聲音里的小小委屈,不由揶揄道:“耶,先前是誰還說,如果我不支持你,可以試試敖盧斡的?” 耶律雅里不說話了。 陳行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不會支持他的,忠臣不事三主。” 耶律雅里氣惱地看他一眼,低著頭又問道:“那他過來能做什么呢?” “陪你打獵,陪你種田都可以,”陳行舟輕笑道,“你要喜歡,回頭我想辦法,讓遼國宗室都過來陪你?!?/br> “不必了……”耶律雅里有被嚇到,急忙拒絕。 陳行舟笑出聲來,拿著信走了。 真沒想到,師尊的探子居然都埋到西京了,他可不能落后啊。 不過,如果敖盧斡過來能匯聚如今遼國的主力,那么,他對付金國的實力,就能大大增加。 該怎么加錢、咳,該怎么做,還得和師尊繼續(xù)商量一下。 唉,要是在師尊身邊就好,這鴿子雖然飛得快,可來來回回也太耽誤時間了。 第229章 心臟來了! 遼國的危機大半時間都浪費在傳遞消息的路上。 等這幾封信過去, 時間就匆忙來到了五月,趙士程倒不擔心文妃和晉王的選擇, 如果他們不按自己做的辦, 也不過就是讓歷史重演,不能給遼東減輕壓力而已。 哪怕一路不受任何影響,那位遼國晉王去遼東, 也至少得六月之后了。 如果能在大遼能在七月帶兵攻打東京路,解遼東之圍差不多就得九月了——正是收稻谷的時間, 那這一年也不算白忙活。 而如今舟兒傳來的消息, 還是憑借堅城固守, 種彥崇和張榮都曾悄悄出兵, 以□□伏擊過幾波金人,有勝有敗,主要還是遼澤不適合移動做戰(zhàn),誰先發(fā)現(xiàn)對方就是誰贏。 他可以用別的方式繼續(xù)幫助遼東,在那里花再多的錢, 也好過把戰(zhàn)場弄到自家來打, 所以, 花再多的錢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就在他專心處理遼國危機時,南方傳來一個消息,在兩廣與越南交界處,有人謀反, 要求朝廷派兵出面解決。 從當?shù)刂輦鱽淼南砜?,這就是一出蠻人不服教化,執(zhí)意謀反的意外事件, 但從海上傳來的消息, 則是當?shù)卮笞鍖πU人的迫害太過嚴重, 這才惹出事端。 這些年來,蔗糖的巨額利潤太過動人心弦,尤其是趙士程給他們用黃泥制取白糖的技術(shù)后,白糖無論是大宋內(nèi)部還是出海貿(mào)易,都已經(jīng)成為不輸給絲綢陶瓷的拳頭產(chǎn)品,西方對糖的喜愛甚至超過了前兩者。 也因為巨大的利益,兩廣大族肆意侵犯山中部族的田地,做為甘蔗田,兩邊的沖突日深,這才激起了動蕩。 趙士程看了那消息許久,下令讓當?shù)刂莩霰蕉ㄅ褋y。 他暫時還沒精力兼顧那邊。再者,爭地之事,在朝廷看來,天經(jīng)地義,他就算出了命令約束當?shù)卮笞?,也沒有用,那邊上上下下,只會覺得他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小子,甚至連陽奉陰違的姿態(tài)都不會做。 所以,還是要先北后南,想要梳理兩廣云貴,建立改土歸流那種變革,沒有巨大的國力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如今他執(zhí)政已經(jīng)有一年半的時間了,巴蜀那邊的工業(yè)漸漸有了起色,直接表現(xiàn),就是國庫已經(jīng)不像當初那樣有著巨大的虧空,而是開始有了盈余。 只要不大修宮殿群、不對外用兵,不讓宗室耗費過多,那就會減少很多讓人以權(quán)謀私的機會,不加太多稅費,給小民一些生活的盈余,他們便不會過多地擠壓必要消費,消費有了,商業(yè)才有機會發(fā)展起來。 遼東阻止了金國,他需要盡可能在這種和平的范圍里,給大宋積蓄力量。 雖然制度的問題,無法讓商業(yè)毫無限制地蓬勃發(fā)展,但如今是1120年,不是1820年,離大航海還有三百多年,歐洲還在蒙昧的中世紀掙扎三百多年,沒有人和他來競爭工業(yè),他有充分的時間發(fā)育,前提是在金國崛起的歷史洪流中掙扎下來。 如果這點都做不到,那其它的也都不用想了。 遼東那邊,舟兒素有主見,只要能挺過這一波,金國的攻勢便會被停滯許多,給遼國更多茍延殘喘的時間,如果能熬過三年,等到熬死完顏阿骨打,以女真兄死弟繼的傳位規(guī)則,或許會有更多的轉(zhuǎn)機。 說穿了還是國力不夠啊,回頭讓器械院那邊多招點工匠,火器的數(shù)量,關(guān)乎將來宋軍的成敗——他可不想如南宋那樣,用十數(shù)年的時間,無數(shù)抗金義士的性命生生磨煉出一只可以對抗金人的岳家軍。 要磨,也得用敵人的命來磨啊。 ……… 同一時間,京城的神霄學院之中,一名看著不滿二十的年輕人,正埋頭計算手中的數(shù)學公式。 他手中的筆是如今算數(shù)最方便的炭筆,不用加墨用紙稀少,凡是喜歡算學的學子,只要用過,除非是記賬答卷,便再也不想碰毛筆了。 如果趙士程在這里,便能一眼看出,他計算的是熱力學公式。 而當最后一張紙算完,這位年輕人不由露出自信的神情,拿著那張寫滿字跡的紙張,舉到眼前,笑容燦爛。 這是他算了快一年的蒸汽機改進公式,用書里行星齒輪,連接桿,等各種理論研究出來的東西,之所以要研究這個,是因為蒸汽機的改進課題,一直是學院里懸賞最高的那一個——那是直接獎勵一個官職,外加一套宅院。 他的老家當年在方臘之亂時毀于戰(zhàn)火,全家人北上京城避難,在城外尋了小院蝸居,日子過得甚是緊張,而他知道神霄學院的待遇后,便不顧家人勸說,憑借自己在數(shù)術(shù)上高超的天賦,輕易被錄取。 如今,他的計算若真是能行,那么,自己便算有八品官身,直入太子麾下的人物了。 一想到這,他便心花怒放,飛快拿著稿紙,撲向了器械院。 這才進入其中,便有人笑道:“楊輝,你今天又花錢做零件,能吃得起午飯否?” 名叫楊輝年輕人傲然道:“等我這個東西做出來,別說午飯,以后我一天能吃六頓,吃一碗倒一碗!” 器械院的那幾位學生都笑出聲來,學校提供大量廉價材料,他們本身便要打造各種合格的鐵件,尤其是槍械的零件,做出來是都有補貼的,如果有改進,還有大量的獎勵。 幫楊輝做些小玩意,也算是閑暇時一種消遣,反正自從有了水力鍛壓錘,他們已經(jīng)從完全賣力氣變成只賣一半力氣。 楊輝拿出自己的圖紙,給對方細細解釋每個器件的大小、銜接方式,怎么堵住漏氣。 這已經(jīng)是他第四次過來改進圖紙了,前幾次都因為各種意外失敗,他也每次都回去奮力改正。 在他看來,太子殿下要的器械要求十分明白,他只是要通過各種理論,去達成他的要求而已,而很多工匠憑心意做出來連接cao縱桿的大小尺寸都不符合數(shù)術(shù)公式,很容易掉落或者損壞,還有不同推桿在不同氣壓下的轉(zhuǎn)速,他都是一一測量過的,所以,才敢膽大地提起改進的事情。 漏氣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堵住漏氣的東西可多了。 這些器械并不難,器械院的學生們大多是學習過流水線做槍械,對零件的誤差都能控制住,而且楊輝要他們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件,六個人折騰了大半天,終于把一座只有三個書本大的東西做了出來。 其中的汽缸是最大的,占差不多二分之一的大小,外表十分粗劣,凹凸不平,許多地方鐵毛刺都沒有打磨,很多齒孔都是大力出奇跡,直接用模具鑄出來。 但當楊輝加水進去,扣住汽缸,然后用少量碳石在下邊點燃后,沒一會,那些零碎便一一動了起來,最外邊大轉(zhuǎn)輪,也像陀螺似的,飛快了動了起來。 不過大家都沒什么反應(yīng),因為按經(jīng)驗,過不了多久,這些東西就會很快散架,各干各的,或者那鐵扣上鍋蓋會被掀飛。這事太多了,畢竟這玩意的懸賞太高,別說數(shù)學院了,他們器械學院里的又有幾個沒玩過。 但過了快半個時辰,那玩意居然還沒有壞。 不應(yīng)該啊! 幾個器械院的學生面面相覷,就算不壞,這個時候也該主動停下,打開加水了吧? 但楊輝只是坐在一邊,老神在在地拿著一本書看,只是偶爾對那小小器械,投入一個眼神。 而這時,圍觀學生們也越來越多,對著這名青年指指點點。 “楊輝?就是那個去年剛剛?cè)雽W,就把數(shù)學院的魁首拿下那個?” “就是他,聽說半年不到,就把學院里的所有數(shù)術(shù)學了個明白,被拉去學函數(shù)也很快畢業(yè)了,那么恐怖的立體幾何,學起來像喝水一樣!” “前幾個月太子殿下不是找了些函數(shù)算的好的人么,怎么沒把他的過去?” “聽說就是為了算這個東西錯過了考試時間,等他想起來時,人家都交卷了,他還求老師給他個機會呢?!?/br> “怎么這東西還在轉(zhuǎn),不會真的讓他做成吧?” “真要成了,那可是會驚動太子殿下的大事呢!” “太子殿下是不是太重視這么個東西了?就算再厲害,也不能直接官封八品吧,聽說是正在籌備的‘械’部呢,沒準將來是咱們的上司……” “不是吧,數(shù)術(shù)院的來當咱們器械院的上司,這合理么?早知道我去讀數(shù)術(shù)了!” “說得好聽,你讀得了么,讓咱們?nèi)ゼ蛹訙p減,測測角度還好,去弄那個什么函數(shù)、證明、復(fù)數(shù)、不等式,你看會死幾個!” “別說了,我已經(jīng)開始頭暈了……” …… 竊竊私語中,這個小小的器械,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個時辰,別的不說,周圍的學生,還有聞言過來的老師越來越多,漸漸把這里圍得水泄不通。 最后,老師們紛紛過來把不務(wù)正業(yè)的學生們拎回去自習,然后圍繞著這小小的器械發(fā)表意見,指點江山,同時,看楊輝的目光都像看著一塊超大的肥rou,個個垂涎欲滴。 差不多了,這么長時間,足夠拿去找太子殿下邀功了。 - 趙士程收到新的蒸汽機樣品時,本以為又是如從前那樣的圖一樂的玩具。 這都十多年了,投了那么錢,他也就聽了個響。 可當他讓人運行起那玩具一樣的器械時,再看看他紙面上的測試時間等數(shù)據(jù)時,不由心生喜悅。 再看到那改進人的姓名時,他目光一動,唇角自然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