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 第207節(jié)
大同-太原保衛(wèi)戰(zhàn)的勝敗,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 第一個收到消息的皇帝自然是趙士程,他拿到戰(zhàn)報時,反復看了好幾遍,然后去書房彈了一刻鐘的琴,這才將心緒平定下來。 他其實已經做好會有巨大傷亡的準備了,連撫恤金和重建費用都已經備好了,誰知道,最后這次大同的解圍,關鍵居然是在太原府呢? 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 深吸一口氣,他找回了冷靜,又回到地圖上,反復觀看。 大同府守住了,那么便可以沿撫州和居庸關連成一線,借著陰山與燕山的天險與金軍對峙。 局面就完全打開了! 簡單說,這次巨大的損失,金軍的攻勢被他們遏制住了。 加上這些年金國并沒有好好消化占據(jù)的遼國土地,一旦攻勢停歇,至少兩三年內,是不會再打大宋,這樣的一來,他便又有了好好發(fā)展的時間。 要知道,以如今大宋的發(fā)展的速度,每多拖一天,國勢便會強上一分。 真等上三五年,金和宋是誰打誰,可就說不準了。 “官家,金人怕是會很快遣使,討要銀術可與粘罕。”張叔夜在一邊輕聲道,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他上揚的嘴角,卻顯示了他內心雀躍。 “銀術可倒是可以給他,粘罕就只有棺材了,”趙士程略做嘆息道,“王洋等人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從鎧甲里把他找出來?!?/br> 張叔夜謙卑道:“官家欲如何與金人締約?”、 大宋這些年最習慣的就是簽約了,雖然勝了,但卻是真的不想打仗,因為太費錢了。 “如今是金國有求于我等,何必著急?!壁w士程微笑道,“也不知那位金國皇帝,身體有沒有好些?!?/br> 就他收到的消息,完顏阿骨打最近的身體不是很好,畢竟年紀大了。 更有趣的是,據(jù)陳行舟的回報,他的綠色圖案的斗篷賣得很好,已經成為貢品,三件送給了吳乞買,而吳乞買把那幾件當禮物,一件送給了阿骨打,一件送給了他弟弟斜也。 這讓他頗有些奇異的感覺,如果這些東西把這幾個人都放倒了的話,那接替大位的人,豈不是斡本? 嘖,好像他遠在大宋,都能cao縱金國皇帝生死一樣。 - 數(shù)日之后,正在奉圣州燕子城的金國皇帝,遇到了狼狽歸來的完顏婁室及其屬下。 得知此敗,阿骨打極為憤怒,當場就要帶兵再攻大同府。 不過被在場的宗干、宗望等人勸說下來。 一是因為天氣太冷,如今已經是近十一月,要圍困也不應該是現(xiàn)在,二是如今大宋必然已經有防衛(wèi),再者經過一年的征戰(zhàn),將士們已經人困馬乏,需要休整。 阿骨打先前說的話其實是氣話,其它人一勸,他自然也不再堅持。 但這次失敗,卻實在讓他們如鯁在喉,大金自起兵以來,未逢一敗,卻在大宋身上吃了這虧。 本來,這次出征的計劃,是拿下西京道,自野狐嶺南下攻打燕京府,徹底滅了遼國,這個計劃前期極為順利,西京道的天德、云內、寧邊、東勝等州紛紛投降,但朔州、大同府等州卻都投奔了大宋。 要知道,相比云內、東勝等邊遠之地,大同、朔州這些地方不但有扼守山河之險,還有大量能耕作的土地,且靠近大宋,在關外也是富庶之地。 等于把一塊rou中最肥的地方,讓大宋空手占去了。 而這個計劃的最終,是攻打燕京的遼國小朝廷,可是如今沒有占領大同府,又有宋軍支持,以撫州、平州之險,都要花上十倍百倍的力氣,且不一定能拿下。 他們都明白,這些遼國之所以那么不堪一擊,都是因為大部分遼國人不是契丹族,漢人也好,室韋人也好,渤海人也好,都覺得遼國不堪造就,才會倒向金國。 但如今大宋摻合進來,南邊的遼人,便更愿意倒向大宋。 對他們來說,這是最壞的局面。 眾臣商討一番后,金國派出使者,要他前去質問宋國,為了違背先前盟約,占據(jù)金國土地,殺傷金軍,并且要求歸還銀術可與粘罕等人,賠償金國損失。 不過他們都知道,這話只是用來占據(jù)大義的場面話,對面肯定會駁回,需要交換使臣反復幾次,才能摸清對方的底線,從而結締盟約。 這場聚會結束后,宗干長舒了一口氣,在自己營帳外坐下,看著遠方山巒,目光幽深。 而婁室則一瘸一拐地找到他,這次大敗,就他一個將領回來,雖然按理,這次主將是粘罕,主鍋自然也得他背,但他還是因為連帶責任挨了數(shù)十軍棍,做為警示。 他來問的,自然是那位大宋的小皇帝。 “你一直都與那邊有聯(lián)系吧?”婁室走到他身邊,緩緩問。 “明知故問?!弊诟傻ǖ馈?/br> 他手上是有一條與大宋通商的渠道,但這事不是秘密,相反,女真部族里的各大將領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他這里訂貨,每年大宋的玻璃、藥材、羊毛襪等物送過來時,部族里的大婦們都會拖家?guī)Э?,來他這里挑挑撿撿。 而若有大宋的一些精鍛武器運來時,婁室等大將來挑選的速度,絕不比他家大婦們慢上半分。 因此,他雖然領兵不多,但在部族里的勢力卻一點都不小。 “這次,我也算去過大宋了,”婁室嘆息道,“那可真是個好地方。十月了,只下過兩場雪,也不深,有良田,有溝渠,普通的村落,都有三五件衣服?!?/br> 在以前,他們女真部,一戶人家也不見得有一件衣服,穿戴的都是皮毛,在老家,一匹布可比一張皮子貴多了。 “你想說什么?”宗干轉頭看他。 “我只是覺得,那邊的人,并不像遼人那般貧苦,”婁室神情冷漠下來,“我殺過去時,一開始,他們逃得很快,但等我屠了幾個村落,他們便開始反抗。若是真要打敗大宋,想來,要殺足夠多的人,殺到他們屈服為止?!?/br> 宗干輕笑一聲:“斡里衍,世上沒有只有我們殺人,不許別人殺我的道理,說這些沒有用,你若是想與我說如何征服大宋,還是算了。” 他是去過大宋東京的人,那一路人,人多得讓他窒息,他從不知道,世上居然會有那么多的人,甚至一個京城的人口,便超過了他們所有女真部族。 羊群若是被有能力的人統(tǒng)領著,便不只是羊群了。 “我是想問,你有沒有辦法,拿到宋國的火器?”婁室咬牙問,“他們的火器,又變了!從一開始的火炮,到后來的火槍,如今,他們居然可以把火炮拿到手上了,斡本,我們也得有這東西,否則,將來會有大麻煩。” 宗干頓時無語,許久才道:“你還是莫想了,若是真有一日,他愿意賣我火器,那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br> “為何?”婁室奇怪道。 宗干冷笑一聲:“他賣我火器唯一的可能,就是利用我,來殺你們?!?/br> 這些年,他都在觀注那人所有的手段,那登上大位手段,絕對是千古罕見的毒辣陰狠,可治理家國的成就,也是當世無雙,甚至如陳行舟這樣的人物都隱姓埋名,甘冒奇險臥底于遼。 他甚至都有些擔心,金國與這樣的人物崛起在同一時間,會不會也成為他將來在史書上的一道功績。 第285章 惹不起啊 隨著北方局勢的穩(wěn)定, 朝廷文官們終于放下心來。 而隨后給北方將士的論功行賞一事上,朝堂上又吵成了一團。 大宋的文官,對給武官封賞之事, 素來是十分謹慎的。而這次北方之戰(zhàn), 大宋的邊軍實在打得不怎么樣。 無論是種師閔大敗,還是種師中先前的大敗,都是損失慘重,兩次大敗報銷了幾近五萬宋軍,而隨后太原大捷, 那也不是他們打下來的,而是太原府守城士卒立下的功勞。 但無論怎么說, 這次大同太原之戰(zhàn),大宋是占了大便宜, 尤其是大同府及其附近雁門關的入手, 那是占了北方幽云十六州的三分之一,不封賞,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 于是爭吵了幾日后,參與的舊軍得到了一些銀錢, 而新軍諸將則紛紛受到了提拔,徐徽言、吳玠等人被提拔為同統(tǒng)制、晉升武經郎,從七品, 領兵數(shù)量提高到了五千人。 另外,岳飛守住了大同府,俘虜了銀術可,被提拔為正七品的武功大夫, 兼知大同府。 當然, 以七品官身當一五品知府是不合理的, 不過大同府今后肯定也不會再是西京道的首府,很可能會降府為州,到時也許會另外有文官去上任。 其它的太原府知府王洋,還有陳規(guī)知州、種師中等,都有不同的封賞和晉升。 至于在遼國幫忙的韓世忠以及后來去幫忙的李彥仙等人,就要往后挪挪了,以后他們的晉升機會非常多,趙士程一點也不擔心將來會賞不到他們。 這消息也很快刊登在東京城的各大報紙上,京城瓦子里的戲班看到了業(yè)績,很快寫出不同的劇本表演,幾位立功大將也被廣泛討論,成為眾人心中的英雄。 當然,這些都是皇帝運籌帷幄,夸獎官家的評論文章也是非常多的。 隨著封賞發(fā)出,金國的使者也在十一月的月底匆忙來到東京城,向大宋皇帝發(fā)出了連番質問,從為何侵占土地到為何傷我子民,再到要求賠禮道歉,歸還被俘虜將士等等。 但這些都是后話,在玩大義道德方面,大宋有的是文臣可以和他們扳扯,于這些狀元一甲都只是基cao的大臣來說,對這些金使,動手他們或許弱了,可若是動嘴動筆,那可就是……呵呵! …… 十一月時,東京城下起了大雪。 趙士程忙了一天,終于有空起身,出門轉轉。 他捧著手爐,紅色斗篷上長絨遮住他小半張臉,臉色有些少見陽光的蒼白,緩緩走到了宮城墻頭。 這是他平時遛彎最喜歡來的地方,站在城頭,凝視著墻下的車水馬龍,會給他一種離喧囂并不遙遠的親近感。 其實他想微服出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會給他人添無數(shù)麻煩,一兩個月偶爾一次還好,要是三五天來一次,臺諫官們怕不是隔三差五就要在他的柱子上撞死一個。 想到這,他忍不住微微揚起唇角。 嗯,好像,離上次出門有快三個月了,也是時間出去走走了。 今年大宋沒什么天災,也就是冷一點,各大工坊發(fā)展得十分迅速,工商業(yè)的稅收每天都在上漲,巨大的工業(yè)用品輸出,把周圍遼國、西夏交趾的牲口、大米吸收得極多。 按理來說,今年的收入應該很不錯啊。 …… 東京城外如今已經建立起綿延的城鎮(zhèn)群。 雖是寒冬,城外的學舍依然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不過,如今這些讀書聲,讀的卻不只是四書五經,還有一本新書《求真集》。 這書是當今官家令人編寫出來的一些知識,包括了小學數(shù)學、基礎的物理知識、極淺顯的化學知識,還有一些邏輯學。 會學這些課本,是因為皇帝陛下準備在科舉外,舉辦了一個“加分”考。 按陛下的說法,從今后起,科舉考試便按打分制,科舉總分為十分,但這些雜科考試,可以按成績,加五分到十分不等。 這事已經在朝廷內外引起了巨大爭議,反對聲浪如海,聽說目前陛下已經退讓,愿意只加一到三分,朝臣們擔心陛下又開些畫科、理科,也準備妥協(xié)。 父母對子女的教育總是最敏感的,哪怕朝廷還沒有正式下文書,他們也已經開始準備。 而且,加分補課這事,他們其實并不反對,因為聽說陛下準備讓那些通過家族關系成為蔭官的官員們也參加考試,會淘汰掉一些極差的官員。 他們怕的不是考試,也不是加分,更不是補習,而是這些蔭官把位置給占光了。 就比如,現(xiàn)在這書舍外來接孩兒的兩位中年男子,就在討論準備自學那些雜科,給孩子們打打基礎。 趙士程坐在馬車上,聽他們爭論著要不要去神霄學院旁聽,不由得嘆息這大宋朝居然也這么卷。 馬車很快到達目的地,這是京城的慈恩所,此時這里也傳來了讀書聲。 趙士程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來這里時其中早就被反復檢查過,不會有什么刀兵利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