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第59節(jié)
“枕葉不好對付。”三殿下點頭也認同了她的能力,“枕葉靠笛蠱控鼠?!?/br> 如此一來,沈元夕更覺代七巧厲害。 代七巧擺擺手,表示此事不再提。飲了一口茶,打量了三殿下的神色,問道:“三殿下之前來信承諾的,是否能兌現(xiàn)?” 什么來信,什么承諾? 沈元夕看向三殿下,三殿下面上沒有表情,正色道:“恩怨還清,從此不再受先祖誓言的束縛,也不必再鍛刀了。” “終于。”嘆出口后,代七巧的眼神也茫然了。 三殿下看見沈元夕好奇的表情,嘴角不自覺挑了起來,話鋒一轉問道:“那么,云星呢?” “這邊請?!贝咔烧酒鹕?,引他們到了一處偏僻小院,打開了一間廢棄的雜物房。 代七巧指著房間內(nèi)的一個角落,臉上有些尷尬和愧疚。 三殿下側過身,讓沈元夕看到了屋內(nèi)的景象。 一個禿發(fā)無齒的老人,腰幾乎跟腿折合在了一起,身高還不及沈元夕的膝蓋,他的眼皮耷拉下去,遮蓋了整個眼睛。 沈元夕震驚不已,見他這樣蒼老,眼淚險些掉下來。 代七巧道:“這樣之后就……不說話了,我們說話他也聽不見,但很怕陽光,所以才找了個這樣的屋子……” 三殿下面上無悲無喜。 “多謝照料?!比钕碌劳曛x,拍了拍云星,像是一種暗號,云星動了動,嗓子眼發(fā)出咕嚕咕嚕的摩擦聲。 三殿下脫去外衣裹住了他,就像抱一團棉花,輕飄飄將他團起。 沈元夕跟在后面,匆匆和代七巧幾番道謝,約定好以后再見,跟了上去。 上了車,沈元夕問:“殿下,要如何醫(yī)治云星?” 三殿下道:“天道所為,無藥可醫(yī)?!?/br> “那……云星以后一直是這樣嗎?他……就不能再變回年輕的模樣,就保持著不行嗎?” “那種需要燒血為養(yǎng)料,血不夠就回來了?!比钕抡f道。 沈元夕問:“什么樣的血?必須是他的血嗎?” 三殿下點頭。 “衰老是因我們幽族的心跟不上身魂的消耗,天道損了他的心,所以他會衰老。而老了,心就更加跟不上,緩慢的新血難以維持身魂……如此相互損耗牽制?!?/br> 沈元夕又道:“既然知道是心的問題,為何不醫(yī)治心?” “從來都是心難治?!比钕抡f。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嗎?就是那種,稀奇古怪的辦法呢?” 三殿下?lián)u了搖頭:“天道會留一線生機以示寬仁,但歷來條件苛刻,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天道給云星的生機是什么?!?/br> 沈元夕默默坐著,看向似蒼老成一尊石像的云星,心中難過。 三殿下驅了馬,卻不是回程,而是南下。 等出了鎮(zhèn),沈元夕才發(fā)覺方向,問他:“不回去嗎?” “要到崖州辦事。”三殿下說,“為浸月尋魂。” 沈元夕蹙起了眉,又是好久的沉默,沈元夕問:“殿下在代家說的承諾,是什么?” “前陣子,我給代七巧發(fā)了封信。只要代家能解決掉枕葉,以后就不再是十二家臣,徹底斬斷先祖的誓言束縛,終結和幽族的百年恩怨。” “鍛刀……那樣的方法,確實也不該再繼續(xù)下去了。”沈元夕想起代家的那些可以斬幽族的刀劍。 “本來就該斷了?!比钕屡c沈元夕說了因果。 大昭開國前,裂今越界,昭地四分五裂,人被幽族當作血食,肆意殘殺,誰又有幽族沒有血仇? 北漠之地的小國,因蠻族掠地,國君放棄先祖之地,遷都華京,不到三十年功夫,就驚聞幽族想要的大地氣運就在華京,當時的國主嚇得想要拱手投降。 景陽侯,也就是蕭宴蘭的父親,大昭的開國世祖堅決不降,從漠北殺回來,召集一批不愿降的人,該旗為昭,意為太陽光耀大地,誓要跟幽鬼殺到底。 “浸月因血誓,不能殺浮燈血脈,但他可以幫忙?!比钕抡f道。 于是,浸月把一些克制的力量分給了宴蘭公主身邊的十二位侍衛(wèi)。 “代家的先祖,黛煙,與我母親一起長大,浸月給她的,是咒念。但她卻在一次交鋒中,看到了燕川的邪道做法,以血換血,仇恨是最大的力量?!?/br> 之后,黛煙弒殺血親,咒煉出了殺幽鬼的利器。 “可是四海平定之后,幽族人都被浸月圈在了幽地,三代不到,血仇就淡了,哪里還能鍛出刀?哪里有深入骨髓的恨?”三殿下道,“所以,是時候讓十二家臣從三百年前的束縛中解脫了?!?/br> “……怎么不早些解脫?” “因為幽族畢竟還有上三門這樣,超出平常的力量。”三殿下道,“他們還在一天,昭人就必須還保留著能對付他們的力量?!?/br> 沈元夕聽懂了,追問道:“……殿下是說,以后……不會有上三門了嗎?” 三殿下一字一頓,著重強調:“聰明?!?/br> 沈元夕臉色一滯,嗤聲:“又調侃我?!?/br> “真情實意,我的元夕?!比钕轮柑彀l(fā)誓,“怕你不記得我夸你聰明,只記我開玩笑說你不聰明?!?/br> “殿下,為什么以后不會有上三門了?” 三殿下自然不會說,他要違背祖宗,滅族了。 “因為朝花燕川生不出女兒來。”三殿下一本正經(jīng)道。 “……???”沈元夕迷惑。 “全是男的,絕后了。”三殿下如此道。 “可是……”沈元夕天真道,“他們不娶妻的嗎?” “娶也白娶,他們哪來的生機?又怎能生養(yǎng)?”三殿下明著嘲諷。 馬車顛簸了起來。 沈元夕東倒西歪,大受震撼。 半晌,她蒼白著臉,壓低聲音,驚恐道:“殿下……你不也是上三門的嗎?” 三殿下一個急剎,回過頭來看著沈元夕。 “啊,差點忘了?!比钕乱恍?,“說習慣了,把自己也說進去了?!?/br> “所以殿下……”沈元夕目光不自覺地向下走了。 三殿下正經(jīng)道:“放心,咱的生機,綿延不絕?!?/br> 他雖沒多少表情,雙眼卻又亮了起來,躍躍欲試。 旁邊又聾又瞎的云星老頭,喉嚨里悶聲咳著。 沈元夕端正坐了回去,紅了臉。 作者有話說: 云星:還好我看不見也聽不見,不然我繃不住。 三貓:我爹十年才有我,他不行。我五年就夠! 浸月:不一定哦。 沈豐年:我死前能抱上孫女嗎導演?(答:能,但是因為您長壽,不是因為三貓快) 第53章 美貌 三殿下花了一上午的時間, 教會了沈元夕如何御傀儡馬。 馬不需鞭策,只要沒收到停的指令,會自己不停地走, 但行進方向需要時不時的校準, 所以沈元夕要盯著地圖, 半個時辰就得給馬指方向。 三殿下臨睡前說:“要是實在拿不準該朝哪邊走, 停下來叫醒我就好?!?/br> 沈元夕控著馬,悠悠哉哉穿林,過了午時, 昏昏欲睡。 她天還沒亮就因三殿下捏臉驚醒,現(xiàn)在困倦到?jīng)]辦法睜眼, 怎么想都是三殿下的錯。 沈元夕按照三殿下交待的口訣, 停住了馬, 靠坐在車窗邊休息。 她其實想躺在三殿下身邊, 那里又香又軟,她睡得也舒服, 但因為云星在,沈元夕還是硬著腰睡了。 休息了會兒,胳膊和腿蜷縮著僵硬, 她動了動手指, 慢慢醒來, 掀開車簾看了眼, 天上的太陽沒有移動多少, 又去看了床頭懸著的鐘漏, 自己睡了還不及一刻鐘。 沈元夕翻出昨天沒看完的書, 再次看了起來。但她心不在焉, 余光處, 云星的黑袍子那么一大團,就在那里站著。 他不說話也不動彈,下巴幾乎要擱在地板上,因為看不到眼睛,誰也不知道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他就這樣姿態(tài)難受地站著,也只有鼻下衣服的輕輕顫動,才知道他還“活著”,在喘氣。 沈元夕放下書,蹲在云星面前,抱著雙膝默默看了好久,輕聲問道:“你要吃點東西嗎?” 云星沒有反應。 三殿下說,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接近死亡,但比死亡更無趣,聽不到,看不到,講不出,唯一能感應到外界的,就是觸碰。 “你會怪我明知這種結果,還要讓云星去為我做事嗎?”三殿下問她。 沈元夕搖了搖頭,卻回答:“不過,還是有點不理解的?!?/br> 三殿下認真解釋道:“瀕死才能現(xiàn)生機,不到絕路就永遠找不到轉機,現(xiàn)在絕路已現(xiàn),云星站在命運盡頭,就看腳下,何時能多出一條新的道路了?!?/br> 沈元夕伸出手,很小心地拍了拍云星的肩。 云星喉嚨里咕咕響了一陣。 沈元夕到了半杯溫茶,杯沿碰了碰云星的嘴唇,老如枯樹的云星嘴巴努力張開了。 他需要喝水! 沈元夕振奮不已,托著茶杯一點點喂給了云星。 半杯茶,云星喝進去的可能只有一口,其余全都傾灑在了沈元夕的衣裙上。 沈元夕又掰碎了一塊云酥,湊近了喂云星,但云星吃不了。 馬車輕輕晃了一下,三殿下走來,把自己的胳膊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