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栩和黃大洲在后面扶著，他腳下飛快地往醫(yī)務(wù)室走去。

    黃大洲焦心得要命，不停問：“景文，你撐得住嗎？要不還是換我來吧。”

    景文沒吭聲，寧栩從側(cè)后方看見他手臂青筋暴起，臉色也憋得發(fā)紅，顯然是無暇回話。

    好在醫(yī)務(wù)室距離cao場不算太遠，穿過三棟樓后，學(xué)生們拿著擔(dān)架跑了過來。

    景文卸下小胖，扶著雙膝喘氣。

    黃大洲拍了拍他的肩膀，追著擔(dān)架一塊兒向醫(yī)務(wù)室跑去。

    景文歇了半分鐘，抬頭看見寧栩還在，隨口問道：“你不去處理一下手嗎？”

    他的視線落在寧栩的左手上，手腕和虎口都被壓青了，雖然看著不嚴(yán)重，但落在那么白的皮膚上，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寧栩不知為何，下意識將手往身后藏了藏。

    “沒事?！彼肓讼耄终f，“謝了?！?/br>
    景文會沖上來幫忙，是他著實沒想到的。

    景文休息夠了，直起身子轉(zhuǎn)身走了，后腦勺對著他留下一句，“耍什么酷，去看看手?！?/br>
    寧栩無語，你他媽更?？岷脝?，還故意背對著人說話。

    到了下午，他才知道，小胖是哮喘加中暑，以及過度緊張導(dǎo)致的昏厥。幸好送診即使，沒有什么大礙。

    日照從窗口處灑進來，桌面上留下水杉斑駁的樹影。

    寧栩側(cè)過頭，他那同桌正睡得七葷八素，腦袋上支棱的頭發(fā)仿佛在挑釁英語老師。

    老師啪地扔了個粉筆頭過來，把他給砸醒了，然而他只是換了個姿勢接著睡。

    寧栩開始有點看不懂景文了，原本以為他就是個無藥可救的校霸，但有時候他的表現(xiàn)又很出人意料。

    接下來的一周是月考沖刺周，景文絲毫沒有要沖刺的意識，每天上課要么打瞌睡被粉筆砸，要么玩手機被沒收，開學(xué)一個月上繳了五部手機。

    寧栩除了每天和他一起打掃包干區(qū)之外，沒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文科班的女生每天隔著玻璃看他們，從小聲地竊竊說話，到捂著嘴偷笑，也不知道她們在笑些什么。

    月考前一天，李裘讓寧栩考完之后等他出來，他要請客吃飯，因為他和卓楠占用了一周寧栩的筆記本。

    在打鈴之前，寧栩就已經(jīng)走出了考場，站在樹蔭處玩魔方，旁邊是個正在施工的窨井蓋。

    這個多面體魔方是之前參加魔方比賽得的，他很少拿出來玩，陽光下玩手機不方便，這才拿在手里不斷打亂、復(fù)原。

    鈴聲響起，沒一會兒，李裘和卓楠走了出來。

    李裘在寧栩后面的考場，一看見他就揚聲道：“你出來的也太早了吧！我才寫到填空題，你就從我們考場旁邊走過去了?！?/br>
    寧栩沒什么表情地說：“這次題目簡單?！?/br>
    “簡單？我最后兩道大題都沒寫出來?！弊块扌Σ坏茫拌蛏?，你是又要沖刺年級第一吧？”

    寧栩還算禮貌地回答：“如果第二名考不到滿分的話?！?/br>
    卓楠倒吸一口涼氣，“李裘救救我，他太恐怖了?！?/br>
    李裘哈哈大笑，“我都跟你說了他很變態(tài)的，你非要自討苦吃問這個。”

    寧栩問他：“去哪兒吃飯？”

    “等一下，我看看哈，請你吃飯那必然要精挑細選?！崩铘玫拖骂^打開美團。

    教學(xué)樓里的人都走了出來，外面亂糟糟的。

    不遠處傳來幾聲喝彩，不少女生都看了過去，七嘴八舌地議論。

    景文和齊浩洋借了幾輛死飛，一群男生在那里玩后輪騎，這是他們慣常喜歡耍帥的動作，一個人成功了就會惹得女生們一陣尖叫。

    景文看見樹蔭下眼熟的背影，高高瘦瘦的，肩胛骨將白襯衫抵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一手插著兜，另一手把玩著什么東西。

    他忽然就起了點惡劣的捉弄心思——這股突如其來的沖動，就像是透過樹蔭射下來的陽光，春日泥土里冒出來的筍尖，雞蛋里破殼而出的小雞軟喙。

    毫無理由，毫無征兆。

    卻又那么符合自然規(guī)律。

    少年人惡作劇的目的不是在于搞破壞，而在于渴望看見對方臉上露出不一樣的表情。

    景文笑了一下，毫不猶豫地踩下踏板，車輪無聲無息滾到了寧栩身后。

    在距離他只有一米遠的時候，雙手用力往上一提，前輪離地騰空而起。

    卓楠正對著他，雙眼陡然睜大，發(fā)出一聲尖叫，她旁邊的女生也全都嚇得捂住嘴。

    寧栩聽到動靜，轉(zhuǎn)身看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懸在前方的車輪和景文囂張的臉。

    他手里的魔方啪嗒掉在了地上，咕嚕咕嚕沿著道路滾進了一旁正在維修的窨井里。

    景文翹起嘴角，穩(wěn)穩(wěn)地將前車輪落在了他身旁二十公分的位置，絲毫沒有碰到他一根頭發(fā)。

    “小心點，同桌?！彼麕е贸训男σ庹f道。

    李裘目睹了這一切，也嚇得半死，搶在寧栩之前開口道：“你故意的吧，這條路這么寬，偏偏從他背后過來?！?/br>
    景文一攤手，“你也說了，路這么寬，我想走哪兒走哪兒?！?/br>
    “你！”

    寧栩沒理他，徑直跑到窨井蓋面前，底下全是污水，魔方已經(jīng)被沖走了。

    “喂——”景文喊了一聲，他扭過頭。

    使壞的少年上半身趴在車頭，支著下巴說道：“我沒看到你手里有東西，請你擼頓串兒，就當(dāng)賠償了。”

    寧栩偏頭看了他幾秒，刺眼的陽光將他的面頰襯得白皙到半透明，黑長直的睫毛遮住眼眸，眼底并沒有被惡作劇之后的慍怒。

    景文不禁瞇起雙眼，仔細打量他。

    “不用了?！睂庤虮持鴷哌^他身邊，語氣沉靜，“道不同，不相為謀?！?/br>
    李裘和卓楠趕緊跟上他。

    到了校門口，李裘笑道：“你剛才真是太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哈哈哈哈虧你說得出來，景文臉都黑了?！?/br>
    卓楠也笑著說：“我還是第一次看他當(dāng)眾被拒呢，真后悔沒錄下來。”

    寧栩點了點李裘的手機屏幕，“別廢話了，導(dǎo)航?！?/br>
    十分鐘后，他們來到了盛林大道的戶外燒烤店。

    ——店門口停著幾輛車，門外第一張桌子上，坐著景文他們。

    李裘小小聲地說：“栩哥，我已經(jīng)付了錢了，在美團上訂的?！?/br>
    寧栩氣笑了，“這就是你精挑細選的地方？”

    景文也笑著沖他揮手道：“道不同，原來也可以殊途同歸啊，同桌?！?/br>
    那群男生發(fā)出一陣哄笑。

    三人挑了個離他們最遠的桌子，剛點完菜，門外走過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王嵩。

    李裘驚呼：“我cao，是王嵩，他們不會打起來吧？我們要不還是換一家好了?！?/br>
    寧栩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冷笑：“沒事，就在這兒吃。道不同，也方便隔岸觀火?！?/br>
    作者有話要說：

    魔方：你錯過了一個扒你老婆馬甲的機會，我掉的不是臭水溝，是你錯失的愛情！

    第8章

    從王嵩坐下的那一刻開始，景文的視線就一直在他身上。

    那眼神不能說多么不善，只能說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拿酒瓶扣他腦門上一樣。

    卓楠小聲說：“我們會不會圍觀一場動作片？要不要拍個視頻當(dāng)證據(jù)？”

    “別拍，小心惹火上身，嗑瓜子就行了。”李裘按下她欲拿手機的手。

    兩桌暫時沒有異動，但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不少，氣氛明顯有些膠著，大家連喘氣都不敢太大聲。

    片刻后，老板走到了王嵩這桌來點菜。

    老板是個矮小瘦弱的中年男子，據(jù)說是聾啞人，人稱啞叔。

    這也是為什么周圍的學(xué)生都喜歡來光顧他家，一方面因為東西好吃，一方面也是照顧啞叔生意。

    王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熟練道：“你來干嘛，叫你家服務(wù)員過來?！?/br>
    剛才給寧栩他們點菜的還是服務(wù)員，這會兒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啞叔打著手勢，指了指后門口的廁所，意思是服務(wù)員去廁所了。

    王嵩只得說：“行了行了，菜單給我我自己勾，說什么你也聽不見。”

    他挑選好菜品，把菜單扔在了啞叔身上。

    啞叔走開的時候，寧栩看見景文眉頭緊皺，一口氣將易拉罐里的啤酒灌了下去，單手把罐子捏得咔擦作響。

    沒過多久，寧栩這桌的烤串上來了。

    他們點了烤雞心、牛肋條、芝士年糕等，還要了一份酒釀，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了大半桌。

    牛rou烤得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爆出rou香四溢的汁水，混合著孜然等香料，使得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隔壁桌香氣飄蕩，王嵩他們?nèi)滩蛔×?，一個勁兒催促老板快點上菜。

    過了一會兒，他們的菜也陸續(xù)上桌了。

    王嵩吃了口牛rou串，嚼了兩下，突然呸地一聲吐在了地上。

    “這他媽怎么是辣的？說了不要辣不要辣，剛才都讓你家服務(wù)員來烤，你自己看看這烤得什么玩意兒。”他對著啞叔道。

    啞叔頓時無措起來，咿咿呀呀地比劃，意思是整個店里就兩個人。

    王嵩罵罵咧咧，“烤不好就別開店，我看你是老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