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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我一句試試 第58節(jié)

    他的指骨冰冷有力,帶著可以輕而易舉把他脖子擰斷的味道,許梓涵徹底被嚇住了,大口喘著氣安靜下來,景文這才慢悠悠松開手。

    服務(wù)員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們,見沒發(fā)生什么血`腥事件,有點猶豫不決地站在原地。

    景文看也不看他地說:“去告訴你們店長,這家店今天我包了,別讓任何人進來?!?/br>
    服務(wù)員猶豫了一下,只好扭頭跑開。

    他冷冷地望著不住發(fā)抖的許梓涵:“我沒空跟你浪費時間,現(xiàn)在聽懂我的話沒有?”

    “聽……聽懂了?!痹S梓涵摸了摸淤青的脖頸,自心底而生的恐懼讓他抖得跟篩糠一樣。

    “你,段恒和寧栩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們……在蘭外的時候是同學(xué)……”

    “別他媽廢話,你知道我在問什么?!?/br>
    許梓涵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只得老老實實回答:“我們高一的時候同班,我和寧栩是同桌,段恒是蘭外出了名的霸凌者,他……一般不會動手,但很喜歡搞小團體排擠同學(xué),讓那個人在班上生存不下去。當(dāng)時我被他們盯上了,寧栩跟我關(guān)系很好,所以他們就……”

    他看著景文瞬間黑下來的臉,漸漸地不敢說下去了,他隱隱猜到面前這個人很在乎寧栩,甚至怕他聽到這些遷怒自己。

    “繼續(xù)?!本拔拿碱^緊皺地催促。

    許梓涵咬了咬牙:“他們……就開始同時排擠我們兩個,我那時候膽子小,覺得高中三年忍忍也就過去了,也許以后可以換個班級,但他們越來越過分,甚至往我的抽屜里塞死老鼠之類的。寧栩知道了這些事……他、他向來是個不會忍耐的人,當(dāng)天就把段恒打得住進了醫(yī)院。”

    他的頭越發(fā)的低,好似被壓彎了脊梁。

    “那是他高中第一次打架,是因為我,那次老師護著他,這件事不了了之地揭了過去,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段恒是個喜歡玩陰的畜生,他在班上受歡迎程度不如寧栩,就開始暗中說……說我和寧栩關(guān)系曖昧,所以他才會為我打架。剛開始寧栩完全不在乎這些,可他連續(xù)幾次故意找事,又故意讓我和寧栩在獨處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久而久之,班上的人都開始相信這些謠言……”

    景文的眼神變得極其可怕,呼吸聲也粗重起來,原來是這個原因,寧栩才會對“同性`戀”這三個字避之不及。

    這根本是他最致命的軟肋。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把我們叫到了辦公室,逼問我和他之間到底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痹S梓涵神情恍惚地看著杯子,“寧栩很自信地說我們什么都沒有,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他不知道……在這前一天段恒找了我,他威脅我說如果我不承認(rèn),就讓我永遠(yuǎn)在蘭江混不下去。”

    他忽然捂住臉,情緒崩潰地哭了起來:“我當(dāng)時實在太害怕了,我知道我們斗不過他,因為我們就兩個人!而且班主任和同學(xué)們根本不信!他們?nèi)疾恍盼覀?!我、我是不得已、不得已才……?/br>
    他正哭得抽噎,下一秒,被兜頭潑了一臉熱咖啡,連杯子帶熱氣徹底澆醒了他。

    景文直接把杯子砸在了他臉上,耐心已經(jīng)完全耗盡。

    他冷冷地盯著許梓涵,一字一句道:“別他媽哭了,趁我還沒讓你講不出話,快點說,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許梓涵只覺得他下一秒就會一拳砸過來,冷不丁打了個寒戰(zhàn),像是一只無所遁形的老鼠,整個身體抖得快要坐不住。

    隔了很久,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我給他寫了封情書,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了?!?/br>
    嘩啦——

    整張桌子被掀翻在地上。

    第41章

    景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咖啡店出來的, 他只記得在下一秒掀了桌子,要不是店長出來攔著,許梓涵可能會被他打得當(dāng)場昏死過去。

    夜風(fēng)料峭, 他坐在路邊猛烈粗喘, 方才擦破皮的手發(fā)出細(xì)微顫抖。

    ——光是聽到這些齷齪事, 他都覺得心口要炸了。

    難以想象,寧栩這三次轉(zhuǎn)學(xué)期間都經(jīng)歷了什么, 那些所謂的同窗都是怎么在背后議論他的, 他又是那么驕傲不愿解釋的人……

    景文忽然間就明白了, 為什么寧栩剛轉(zhuǎn)來的時候那么生人勿近,雖說不至于不合群, 但從來不主動交朋友, 直至一學(xué)期過去,才和李裘他們走得稍微近了點。

    按理來說不該是這樣,他長得帥學(xué)習(xí)又好, 這種男生在高中是極其受歡迎的,只要愿意,隨隨便便都能朋友成群。

    景文將臉埋在手掌之中, 喉嚨里傳來血腥的味道, 一股拉扯的情緒在他胸口橫沖直撞, 宛如滔天洪水將他淹沒。

    他到底是有多混蛋,居然還寫了封情書給寧栩。

    這封情書對他而言不是霜糖,也不是柔情蜜意的告白, 而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刃, 是反復(fù)捅向他心臟的利箭。

    景文從沒有哪一刻這么厭惡自己, 甚至想立刻找到寧栩, 問他把情書扔在哪個垃圾桶里了, 他好去放把火燒得一干二凈。

    寧栩看見那封信的時候,會想什么?

    會討厭他嗎?會想起這些惡心的事嗎?

    不,寧栩不會。

    他愛憎分明,從來不是個遷怒他人的人。

    正是因為知道他不會,甚至還給他準(zhǔn)備了那條圍巾當(dāng)禮物,景文的心被撕扯得更痛了,痛到幾乎麻痹的程度。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這么被他親手揭開了帶血的傷疤,他甚至還樂呵呵地跑去當(dāng)面問人家,委委屈屈地覺得他躲著自己。

    他憑什么感到委屈?

    景文保持一個姿勢很久沒有動彈,久到服務(wù)員都跑出來詢問,生怕他出什么事。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雙黑沉沉的眼睛紅得瘆人,他拿起手機接通了王嵩催命似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突然跑出去也不說一聲,蘭外還去不去了?”王嵩語氣不滿地問他。

    景文握著手機的骨節(jié)微微泛白,咬緊牙關(guān)道:“去,現(xiàn)在就去。”

    *

    春夜里,草叢間蟲鳴螽躍,月色清淺地灑滿了院落,天臺一片靜謐。

    龍沙寶石抽出新嫩的綠芽,又一年花期過去,花架上即將生出枝繁葉茂的綠葉。

    寧栩靠在架子上,抬頭喝干了易拉罐里的啤酒,隨手扔到一邊,地上又多了一個捏癟的空罐子。

    他抬頭望著朦朧不清的月亮,只覺得時間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一切都像個死循環(huán)一樣,不斷重演、反復(fù)。

    這是第三次了。

    剛來蘭高的時候,他本不想對新學(xué)校新班級投入太多情緒,只消平淡地過完剩下一年就好。

    其他同學(xué)身邊都熱熱鬧鬧,只有他經(jīng)常形單影只,本能抗拒和別人太過親密??伤K究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年,也會被那群呼來喝去的二貨朋友吸引,當(dāng)李裘死皮賴臉拉著他去打籃球的時候,他終是沒有拒絕。

    大家都以為他慢熱,愿意主動和他說話。

    實則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也很想主動,只是猶豫不決。

    這些人蘭外、立人的同學(xué)都不一樣,每個學(xué)校有它自己的風(fēng)格,培育出來的學(xué)生自然也各不相同。

    蘭高的學(xué)生更為單純善良,平時總被老師教訓(xùn)得死死的,骨子里也更向往自由和激情。

    李裘、齊浩洋、卓楠、盧思思、小胖、王嵩……

    每一個他遇到的人,都有他們獨一無二的特點。

    他們或許有人有著乖學(xué)生的外殼,卻總在遇到事兒的時候毫不退縮、勇往直前,他們會接納一個轉(zhuǎn)學(xué)三次來歷不明的學(xué)生,也會毫不猶豫地接納休學(xué)回來的周懷峰。

    寧栩忽然間覺得難過。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他舍不得了。

    他不是個冷血動物,相反冰冷的外表下,是比尋常人更細(xì)膩敏感的神經(jīng)纖維。

    段恒的目的很明顯,就是和前兩次一樣故技重施,讓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過去。

    假如這些人知道那種事,還會像現(xiàn)在一樣對他笑臉相迎嗎?

    還會鬧哄哄地圍在他旁邊問題目嗎?

    還會不顧他裝作冷臉地和他打打鬧鬧嗎?

    這個問題,是考驗人性,信和不信只在一念之間。

    他本可以選擇讓艾珂出面,或許這次校長和老師會站在他這邊,和立人的老師一樣把謠言鎮(zhèn)壓下去,那么然后呢?

    然后他將失去這些朋友,他會贏,卻也輸?shù)脧氐住?/br>
    這就是他離開立人的原因,因為沒有人敢當(dāng)面說他什么,但他知道私底下每個人都會議論。

    他背靠著光禿禿的花架,手臂無力地癱在地面。

    有個柔軟濕潤的東西,舔了舔他的手背。

    寧栩低下頭,看見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上來,默默陪在他身邊的吃罐頭。黑夜里,它用黑白分明的純凈眼神看著他,將身體縮成一團擠在他手邊。

    “每當(dāng)這種時候,也就只有你能陪著我了?!睂庤蛎嗣兹椎哪X袋。

    吃罐頭像是明白他的心事,伸出舌頭不斷舔舐他的手心。

    看著它干凈到無暇的眼神,寧栩想起了這整個晚上,他最不愿去想的那個人——小動物的眼神是世界上最潔凈的,就像景文看他的眼神,熱烈、真誠,不帶任何雜質(zhì)。

    “對不起,要讓你失望了,景文?!?/br>
    花架下,傳來一聲淡到極致的嘆息。

    寧栩在天臺坐了大半夜,又喝了不少酒,第二天如愿以償?shù)匕l(fā)燒了。

    他本就不想去上學(xué),正好借此機會讓艾珂幫忙請了個假。

    整整一天,寧栩哪兒也沒去,躺在房間里看著天花板。低燒讓腦袋昏昏沉沉的,也避免了他做無端的猜想。

    中途艾珂進來了幾次,摸了摸他的額頭又默默地退出去。

    直到晚上,她才坐到床邊,輕聲問道:“小栩,是不是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寧栩睜開眼睛,看見她滿臉寫著擔(dān)憂。

    “沒事,咳咳……”他開口時嗓子啞得不行。

    艾珂皺眉看著他:“真的假的?你沒騙我吧?剛才景文回來,問我你身體怎么樣,我讓他上來看看你,他卻猶猶豫豫地說不進來了,讓你好好休息,你們兩個吵架了?”

    寧栩一愣:“他來找過你?”

    “是啊,我看他想進來又不太敢進來,叫了他好幾次呢?!?/br>
    寧栩心里隱隱產(chǎn)生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明明昨天景文還說要和他做回朋友,現(xiàn)在卻變得這么別扭,難不成段恒已經(jīng)有所動作了?他知道了這件事?

    他立刻從床上坐起來,問道:“媽,今天錢老師有跟你說什么嗎?”

    艾珂莫名其妙:“我打電話給他請假,他說讓你好好養(yǎng)病,其余什么都沒說?!?/br>
    奇怪,寧栩眉頭緊蹙。

    一時有些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