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好人壞人
「那一天,我看見他衣服上的半張徽章,寫著一個j,不偏不倚,裂痕剛好能對上這徽章的邊緣。我質問他那晚行蹤,他卻漲紅了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當時,我就明白了。就是他,他就是撞死伊芙的真兇?!估酌傻抡f:「我滿心仇恨,決意要殺了他。于是,三不五時在你家外面游走,找尋一個好時機?!?/br> 雷蒙德低下頭,目光黯淡,陷入了回憶,「就在那個夜晚,透過窗戶,我看見他喝得不省人事,倒在廚房地板。我知道機會來了,將安妮拉出門外,告訴她伊芙在找她,然后走進廚房,翻倒了油桶,點了一把火。我看著他在眼前凄厲慘叫,燒成灰炭,然后轉身離開?!顾nD幾秒,閉上眼睛,「我以為殺了他,就能讓我平息怒火……但是相反的,我仍感受不到任何平靜。但為時已晚,殺了他,讓我成為和他一樣的人。我們都有罪,再也無法回頭?!?/br> 「所以你才救了喬治,因為你不想看著我殺人。」迪恩說。 「我犯了無可挽回的錯,后悔莫及,我只想要你不要踏上我的后塵?!?/br> 「你不懂,殺了壞人,好人才能好好活著?!沟隙髡f。 雷蒙德苦笑,「可是在這世界上,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又有誰說了算?當我殺了人,我就成了壞人,那我又有什么資格活著?」 迪恩無言以對,腦中一片混沌。他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他站起身,緩緩向外走去。 「迪恩,」雷蒙德仰頭望著他,「你……會原諒我嗎?」 迪恩握緊拳頭,沉默了一會,「我不知道。或許……有一天吧。當你收到我的明信片,那就是我釋懷了。」 「你會去哪里?」雷蒙德說。 他沒有回頭,繼續(xù)往外走,離開了小屋。飛鳥從天際翱翔而過,發(fā)出一聲長鳴。倏然間,如一記鐵鎚敲醒了迪恩。 他還有個地方要去。 他瞥了一眼手錶,五點四十八分,開始拔足狂奔。他匆匆攬了計程車,一跳上車就說:「十分鐘內(nèi)趕到新哈博碼頭,給你雙倍?!顾緳C二話不說,油門直踩到底,「咻——」一聲往前飆去。 哈博碼頭入口的小路經(jīng)過重新翻修,變得又寬敞又平坦。哈博碼頭在黑武士號被擊垮之后,經(jīng)歷一番整頓,如今,形成新新向榮的繁榮氣象。這里被規(guī)劃成觀光區(qū),一座碼頭歷史博物館正在興建中,原本黑武士號的位置停泊了一艘五星級餐廳的白色郵輪,兩側船屋都紛紛轉型成日租民宿。 新的商機帶來了工作,路的兩側不再站滿臟兮兮的乞討小孩,從前的罪惡地獄,搖身一變成明日之星。 司機在碼頭指示牌前停下,回頭望著他,說:「十分鐘?!?/br> 迪恩舉起手錶,說:「十一分鐘?!?/br> 司機臉色微變,正要開口。迪恩從口袋掏出鈔票,塞到他手心,「但還是算你兩倍,不用找了?!?/br> 他推開車門,邁開大步,直衝四五八號船港。遠處一艘小游艇通體金色,正發(fā)出「嗚——」的鳴笛聲,準備出航了。 迪恩加快腳步,一邊揮手,一邊大喊:「等等我——」 游艇啟程,開始遠離港邊。他看見雪倫站在船頭,眺望遠方的海平面,任由海風捲起她的發(fā)梢。 迪恩大聲說:「雪倫,雪倫!」距離船身只差幾步了。 雪倫聽見叫喊,回過頭來,看見是他,眉毛抖動了一下。 迪恩終于來到岸邊,他撐著木樁,喘了幾口氣,說:「雪倫,我有件事要跟你說?!?/br> 「什么事?」雪倫說。艾倫的頭從船長室探了出來,嘴邊揚起一絲微笑。 「理查.沃森將會受到制裁,蘿拉.沃森會出庭指控他?!沟隙髡f。 雪倫雙眼亮了起來,「真的?」 「真的?!沟隙髡f。 雪倫眼眶泛紅,手撫胸口,「終于等到了這一天。這一天,我已經(jīng)期待很久了?!?/br> 然而,船身還在繼續(xù)前進,雪倫距離他越來越遠。 他滿心焦急,說:「喂!你們不留下嗎?」 「不了,等判決出來,我們會知道的。」雪倫說。 「那……帶我走,好嗎?」迪恩說。 雪倫別了過頭,不說話。迪恩眼見情況不對,改向艾倫求助,「艾倫……」 「別問我,」艾倫掏掏耳朵,「雪倫才是真正的船長,得看她臉色。」 「雪倫……」迪恩說。 「我怎么知道,你上船以后,會不會偷了船就自己開走?」雪倫說。 迪恩抓抓頭,她果然還為了那件事在生氣。他大聲說:「我錯了,我跟你道歉。我應該相信你,對不起?!?/br> 雪倫咬著嘴唇,陷入猶豫。 「我保證不會再丟下你。」迪恩說。 「你說什么?」雪倫說。 「我說,我保證永遠不會再丟下你?!沟隙髡f。 那一刻間,他們互相凝視著,雪倫眼眸中的感動對上迪恩瞳孔里的堅定。艾倫皺起眉頭,大聲說:「喂,真夠噁心的。」 金色的船身又再次回到岸邊。迪恩跳上船頭,不理會艾倫的白眼,和雪倫并肩而坐。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光芒從云層透出,日落馀暉像亮粉灑滿海面,渲染成一幅美不勝收的景色。 迪恩望著天際,一時忘了自我。已經(jīng)有多久,他沒呼吸到這樣自由的空氣,忘了有多久,沒抬頭看看這片天空。 太陽東升西落,浮云來來去去,偶爾狂風暴雨,而天空始終是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