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只想逃 第48節(jié)
他摸床上那人手腕,余光又瞥見那腕間青黑掐痕,去了甲的淋淋指尖,心中直道:“作孽”。 白須長者上手摸了兩把。 紅菱問:“如何?” 白須長者搖頭:“脈端直而長,直起直落,大災難救……” 紅菱道:“只是難救,并非不能救。” 老君點頭。 紅菱:“那就好?!?/br> 她見老君面色為難,又道:“陛下有言,乾坤殿中靈藥仙草,任您挑用?!?/br> 老君面色微緩,摸出紙筆,邊寫單方,邊又摸脈,忽而手中一頓,神色大變。 紅菱心下莫名一跳,道:“怎么?” 白須老君不語,閉眼皺眉又在玉衡腕上摸了兩把,人忽而跪地,嘴唇顫道:“姑娘,這人……這人……老奴不敢亂治……” 紅菱斥道:“何意,莫非陛下都使喚不動你了?” 老頭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伏跪道:“老奴怎敢違逆陛下,是他……是他……” 紅菱皺眉:“嗯?” 老君瑟道:“他脈中兇煞甚重,老奴未能及時察覺,仔細摸過后才發(fā)現(xiàn)其中又隱一脈,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是……喜?!?/br> “……” 紅菱怔怔道:“你說,你說的……喜是?” 老君頭不敢抬,顫顫巍巍道:“此事重大,還請姑娘通傳陛下……” 紅菱遽笑搖頭:“不可能……” “怎么可能!” 紅菱似是聽著什么笑話:“他是男子,怎么可能……除非,他是……”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除非,他是坤澤。 他是……坤澤…… 紅菱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耳邊嗡鳴,她抓住跪在地上的老頭,一手把人拎起來,厲聲道:“再摸一回,若是你老糊涂了,把錯了脈,我定要把你剁成十塊!” 老君哆哆嗦嗦,伸手又摸半晌,臉色白了又青,人蹭著床沿跪下,哆嗦著嘴唇道:“沒錯,真是沒錯啊……紅菱姑娘……” “……” 屋中靜默許久,紅菱忽血紅著眼,狂奔出去。 在床腳跪縮成一團的御醫(yī)長,滿臉是懵,心道:這屋子里最先治的,是紅菱這婆娘的瘋病。 紅菱跑出去,好似眨眼功夫,又奔回來,回來時,手上握著一把長劍。 鳳翎劍出鞘后,乾坤殿中把劍拔出的仙君卻不大愛用,時常不知丟在何處,麒麟帝便叫紅菱收起,又放回了側殿。 紅菱提劍過來,劍光凜凜,鋒利非常。 老君臉色驚綠,撲過去道:“姑娘三思!老奴知道您盡忠少主,可事關重大,若有一日東窗事發(fā),可要株連九族,萬不可……萬不可意氣行事……” 老君起身去攔,被一腳踹開,紅菱手持長劍,對著榻上人脖頸處砍。 老君手腳僵涼,本以為莫名就要冠上株連九族的冤罪,卻聽“錚”然一聲,那劍竟在人頸邊憑空頓住,隨即靈光驟起,震得紅菱松手。 劍有劍靈,不傷其主。 “……” 紅菱眼淚往下頭掉,人站在床邊,又哭又笑,好似發(fā)瘋,猛搖著頭,自言自語。 “這個廢物……” “瞎眼,貌丑,癆病鬼……” “怎么會……” “不可能的……” 老君瞧紅菱舉止癲亂,胡言亂語,似是狂喜,又似悲極。 女子搖著頭,卻越走越近;嘟囔著瘋話,卻跪在榻邊;一邊罵他廢物,一邊失聲痛哭。 好生半晌,屋中靜了,瘋的人不瘋了,坐在榻邊,從懷中掏了方純白繡絹,握住被角中露出的那手,細細擦凈上頭血污。 老君在旁邊跪了太久,此時,終于才敢開口:“姑娘……陛下那里……” 紅菱忽道:“我聽聞御醫(yī)長家中,有個百歲幼孫,天資聰絕,為人通達……” 老君一怔:“您……” 紅菱:“少主孤獨,缺個伴侍,明日,便安排他進宮,與少主同讀?!?/br> 老君驟然一身冷汗:“小子年幼,頑劣不堪,難堪此用,姑娘,您是有何吩咐,不妨直說……” 紅菱抬眼,冷冷道:“陛下把人安排與此,便是無心,既是無心,又何必一些瑣碎小事都要通傳,憑添麻煩呢?” “今日,老君只查出一條兇脈,竭力診治便好?!?/br> 老君一個哆嗦,頭在地上狂磕幾下,磕出血來:“姑娘,您……您這是!要老奴全家性命啊……” 紅菱淡淡道:“老君這是什么話,少主仁善,當個伴侍,乃是好事。再說,若是老君家風嚴謹,不愛說些胡話,我怎能虧待?” 老君咬牙,余光瞥了眼這房破屋,心中計較,最終狠狠磕了一下,道:“老奴明白?!?/br> 老君下去拿藥,紅菱坐在榻邊,手上一方白帕,被血染的贓污。 紅菱紅著眼睛笑:“玉衡,人都是會變成自己厭惡的模樣?!?/br> “我是?!?/br> “仙君亦是?!?/br> …… 玉衡這回,當真大劫難過。他這身子本就是逍遙仙用烈草仙藥強補起來的,如今如洪堤泄角,絕非易補。 參湯靈藥如同灌水,屋中滿是藥氣枯苦,昏睡半月,仍然未醒。 玉衡高燒不退,夢中囈語,中途曾忽睜了眼睛,死死抓住紅菱手腕。 口中全是:“仙子等我……” 紅菱點了他啞xue,用綢布沾了涼水,貼在玉衡頭上。 玉衡瞧不見,說不出,眼中滾了兩顆灼淚,又昏過去了。 紅菱將偷到的易容丹塞進玉衡口中,道:“你見著她了?” “我知道你喜歡她……” “但此時真不能亂叫,與你,與她,都是災劫。” 這半月中,三界之中出了大事,妖界小太子不知為何在魔界大打出手,不知尋著什么好玩意兒,硬要搶走。 殷冥憤憤上了趟天界,叫天界做主,妖界妄為,竟敢在魔界擾事。 三界中,向來以天界為尊,三人曾同拜師仙藤林,承華又是為長。 殷冥這趟過來,妥或不妥,頗有些難說。 九嬰被請上天界,三個師兄弟再見,九嬰卻總魂不守舍。 承華淡淡道:“師弟是有心事?!?/br> “……” 九嬰殿上發(fā)愣,直至有人重咳兩聲,這才回了神,折扇一甩,微掩了些面,道:“師兄說些什么?” 承華抬眼看他,眼神安靜而又毫無波瀾:“師弟可有心事?!?/br> 九嬰:“沒有……” 承華:“聽聞那日,師弟要從魔界帶走些東西。” 九嬰“哦”了一聲,搖扇笑道:“事是如此,那日我去魔界本想同殷冥師弟敘舊,瞧見魔界乾坤殿中有一神物,與前些日子我妖界被偷物件兒頗有相似……” “后有些爭執(zhí),結果這些日子我回去一瞧,那物件是被殿中下人擺放錯了位置……” “一場誤會,一場誤會?!?/br> “是么?”承華烏睫微啟,眼中黑深似沼,眼底噙著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細光,難揣其中情緒。 承華:“既是誤會,解開便好?!?/br> …… 那夜,殷冥從天界回來,還帶回一顆金色丹藥。 殷冥掰開玉衡的嘴,便要喂他。 紅菱進屋便瞧這幕,心中一急,沖來伸手攔他,道:“陛下!他如今體虛癥重,入藥且三思……” 殷冥抬頭,細細瞧紅菱臉上神色,道:“不過幾日,你倒是對他生出不少關心?!?/br> 紅菱臉上一僵,隨即又嗤笑道:“我是心疼那些仙藥,哪是……心疼這個廢人……” 殷冥將那顆丹藥放入玉衡口中,又扶人稍稍起身,哺了口蜜水,化他口中澀苦。 “這藥,出自逍遙仙?!?/br> 紅菱一愣:“殿下去天界,是為了找他?” 殷冥:“不該去的。” 今日一出,實在突兀,承華必定生疑。 殷冥把玉衡抱入懷中,仔細給他斷了甲的指尖兒上藥。 “卻無他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