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道了聲“那你去吧。”

    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玉衡一個(gè)人回了寢殿，躺在榻上，睜了一下午眼。

    北涼山，猰貐，山民，殷淵……千絲萬縷混在一起，玉衡眼中從混沌濁亂，半晌之后，只剩下冷酷清明。

    ……

    亥時(shí)，逍遙仙推門回來，殿中一片漆黑。

    他掌了燈，在屋中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才見玉衡直挺挺躺在床上。

    逍遙嚇了一跳，道:“你怎的也不出個(gè)聲？”

    玉衡坐起來，燭火之下，橘色暖光掃得玉衡眼尾微微泛紅，更生稠艷，唇色水紅，如同洛陽牡丹。

    玉衡道:“你回來了，可又問到什么？”

    逍遙惡聲惡氣道:“沒有。”

    玉衡點(diǎn)頭，起身重新去鋪他的地鋪。

    等二人各自躺下，屋中沉默，逍遙心中有氣，不愿說話，直到吹燈時(shí)候，玉衡站在桌前，道:“逍遙，你還記得答應(yīng)過我的那件事么？”

    逍遙答應(yīng)玉衡的事太多，一時(shí)未想起來，道:“什么？”

    玉衡道:“今夜之后，無論發(fā)生何事，你都不要再來救我?！?/br>
    ……

    入夜，逍遙睡得正香，忽聽到門響，含糊道:“你去哪？”

    玉衡道:“小解?！?/br>
    逍遙“哼”了一聲，翻身睡了。

    一夜平安。

    第二日，逍遙睜眼，剛?cè)鄡上卵劬?，瞥見玉衡坐在桌前?/br>
    逍遙仙打個(gè)哈欠，道:“這么早？你……”

    話未說完，逍遙上仙驟然一愣，他看到玉衡一身衣裳，所見之處全都是血，坐在桌前，擦著一雙鐲子。

    逍遙連滾帶爬撲到床下，抓住玉衡手腕，喝道:“你去做什么了！是哪受了傷？！”

    玉衡抽回手道:“不是我的血?！?/br>
    逍遙看著玉衡，底下頭又去看玉衡手上的東西，最后眼神落在凳子上一尊半人高的石像上。

    逍遙大驚道:“這是什么？你昨夜去了哪里？！”

    “尋了那個(gè)丫頭。”玉衡道:“白日我本還有些話想問，可惜當(dāng)時(shí)我的靈力不足以再隔斷通靈玉，等晚上靈力周轉(zhuǎn)了些，便去問她了。”

    逍遙:“她說了什么？”

    玉衡仔細(xì)擦著那雙鐲子，道:“她說，紅菱死后，死死攥著這雙鐲子，她砍了紅菱的手?！?/br>
    逍遙心下猛跳，他看著玉衡滿身血污，道“你……你殺了她？！”

    玉衡搖頭:“沒有?！?/br>
    “她砍了紅菱的手，我也叫她還雙手罷了?！?/br>
    逍遙未語。

    玉衡問:“我做的不妥么？”

    逍遙表情極不自然，道:“倒也不是，只是……那個(gè)婢女，是等紅菱死后，才傷尸奪財(cái)……可你這……”

    玉衡道:“有區(qū)別么？”

    逍遙咬牙道:“有的。”

    玉衡抬眼，眼中暴起血絲，道:“那你說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好？”

    “我要回這雙鐲子，替紅菱原諒她么？”

    “你可知道，我昨夜去了蘭園，進(jìn)了紅菱的屋子，她的屋里有什么么？”

    逍遙道:“什么？”

    玉衡道:“什么都沒有?！?/br>
    “她屋里只有一桌一塌，一碗一椅，哦，對(duì)了，她房中還有這么個(gè)石像，我的石像……”

    “我百年來，已無靈丹周轉(zhuǎn)，卻仍有些許靈力積存，不是有什么旁人供奉我，為我做祈的，只有她一個(gè)……”

    他越說越急，越說越快，聲音極啞，低低咆哮道:“她照顧了我數(shù)百年，又為我照顧了殷淵百年，我給了她什么？”

    “什么都沒有??！”

    “只有這么一雙，害得她死無全尸的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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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衡不是圣母，他不想無辜的人因?yàn)樗麘K死，但是傷了他的人是要還的。

    上章已聽取意見，做了修改。

    第133章 三個(gè)人（上）

    最后，玉衡道:“是我欠她。”

    二人沉默一會(huì)兒，玉衡起身道:“逍遙，委屈你了，我們換身行頭?！?/br>
    逍遙道:“?。俊?/br>
    玉衡道:“我要去趟乾坤殿?！?/br>
    他要去看殷淵，不想叫這身血?dú)猓K了殷淵的堂殿。

    逍遙仙右眼一跳，當(dāng)即喝道:“不行！”

    “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鈴蘭，你仔細(xì)想想，前日通靈時(shí)他說的話！”

    聽了這話，玉衡想起如意袋，呼吸頓了頓，道:“隨他去吧?！?/br>
    逍遙聽出玉衡的聲音在顫抖，道:“既然害怕，你為什么啊……”

    玉衡解開衣扣，道:“我有場(chǎng)戲，非演不可。”

    逍遙仙還要開口，玉衡擺手道:“我意已決，不必再勸了?！?/br>
    話不投機(jī)，二人便都沒了言語，逍遙仙火氣甚大，脫下外袍，扔在玉衡身上。

    逍遙仙咬牙道:“我同你一起去！”

    玉衡道:“也好?！?/br>
    二人一行到了乾坤殿外，逍遙仙開口道:“玉衡仙君很有主意，我祝你能活著出來……”

    玉衡聽他陰陽怪氣，倒也不惱，道:“我沒想過出來?！?/br>
    逍遙仙微微一頓，擰著眉毛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玉衡淡淡笑道:“這世上只剩逍遙最關(guān)心我……可這件事，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逍遙心口發(fā)悶，卻終究未再開口。

    外頭日頭正大，外頭侍衛(wèi)一個(gè)個(gè)耷頭垂眼，玉衡道:“這些侍從倦怠如此，看樣子，殷冥應(yīng)該不在。”

    逍遙仙：“嗯?！?/br>
    玉衡從廊下起身，正要出去，忽想起什么，從口袋中摸出那兩個(gè)被擦干凈的鐲子。

    逍遙仙垂眼道:“干嘛？玉衡仙君如今市儈了，還懂得給辛苦費(fèi)了？”

    玉衡沒有心思同他打諢，道:“幫我埋在紅菱墳前，多謝?！?/br>
    逍遙仙將玉鐲，揣進(jìn)懷里，道:“好?！?/br>
    ……

    逍遙仙走了，四下無人。

    廊下陰影之中，玉衡扶住墻壁，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手指慢慢蜷縮，臉上露出可以稱得上是痛苦的表情。

    他殺了人。

    他沒有忍住。

    可，他不敢告訴逍遙仙。

    如今，他站在乾坤殿前，也許，他還會(huì)殺更多人。

    他怕逍遙再問他一句:“你為什么?！?/br>
    紅菱死了，沒有人站在他身邊了。

    玉衡掏出那塊通靈玉，指尖撫過上頭精細(xì)雕紋，抬頭看了眼天色，烈日當(dāng)空，已到正午。

    玉衡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揉碎了眼底濕紅，走出屋影，臉上掛了假笑，大步到了乾坤殿前。

    乾坤殿外重兵輪守，方才那批曬蔫了，又換了波精神的，嚴(yán)陣以待。

    玉衡皺眉，白日正午，為何如此戒備？

    玉衡來不及理清其中端倪，便已到了殿前，眼前刀光一閃，雙刀交叉，橫于胸口，被人攔下。

    領(lǐng)頭侍衛(wèi)是個(gè)八尺莽漢，黑臉長(zhǎng)須，喝道：“大膽……”

    后頭話還未落，等看清玉衡那張臉，當(dāng)即變了臉色，話也變得客套:“原來是仙君。”

    “嗯。”

    玉衡含笑頷首，心道，這個(gè)鈴蘭，看起來在魔界地位還算不錯(cuò)。

    黑臉侍從道：“聽聞仙君前些日子去了天界，未想到，仙君這么快就回來了？”

    玉衡微微一怔，手指下意識(shí)探到腰間通靈玉，笑道:“這不是天界仙主昏庸無趣，實(shí)比不上麒麟帝英明，我去玩了一趟，想著還是魔界好，便回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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