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只想逃 第120節(jié)
幾個婢女在外頭偷懶閑談,百花仙走出來,咳了一聲,便嚇得魂不守舍,行禮之后,匆匆走了。 百花仙在外頭站了一會兒,院中幾棵槐樹,枝葉遮天蔽日,倒顯得里頭陰氣森森。她鬼使神差走進去,踏過落葉蔭林,推開了屋門。 屋子不大,一床一桌,百花仙不記得自己來過,卻又如此熟悉。 房門設(shè)得偏,外頭竹木森森,又關(guān)著窗,說是里頭關(guān)著人,百花仙在屋里轉(zhuǎn)了一遭,在床上看了一眼,沒有瞧見。 屋里沉悶,百花仙心中難受,轉(zhuǎn)身要走,身后忽聞一聲:“仙子?” 百花仙回頭,是在床下榻角,蜷了個人。 殿中太暗,她湊近看,陰影之下,確實是前幾日同她說話的小郎君。 百花仙道:“你……?” 這才幾日,人便瘦得好似只剩一把骨頭,毫無血色的臉藏在陰影之下,只看見雙驚稠絕艷的眼睛。 玉衡咳了兩聲,啞聲道:“仙子怎么有空,到這里來?” 百花仙:“我……” 百花仙說不出個一二,頓了片刻,才道:“隨意走走?!?/br> 玉衡點頭,應(yīng)了一聲。 屋里靜了,落根針都能聽到。 上次見面,都是對方開口,百花仙不大習(xí)慣和陌生男子共處一室,站了些時,又覺得屋中太陰,到桌邊摸了油燈。 玉衡有了聲音:“不要點了?!?/br> 百花仙一怔。 玉衡輕聲道:“燈油點著,曾不小心滾在過我身上,實在極痛了,便寧可黑著了……” 百花仙:“哦……” 百花仙放下油燈,站在原處,更不知說什么好。 靜默片刻,百花仙又道:“你……看起來不大好,要到床上,休息下么?” 玉衡搖頭:“不,不必了。” 二人并無多少話好說,百花仙攥著手道:“那……我先走了?!?/br> 門開了,陰影下的人動了,道:“仙子?!?/br> 百花仙:“嗯?” 百花仙背光而立,衣袂風(fēng)下翻飛,一如當(dāng)年月下,南水岸邊,驚鴻之態(tài)。 仙子,依舊是仙子。 在殷冥身邊,似乎,是好過在他身邊。 玉衡從聲音嘶啞,帶了幾分溫和,道:“路上小心?!?/br> 百花仙點頭,一腳踏出房門,不知為何,又回身問了一句:“一月之后,是我婚成,你想來么?” 陰影中的人微微一怔,道:“你們……還未成婚?” 百花仙嘆道:“沒有。” “前些日子二界動蕩,好容易有驚無險,后頭又是帝君情期,十分辛苦……” “哈……”玉衡笑了一聲。 百花仙話聲驟停,道:“我說錯什么話了?” 玉衡搖頭,道:“沒有。” 仙子繼續(xù)道:“我今日見他,帝君似乎心情還好,定下了日子,下個月底。” 玉衡道:“你想我去么?” 仙子道:“自然,我若不想,怎會問你?” 玉衡抬起眼睛,道:“我會去的。” 百花仙笑道:“好,那我改日,來送請柬?!?/br> 百花仙走了,不知有意無意,房門未關(guān)得好,有光透進屋子,光點落在身前。 玉衡伸手去碰。 已過七日,逍遙還未回來。 …… 這日,天界倒是熱鬧,逍遙仙一個上仙,竟膽敢對天君不敬,怒氣沖沖,一腳踹開了凌霄殿門。 外頭打的不可開交,巨靈神的金紋三板斧,差點劈開逍遙仙腦袋,殿中忽有人道:“讓他進來?!?/br> 巨靈神立馬收刀,恭敬應(yīng)了聲“是”,還不忘把殿門關(guān)了。 殿中淺香繚繞,承華高冠博帶,衣冠楚楚,案前靜思,正襟危坐,外頭如此大聲響,都巋然不動。 逍遙仙一屁股坐在承華跟前,并不拐彎抹角,直接道:“說吧,過往之事,你何時想起來的,又想起了多少?” 承華面無表情,淡淡道:“不知何意?!?/br> 逍遙仙掀翻了案上白玉硯臺,臭墨浸了滿桌:“怎么,時至今日,承華帝君還要如此,裝模作樣么?” 承華慢慢抬眼。 逍遙仙坐直了身子,道:“你莫擺出這幅架勢,我今日來,不是要同你打架,是想問你,他歷劫八世,每世皆死于你這陪劫使手上,就算千仇萬怨,也早還夠了吧……” 第147章 神界 承華冷淡道:“無稽之談。” 逍遙道:“八世歷劫,不可殺生,積功累德,本該正神歸位,卻皆因你慘死?!?/br> “如此古怪,任誰都不會覺得只是巧合。” “但你們?nèi)肓溯喕氐?,飲了忘情湯,就算舊仇難消,亦不會帶入下界。于是,我去請教了望淵神君,可有什么法子,可在下界破除憶枷?” 話及于此,承華仍面不改色,逍遙都想為他鼓掌。 逍遙繼續(xù)道:“望淵神君言,有種寶器,若可復(fù)刻施靈者記憶,將其置于久處之地,會影響神識。聞得此事,我藏了一顆,在藥王谷?!?/br> 承華道:“與我何干?” 逍遙仙抬手,袖中兩顆金色珠子落在桌上,沾了黑墨,噼啪彈響,墜下案幾,滾到承華腳下。 逍遙仙道:“這兩顆轉(zhuǎn)魂珠,是我從仙藤林里找到的。我用靈力探過,雖不得深入,卻見著了您的臉……” 殿中寂靜,須臾,承華緩緩起身,鞋底碾碎兩顆魂珠,微微勾起嘴角:“所以呢?” 逍遙仙道:“他八世功德?lián)Q天佑,此世只要庇世三千年,不殺生,佑生靈,便可飛升光明神邸。但如今他已殺生劫敗,即使丹修至頂,也不過飛升二階小官,已無法撼動如今神首之位,不知上神還如此為難,扣他在人界受苦,是想如何?” 承華未語。 逍遙仙坐下,端起桌上茶盞,喝了一口,苦得驚人。 逍遙仙皺眉,放了杯子,道:“如此難答?” “我不妨提醒神君一句,鈴蘭之死,已足夠引目,你我二人,都已違神條律令,適可而止,方為良策?!?/br> 承華側(cè)身看向他,道:“適可而止?” 逍遙仙點頭:“適可而止。” 承華遽然冷笑:“有悖神律?我從不在乎那些。” “我就悖了,又能如何?” 逍遙仙一怔,隨即道:“臨淵神君執(zhí)掌神劫,此事,我若如實通稟,降下天罰……” 承華淡淡道:“你以為,我懼天罰?” “他是我的鼎器,他私修功德,犯我忌諱,就算我將他揉碎捏死,都不關(guān)旁人之事?!?/br> 逍遙仙當(dāng)即火起,怒道:“鼎又如何,鼎亦是人,有血有rou,會痛有心。以他當(dāng)年資質(zhì),飛升不過早晚,硬是被你以爐鼎器名帶入神界,如今已過萬年,就算他曾千責(zé)萬錯,這些年在你身邊,也該還凈了吧?!?/br> 逍遙仙怒氣沖天,越喊越急,承華巋然不動的死樣子,只淡淡道:“不能?!?/br> 逍遙仙一拳錘在棉花上,咬牙切齒,分外無力。 承華道:“他無心,更不痛,不必你來擔(dān)憂?!?/br> 殿中驟然死寂,這番話下來,已是扯破臉皮。 許久,逍遙仙才又開口,道:“我不知你有何圖謀,我是拿你不能如何,你亦動不得我,你我二人,便就如此了,但……” 逍遙仙抬頭,目中精光爍爍:“我這一身好毒,卻能輕而易舉,殺了玉衡。” 承華抬了眼:“你敢?!?/br> 逍遙仙冷笑道:“神君莫要殺人似的看我,若非絕境,我不會如此……” 承華微微皺眉,逍遙仙心下一跳,擺手道:“我本意,并非跟你斗個死我活,更不是想玉衡這世死于我手,我只想神君答應(yīng)我個條件……” 承華道:“什么?” 逍遙仙道:“撤下乾坤殿外的結(jié)界,我去看他,你不能攔我?!?/br> 承華靜默許久,道:“好?!?/br> 出門之前,承華淡淡道:“你對他很是上心,從神界道下境?!?/br> 陪劫官小小一職,下等神數(shù)以百計,等著差遣,哪用得著他這數(shù)人下來。 逍遙步子一頓。 …… 那日,玉衡站在神柳樹下,素衣若雪,風(fēng)中衣袂翻飛,禍斗在他身邊,溫馴舔他手掌。 他剛歷劫回來,上世本功德圓滿,飛升之際為人陷害,火刑而死。 玉衡道:“神君,十日之后,我再下凡界渡劫,請幫我這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