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只想逃 第164節(jié)
玉衡看向窗外,太陽掛在正中,已是晌午,躺了這樣久,玉衡緩慢起身,在殿中叫他名字。 “三清?” 玉衡走出去,在院中轉(zhuǎn)了一遭。 院中沒有人。 玉衡皺眉,三清從未出去過這樣久。 他走出去,先去了趟藥廬,又去了趟膳房,沒人見過三清。 玉衡心口發(fā)沉,末了,朝九荒主殿走。 路上,有人抬著白布裹著的物件出來,玉衡瞥過一眼,鬼使神差他停下來,看著幾個(gè)神侍滿臉晦氣慢悠悠走,直到不見蹤跡。 玉衡走了很久,到了九荒主殿門口,站在門前仰頭看了會(huì)那塊烏紫的牌匾,并未直接走進(jìn)去。 殿中有伺候的女侍看見,伸頭過來,脆生生的問:“神君,二位上神不在,您有什么事么?” 玉衡松了口氣,道:“我想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gè)十六七的少年,面中有一道胎記?” “看見了?!?/br> 玉衡又問:“他在殿中么?” “方才是在殿中,但現(xiàn)下不在了?!?/br> 玉衡笑起來,問:“是回去了么?” 對(duì)面的人搖頭,嘆息道:“不是,神君,他被打死了?!?/br> “……” 好似一盆冰水從頭澆下來,玉衡唇色霎時(shí)褪了個(gè)干凈。 嘴角的笑還僵在臉上,他有些懵,輕聲重復(fù)了一遍:“死了?” “原本是跪在殿中的,可不知怎么,他招惹了鈴蘭神君,現(xiàn)在,應(yīng)該被拉進(jìn)焚爐了?!?/br> 女子指著殿中正在清理的一片血跡,道:“他可兇了,也不知從哪學(xué)的功夫,十幾個(gè)神侍都制不住他,多虧幾位新飛升的神官恰巧前來拜訪,才……” 侍女的話噎在嘴里。 玉衡神君的臉色太過慘白,好似一瞬,人就踏進(jìn)了棺材。 四下漫出一股香氣,侍女抽了抽鼻子,好香。 還說了什么,玉衡沒有聽見,他轉(zhuǎn)身就走,開始,是極僵硬,邁不動(dòng)步子,后來,越走越快,瘋了一樣,抬腿就跑。 玉衡從未跑得這樣快過,從九荒主殿跑到西北角的偏殿口,玉衡心臟咚咚狂跳,喉嚨口劇烈作痛,從胸口漫出一股腥氣。 在那方白布裹著的東西拉出九荒殿前,被玉衡攔下了。 玉衡神君掌九荒殿多年,多少有些威望,他站在那,幾個(gè)神侍都跪下了。 “神君,您怎么到這來了?” “偏門污穢,都是進(jìn)出死物,您快些回去吧……” 若是平日,玉衡可能會(huì)先叫他們起來,可今日,玉衡眼中全是一根根交縱的血絲,只死死盯著地上,被裹得糟亂的人形。 玉衡走過去,從上往下掀開一點(diǎn),看到張熟悉的臉。 鼻子、嘴里干涸著血塊,他大睜著眼,眼睛里滲出血水,死不瞑目。 玉衡伸出手,摸了下那張面皮,冰涼僵硬。前幾日,他還在殿中跑跳,掌心guntang,暖著玉衡的手,說等他飛升,要讓所有欺負(fù)過玉衡神君的人得到報(bào)應(yīng)。 玉衡眼眶里掉出眼淚,旁邊有人驚叫,玉衡擦了一把,袖口被染的通紅,最后一世,他本體歷劫,眼睛在下界時(shí)受過傷,到底是沒好完全。 玉衡把這具尸體帶走了。 并無人攔。 這些下等神侍,燒在焚爐里,熏得神界烏煙瘴氣。 …… 玉衡把三清抱回去了。 玉衡割破手腕,在地上涂出個(gè)陣,把三清放在中間。 玉衡伸出手,極小心的摸了摸三清面中的疤。 許多時(shí)候,玉衡都想這樣摸摸他,當(dāng)年被砍死的那個(gè)女童,他們只見過一面,后來玉衡從萬坤閣中逃出來,沒能找到那孩子的尸體。 玉衡道:“三清,大多時(shí)候,我很想自欺欺人,當(dāng)做你是那日那個(gè)孩子?!?/br> 殿中開著窗,十分明亮,一室濁氣散盡了,只剩下股刺鼻的香。 “但你不是?!?/br> “我召不回她的魂魄,卻知道北涼王室的血脈,將會(huì)墮入阿鼻地獄?!?/br> 玉衡這輩子,只有最初,未飛升前的短短二十幾年,知道什么是自由、平等、快樂,曾擁有親情、友情、愛情,但自從踏入萬坤閣后,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失去。 他付出所有,卻仍狼狽不堪,一敗涂地,萬年間他被困在九荒殿,渾渾噩噩,直到一日,他忽的吐出口血,玉衡本并無在意,只禍斗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禍斗是坤澤護(hù)族神獸,亦是先知,先神隕落,新神升起,氣運(yùn)更替,重?zé)ㄉ鷻C(jī)。 玉衡問:“如何才能引新神現(xiàn)世?” 禍斗啞聲道:“舊神隕落?!?/br> 玉衡道:“要我死么?” 禍斗答:“您氣運(yùn)未盡,如今未是神身?!?/br> 飛升,于九荒殿中的玉衡而言,難如登天。 但他仍做到了。 如今,氣運(yùn)已盡,也許,是該舊神隕了。 玉衡催動(dòng)咒訣,只念了一遍,院中就刮起風(fēng),第二遍,玉衡原本烏白參差的頭發(fā)化成慘白,第三遍,陣法中間的人驟然睜開眼。 招魂術(shù)可叫人起死回生,卻無法治愈rou身。停滯的胸口劇烈起伏,他斷了數(shù)根肋骨,呼吸間,大量鮮血和著血沫從三清嘴里噴出。 三清看向玉衡,如同只瀕死的幼犬,流著眼淚嗚咽。 好似,下刻他就會(huì)再次咽下這口氣息。 玉衡深深看著他。 玉衡的手摸到三清的腰間,一道靈光催入,靈府中未能修穩(wěn)的金丹被迫爆靈,三清歇斯底里叫起來。 太痛苦了,他寧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玉衡道:“三清,神劫到了?!?/br> 三清滿嘴的血,他搖頭,他渡不過去。 他下意識(shí)向玉衡求助。 記憶之中,玉衡神君好像無所不能。 能免除他身上的一切苦難。 玉衡眼眶那樣紅,笑著提醒道:“三清,你已經(jīng)比許多人幸運(yùn)了,但我已經(jīng)幫不了你什么了?!?/br> “以后,你要靠自己?!?/br> 三清怔了怔,這才看到神君白透了的頭發(fā),他半跪在陣前,在他面前總是筆直的腰終于彎下來,看上去比他還要奄奄一息。 神劫降下前刻,三清去拉玉衡的手,玉衡把他抱起來,聽三清道:“神君,等我回來?!?/br> -------------------- 關(guān)站期間,將在vb更新:是萬紫千紅 第198章 神界篇之鈴蘭之死 爆出耀目白光過后,殿中只剩下一方血陣。 他只能做到這里。 玉衡在地上坐了一會(huì),他直起身,換了件極干凈的衣裳,又去了趟主殿。 外頭打掃的侍女看見玉衡,瞳孔顫了顫,道:“玉……玉衡神君?” 玉衡道:“嗯。” “您……您的……” 玉衡頭發(fā)散著,伸手摸了一把,笑起來道:“比方才不黑不白,要好看些,是吧?” 玉衡神君溫和,卻不茍言笑,有些沉悶,總是心事重重,此時(shí),眼睛卻是亮的,像是卸下什么包袱,十分輕松。 乍然聽他這樣說話,女子呆了片刻,愣愣道:“是?!?/br> 殿前刮起風(fēng),玉衡神君咳了幾聲,女子又聞到那股香氣,比起方才,淺了許多。 玉衡問:“鈴蘭在么?” “在的,方才剛用過膳,正在休息。” 玉衡點(diǎn)頭,并不急切,笑盈盈的走進(jìn)去。 推開殿門,今日日頭極好,玉衡站在光下,臉在陰影之中,掛著淡淡的笑。 鈴蘭剛剛躺下,看到來人,并不怎么意外地道:“玉衡神君這時(shí)候過來,是為了那個(gè)小神侍?” 玉衡把門關(guān)上,厚重的門板隔絕光線,他整個(gè)人籠在陰影之中,緩緩轉(zhuǎn)身,道:“是?!?/br> “真不知他何處招惹了鈴蘭神君,要用性命去還?” 鈴蘭想起什么,眉頭皺起,十分煩躁道:“一個(gè)奴才,我想殺便殺了,你若有不滿,就去找殷冥上神……” “是沉香珠吧?!庇窈獯驍嗨脑挘?。 鈴蘭面色死白:“什么?” 玉衡眼睛和嘴角慢慢彎起來,道:“若有什么能直戳到你的痛處,不惜跳腳殺人,除去曾是匪妓,就是沉香珠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