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伯爺氣得拳頭握了握，就是沒有底氣說“我們沒有攀高枝”，更不愿意說“我們不想攀高枝兒”。

    老太太不高興了，松開抓江意惜的手。提高聲音說道，“我們和孟府的親事還沒正式定下來，就允許有變，也允許別家來求親。李世子尊重你，才問你的意思。若他請?zhí)竽锬镏苯淤n婚，你還敢抗旨不成？”

    江意惜看了看老太太，她沉著臉，可溷濁的老眼里依然盛滿了興奮，似乎她馬上就要當(dāng)雍王府或皇家的親家一樣。

    江意惜提醒道，“祖母，這只是李凱的個人意思，充其量算作小兒女間的私自傳話，雍王爺并沒有明明白白表態(tài)。怎么能當(dāng)真？”

    老太太說道，“晉兒去遞個話，說你同意。這也只是小兒女間的私自傳話，長輩并不知情。等到太后娘娘賜婚的那一天，或是媒人上門提親，咱們再當(dāng)真。至于雍王爺，所有人都知道他寵愛珍寶郡主，你治好了郡主的眼睛，又跟她玩得極好，雍王爺肯定會同意?！?/br>
    江意惜暗哼。為了榮華富貴，老太太居然愿意孫女跟外男私下定情，連“小兒女”的話也好意思說出來。

    她依然搖頭道，“這是私相授受。李凱不守禮，我卻不能不守禮。祖母時常教導(dǎo)我們要知書守禮，不能壞了江家家風(fēng)。這么多年，我一直牢記在心?！?/br>
    老太太語塞，氣得閉了閉眼睛。平復(fù)了一下心緒后，又苦口婆心勸道，“傻丫頭，這事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長輩，就不是私相授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由長輩作主。這事我們定了，就選李世子?！?/br>
    江伯爺也說道，“惜丫頭，聽話，這個選擇對你最有利。”

    江意惜依然搖頭，鄭重說道，“祖母，大伯，我認(rèn)為，你們已經(jīng)同意了孟府的求親，就要信守承諾，不能反悔?！?/br>
    老太太徹底冷了臉，“長輩們好言相勸，你卻如此忤逆。都是老太婆把你寵壞了，養(yǎng)成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莫說了，婚姻大事長輩說了算。 你就等著太后娘娘賜婚，嫁去雍王府。”

    江意惜站起身，冷然說道，“我做不出那種背信棄義之事。若你們一意孤行，就等著收尸吧?！?/br>
    說完，她扭頭走出如意堂。

    她必須要先把他們震住，暫時不敢讓江晉去跟李凱回話，才好趕在江晉之前跟李凱把話說清楚。

    這事得趕快解決。若傳出去被孟府知道，即使孟江兩家的親事能夠順利進(jìn)行，也讓孟家長輩不喜，孟大夫人更會抓著這個把柄興風(fēng)作浪，平添不必要的麻煩。

    老太太氣得頭暈眼花，一下坐在羅漢床上。

    江伯爺也氣得要命。扶住老太太說道，“娘莫生氣，咱們也不能把惜丫頭逼急了。讓她冷靜一下，或許會想通。晉兒也要拖一拖，暫時不回話?！?/br>
    他氣得要命，還是舍不得放棄跟雍王爺當(dāng)親家的機會。

    江意惜回到灼園，花花已經(jīng)回來了。

    幾個丫頭見主子臉色不好，大氣不敢出。

    江意惜抱著花花進(jìn)了臥房，讓它聽如意堂的動靜。

    老太太還在罵江意惜，江伯爺溫言勸著她，又說，“明天讓人給叁弟帶個信，讓他回來一趟。惜丫頭素來跟他親近，或許能聽他的勸也不一定?！?/br>
    老太太又問，“你說，惜丫頭在莊子里這么久，又幫著孟世子治過眼睛，她這么死心蹋地，會不會跟孟世子已經(jīng)有了首尾？”

    江伯爺忙道，“娘，惜丫頭是咱們江家姑娘，你老人家想都不要這樣想。他們暗生情愫有可能，首尾肯定不會有。”

    第88章 私自會面

    老太太也覺得自己嘴快了。若江意惜的這個名聲傳出去，害的是所有江家姑娘，不好再言語。

    江伯爺又喝斥著江晉，“今天這事不要說出去，你娘和你媳婦都不能說。若跟雍王府做不成親，跟成國公府的事還要繼續(xù)議?！?/br>
    江晉忙道，“是, 兒子不會出去說。”

    江意惜氣得要命。那個老太婆，想富貴想瘋了，居然敢這么詆毀她。

    老太太和江伯爺短視又急功近利，再加上攪屎棍江大夫人，怪不得武襄伯府會越來越敗落。

    江意惜把幾個丫頭叫進(jìn)來，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

    水香和水清都是一臉嚴(yán)肅，還有些擔(dān)心。

    “姑娘，能行嗎？”

    水靈則是一臉興奮，替主子開解道, “姑娘最聰明了，怎么不行?！?/br>
    她跟著花花快步出了灼院，放輕腳步向后院走去。

    一人一貓撿小路和樹下走。聽見巡視婆子的聲音，就趕緊躲去樹后。

    一個婆子隱約聽到有響動，停下喝道，“誰？”

    “喵……”一只貓快速爬上樹。

    “死貓。”

    兩個婆子罵完，往前走去。

    婆子走得沒有蹤影了，水靈又從樹后轉(zhuǎn)出來，沖樹上的花花比了個大拇指。

    花花迅速從樹上爬下，帶著水靈向那個地方跑去。

    水靈和花花來到后院墻下，花花先躥上墻邊的一棵樹，再從樹上跳到院墻頂，小心翼翼走了幾步，用爪子指了指前面，輕“喵”了一聲, 意思是這里安全。

    這是花花和水靈偶爾在莊子里玩的游戲。哪里安全, 哪里不安全, 花花先偵察, 水靈隨后上。

    花花如此厲害，是水靈“訓(xùn)練”的。

    江家院墻墻頂跟其他人家一樣，扎了許多鐵釘，若有人想翻墻必定會被鐵釘扎著。但墻頂有一處的鐵釘比較稀疏，有一個空缺正好能讓人雙手抓住。這是花花這兩天發(fā)現(xiàn)的。

    水靈跳了幾跳，雙手抓住院墻頂端，一使勁一只腳踩在了墻頂。她穿的是千層底鞋，釘子傷不到腳。再一躍身體，跳下墻。

    她向花花招招手，讓它回去，自己向后街家里跑去。

    花花見水靈跑得沒了蹤影，也跳下墻外，往另一個方向跑去。花花很憂傷，它沒攆老鼠，可老鼠的智商就是那么高，一聞到它的氣味都跑了。

    次日卯時初，寒星閃爍, 寒風(fēng)凜冽。武襄伯府后院墻一扇小門打開，幾個倒夜香的婆子拎著桶出了院門。街口停著一輛收夜香的爐車, 她們?nèi)サ挂瓜恪?/br>
    這扇小門, 只有倒夜香時才打開。

    守門婆子剛要鎖門，就聽到幾聲“吱吱”的叫聲，接著幾十只老鼠突然涌現(xiàn)出來，還有老鼠往她身上爬，嚇得婆子又跳又叫，一下摔倒在地。她雙手在眼前亂舞著，第一意識是防止老鼠抓上她的臉。

    一個丫頭模樣的人影從不遠(yuǎn)處的一棵樹后快速跑出來，再跑出了后門。

    隨著輕微的一聲貓叫，老鼠們?nèi)缤顺卑愠冯x。

    守門的婆子爬起來，除了清輝和樹影，還有樹根下一些沒掃干凈的積雪，地上什么都沒有，彷佛她剛才是做夢。

    老鼠呢？那么多老鼠呢？

    男人時常罵她智障，難道她真的智障了？

    婆子晃晃腦袋，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趕緊把門鎖上。她還要繼續(xù)守在門后，等那些倒夜香的人回來開門。

    2k

    胡同口停著一輛馬車，趕車人把斗笠取下，正是江大。水靈從車上跳下來，把江意惜扶上車。

    坐在車上，身邊有水靈，江意惜才長松一口氣。剛才密密麻麻的老鼠哪怕沒爬到她身上，也讓她頭皮發(fā)麻，想都不愿意多想。

    馬車來到離雍王府不遠(yuǎn)的一個街口，此時已經(jīng)辰時末。冷風(fēng)呼呼刮著，陰霾蔽日，似又要下一場大雪。

    街上行人不多，小販高聲叫賣，有賣油條的，賣包子饅頭燒餅的，叁叁兩兩的人或買走，或躲在避風(fēng)口吃。

    江意惜對于這個街景很是有些新奇，四周望著。

    江大找了一家面館，水靈又擦了一遍長凳和桌子，才扶江意惜坐下。對面是一家茶樓，還沒開業(yè)。

    幾人吃了面，等到巳時對面茶樓開始營業(yè)，叁人去了茶樓。江大把主子安頓好，才趕著車去雍王府找李凱。

    水靈從懷里拿出一個小銅鏡和一小盒胭脂說，“姑娘頭發(fā)亂了，再補個妝?！?/br>
    江意惜看看越來越細(xì)心稱職的貼身丫頭，搖頭道，“無需?！?/br>
    叁刻多鐘后，如花孔雀一般光鮮的李凱來了。

    他見江意惜穿著丫頭的衣裳，面沉如水，極是狼狽，樂了起來。

    他大咧咧坐在江意惜的對面，笑道，“江姑娘，怎地如此裝扮，偷跑出來的？呵呵，我讓江洵私下帶個話，他還說什么守禮不守禮，咱們這是私自會面吧？”

    江意惜忽略掉他的諷刺，冷冷說道，“李世子，珍寶郡主跟我說過，她已經(jīng)同你說了我的想法，也代我明確拒了你的好意。你還找江洵江晉是什么意思，故意使壞找樂子？”

    李凱干笑了幾聲，又故作嚴(yán)肅說道，“我meimei的確說了江姑娘的意思，可我不相信。江姑娘賢名在外，我怕珍寶理解有誤，想再次確認(rèn)一下。哪里是使壞找樂子，江姑娘錯怪小生了?！?/br>
    江意惜氣得暗罵一句，說道，“那好，我現(xiàn)在鄭重跟李世子說明，我同珍寶郡主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我本意，她沒有理解錯我的意思?！?/br>
    李凱挑了挑眉，指尖敲了幾下茶幾，問道，“若我說我娶了江姑娘以后不再動其他女人，你愿意嗎？”

    江意惜嘴角滑過一絲嘲諷，“這話，你自己信嗎？你都不信，我怎么會信。李世子，你出身高貴，俊俏無雙，小女子高攀不上，也不敢有那個妄想。你大人大量，就不要為難我了吧。”

    說完，江意惜起身向他屈膝福了福。

    李凱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江姑娘如此絕情，我很傷心呢。不要生氣，找江晉是沒法子，江洵那小子不上道兒，小小年紀(jì)比翰林院那些老頑固還迂腐。怎么，江晉為難你了？或者，你家長輩為難你了？”

    第89章 推翻約定

    李凱一臉壞笑，似乎早已猜到江家長輩愿意讓他做乘龍快婿一樣。

    江意惜氣得暗罵一聲“溷蛋”，卻不能表現(xiàn)出江家長輩妄想攀高枝兒，那樣自己都丟臉。

    她嘴硬道，“為難我倒沒有，我祖母卻因為怕得罪高高在上的李世子，犯病了。你這樣, 于你來說只是個樂子，可于我們這些螻蟻來說，就是大破天的事……

    “我把話說清楚了，我們家已經(jīng)先一步答應(yīng)孟府提親，自當(dāng)信守承諾。若李世子繼續(xù)開這種玩笑，把我家長輩嚇出個好歹, 我只得去麻煩珍寶郡主了?！?/br>
    說完，江意惜就向門口走去。她還沒出門, 后面又傳來李凱的聲音。

    “江姑娘, 我不是找樂子，我是真心的。知道你無意，我就不強求了。咱們好人做到底，這件事你不要告訴我妹子，她身體不好，生氣會加重病情。我也會讓人去跟江晉說清楚，說我父王不同意，之前的約定做罷。”

    江意惜回過身，又向李凱屈了屈膝，開門走了。

    看到那個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李凱臉上玩世不恭的神色瞬間不見了。

    他對江意惜雖然沒到勢在必得、日思夜想的地步，也猜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還是極其失望。江意惜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與眾不同又求而不得的女人，偏偏是小妹極要好的手帕交。

    他答應(yīng)不再糾纏，不僅因為怕meimei不高興, 還因為看到江意惜生氣難過，他的心居然有一絲不忍……

    這不符合他的個性啊。

    江意惜和水靈上了車，江大趕著馬車向江府走去。

    水靈還有些蒙，“姑娘，這就無事了？”

    江意惜閉著眼睛道，“嗯，無事了?！?/br>
    她覺得，李凱雖然有許多紈绔的壞毛病，但人不算壞，再加上李珍寶，還做不出“強迫”她的事。

    天空又下起了大雪，大雪紛飛，天色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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