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經(jīng)進入尾聲，白晝逐漸拉長，夕陽染紅了蒼穹，黃昏時依然會感覺到些許的涼意。

    向陽走出圖書館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鐘。

    今天是他生日，徐莐悠一早就傳了訊息讓他把晚上時間給空出來，想也知道這傻瓜是要給他過生日。

    高中時他朋友不多，除了家人以外，徐莐悠是唯一一個會幫他慶生的人。

    她總在夜里捧著蛋糕出現(xiàn)在他家樓下，為他點上蠟燭，笑嘻嘻的和他說一句生日快樂。這么多年來，沒有一次例外。

    向陽是個念舊的人，每當(dāng)他想起過往的記憶，嘴角總會跟著上揚。

    但他并沒有因此意識到，自己年少的回憶里，有絕大部分都與徐莐悠有關(guān)。

    徐莐悠陪著他經(jīng)歷過太多人生重要時刻，他們一起讀書、考試、上大學(xué)。

    她像顆太陽一樣，溫暖而且炙熱，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乾凈的笑容，烏黑的發(fā)襯著白皙的臉龐，就算脂粉未施也美的清新脫俗。

    他還是很常想起那個晚上的事，那是他第一次看她哭，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孩子，他從來都不捨得她被別人給欺負，可到頭來讓她掉下眼淚的人卻是他。

    想到這里時，向陽的心像是快要窒息般，難以呼吸。

    只是當(dāng)向陽明白很多道理時，已經(jīng)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二十歲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是法定的完全行為能力人，可以投票、可以辦信用卡，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向陽對于長大一歲這件事沒有什么感覺，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jīng)足夠自由了，爸媽從小就灌輸他要為自己負責(zé)的觀念，無論他做什么決定都給予最大的支持。

    他是個幸運的人，從小就生活在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里，生有一副好皮囊，桃花旺盛，頭腦聰明，就讀國內(nèi)頂尖大學(xué)，他的人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夢想。

    有時候，就只是有時候，顧南均看著向陽時也忍不住心生羨慕，如果人是可以選擇的，誰還愿意過辛苦的生活呢?

    可人的出身終究是無從選擇的，能靠自己拚搏抉擇的是往后的人生。

    徐莐悠永遠都會記得向陽二十歲的那個晚上。

    那是他們?nèi)说谝淮我黄馂檎l慶生，對徐莐悠來說具有某種程度上的意義，她跟一般女孩子沒什么兩樣，會莫名地在乎生活上的儀式感。

    在去向陽家的途中徐莐悠和顧南均買了些吃的。他們?nèi)艘呀?jīng)許久沒有好好的聚在一起，除了社團課和偶爾的午餐時間三個會同時碰到面，其他時間顧南均都在打工，向陽整天泡在圖書館，徐莐悠幾乎都待在宿舍里頭念書或者看看漫畫打發(fā)時間。

    徐莐悠剛踏進門，向陽就注意到她身上的傷，眉頭皺在一塊，「你怎么受傷了?」

    「喔喔，沒什么啦，那天跟顧南均借腳踏車騎，結(jié)果不小心摔車了?！?/br>
    徐莐悠隨口扯了個善意的謊言，向陽倒也沒繼續(xù)追問，只是耳提面命的叮囑她說，竹北城的交通很亂，一個女孩子沒事別騎車上路，多危險。

    吃飽飯后，徐莐悠不停地用眼神和顧南均示意，他們給向陽買了塊蛋糕，進門的時候趁向陽不注意時偷偷冰進了冰箱。

    顧南均收到暗示，佯裝要去廁所，過沒幾分鐘后屋內(nèi)的燈霎時暗了下來，向陽愣了幾秒，回過頭就見顧南均捧著蛋糕走了過來，唱起生日快樂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徐莐悠彎起了水靈的眼，跟著唱起歌來，笑的時候嘴角露出淡淡的酒窩。

    望著這兩人，向陽收回訝異的目光，輕輕地笑了出來。那瞬間他突然很害怕時間的流逝，如果可以，是不是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身邊有徐莐悠、有顧南均，他們對他露出真誠的笑，鬧哄哄的打成一片，彼此沒有心結(jié)、沒有爭吵，這樣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

    「生日快樂，今天我可是為了你特地跟唱片行請了一天的假呢?！诡櫮暇鶎⒌案鈹[在了向陽面前，「許愿吧?！?/br>
    「那我可真榮幸。」向陽笑著拍了拍顧南均的手臂，「真兄弟?！?/br>
    「那還用說?！诡櫮暇袅颂裘肌?/br>
    「第一二個愿望要說出來，第三個放心底。」徐莐悠每年在向陽要許愿前都說同一句話。

    過去三年她總希望向陽的愿望里有她，可今年的她卻已不再期待。

    有些人事物，總要設(shè)立一個停損點，才不會讓自己越陷越深，陷入無盡的泥沼里循環(huán)不休。

    「第一個愿望，我希望我們能順利唸完大學(xué)，每個科目都歐趴，第二個愿望，我希望我在乎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健康......這愿望好像有點老套?不管了就這樣?！瓜蜿栯p手合十，閉上眼，默默地許著第三個愿望，半晌，他吹熄了蠟燭。

    第三個愿望，希望來年徐莐悠還能陪伴在我身邊。

    向陽每年許的愿望里，最后一個總是有關(guān)于徐莐悠。

    但他從未向別人提起，包括徐莐悠，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

    隨著蠟燭的熄滅，徐莐悠歡呼一陣，回過頭來她從書包里拿出了自己精挑細選的禮物，遞給了向陽，「給你的禮物，不準(zhǔn)不喜歡?！?/br>
    「這笨蛋為了你的禮物可是用心良苦?！诡櫮暇鶝鰶龅卦谂赃呇a了一句:「都為你跌了個狗吃屎了?！?/br>
    「顧南均，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啞巴?！剐烨k悠狠狠瞪了顧南均一眼。

    「你們倆真是對冤家，走到哪吵到哪?！瓜蜿栠呎f邊拆開徐莐悠包裝精美的禮物，拿出那一套最新款的運動套裝，欣喜的睜圓了眼，「好好看!」

    徐莐悠樂呵呵笑出了聲，一雙水靈的眼亮的跟黑夜里的星辰一樣璀璨，「真的嗎?你喜歡就好。」

    「你送什么我都喜歡，謝謝你?！瓜蜿柍冻鰷厝岬男θ?，寶貝的將東西好整以暇的收回盒子里，開始動手切蛋糕，各分給他們一塊。

    「不客氣?！剐烨k悠打開剛剛在路上順手買的啤酒，豪爽地喝了一大口，「不過你二十歲第一件事想干什么啊?」

    向陽想了一會，說:「也沒特別想干嘛，就想著今年的學(xué)業(yè)成績得加把勁，我想?yún)⒓訉W(xué)校的交換學(xué)生計畫，去美國交流個一年，看看自己適不適合國外的教育，回來再決定要不要申請美國研究所，畢業(yè)后繼續(xù)攻讀碩士學(xué)位?！?/br>
    徐莐悠聽著，原本掛在嘴邊的笑容慢慢地冷卻。

    他說他想出國念書!

    那是上大學(xué)之后，徐莐悠第一次從向陽口中得知他對于未來遙遠的志向。

    她本該為向陽感到高興的啊，這是他本來就應(yīng)該走的路，可是怎么她聽了之后，內(nèi)心還是會感到難過失落?

    「喔......那很好啊。」徐莐悠僵硬的笑了笑，叉子戳了戳軟綿綿的戚風(fēng)蛋糕，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那么優(yōu)秀，還有什么事情是你向陽辦不到的。」

    「你別太高估我，t大比我聰明的人多的是，我還擔(dān)心爭取不到那幾個名額。」向陽未察覺到徐莐悠的異樣，接著說:「要是順利的話，大四的這時候，我已經(jīng)在美國了?！?/br>
    徐莐悠不是沒想過向陽出去闖蕩的可能性，她不是因為喜歡所以感到難受，她只是不捨得自己要好的朋友離她遠去，與她背道而馳，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那意味著他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遙遠。

    顧南均安靜地望著他們倆，沒發(fā)表任何意見。

    良久，他突然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說:「我去樓下買個東西。」

    這話題很快地因為顧南均的中斷而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