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大哥他說要去前線，俺猜他可能今晚就會走。”許草丫抬頭看向顧重山，回說。

    “唉，我就猜那小子這次回來要鬧心，你奶和你大伯母也真是的，當兵的哪有不去前線的———”

    顧重山也憂心，可當兒孫穿上那身軍裝，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爺，俺能理解奶和大伯母的心情。”

    許草丫壓低聲音說，她瞥見了謝云韻抱著顧成雨從房里出來，接起了客廳里的電話。

    如果可以，許草丫也希望顧熙寒不要去前線，不要去面對那些可怕，恐怖———

    “熙寒來了電話?！?/br>
    顧熙辰走進廚房，看向許草丫說。

    許草丫不知為何心跳突然開始加快，慌忙的洗了手后，出了廚房，來到了客廳，這一年多來顧熙寒從來沒打過電話回家，都是寫信，為何突然來了電話？

    沙發(fā)上的謝云韻又哭成了淚人，這讓許草丫心中的不好預感又襲上了心頭。可是，可是夢中沒有，在夢中她沒有見到這時候的顧熙寒會去前線。

    “你好，俺是許草丫?！痹S草丫覺得嗓子有些干澀發(fā)緊，說話都有些艱難。

    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終于有了聲音。

    說“許草丫同志，我是顧熙寒?！?/br>
    又一陣沉默后，他才開始說：“許草丫同志，很抱歉不能回去幫你教訓顧成雨，不能跟你一起撫養(yǎng)三個孩子，若是———”

    許草丫突然不想聽，不愿意聽顧熙寒接下來的話，像是交代后事，像是他再也回不來。

    開口打斷他說：“顧熙寒，你要去前線了對不對？俺會照顧好三個孩子，照顧好爺，照顧好奶，照顧好家里的每一個人，你別擔心，俺們在家等著你回來?！?/br>
    “許草丫同志，謝謝！”

    許草丫在心里哭：俺不要你說謝謝，顧熙寒你要活著回來。

    第30章

    心里再難受,日子還得要過下去。

    許草丫閉上雙眼，掩藏心中的恐懼和擔憂。然后緩緩轉過身子，扯開嘴角,露出笑臉,和坐在沙發(fā)上哭成淚人的謝云韻說：“奶，咱們今晚吃餃子,你可不能躲懶?！?/br>
    謝云韻抬頭看向紅著眼眶,卻故作堅強的許草丫,站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輕輕擦著她止不住落下的淚水，哽咽著說：“好,奶不躲懶?！?/br>
    許草丫把謝云韻懷里睡著的顧成雨放進搖床上,挽著她一起進了廚房。

    顧重山正在忙活著搟餃子皮，抬頭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倆人,長嘆了一聲，嘴里卻說：“算你們倆有良心,還想得起來我這個苦命的老頭子?！?/br>
    “呵,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只管肚子溫飽,其他什么都不管不問的。”

    謝云韻嘴里不滿的嚷著。

    “管有啥用？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擔心，你哭瞎了眼睛他們還不得去前線?！?/br>
    顧重山又說。

    “養(yǎng)了一群沒良心的。”

    謝云韻掃了眼客廳里坐著哄李詩雨的顧熙辰，心里酸澀的緊。

    許草丫看著包好的餃子，問顧重山說：“爺,要不要炒幾個菜？”

    “不炒,給那個沒良心的吃了也白吃。”

    謝云韻冷‘哼’說。

    顧重山看著沒出息的大孫子也直搖頭,說：“就這些吧,一會兒我再把昨天的魚頭和豆腐一起燉了。”

    “咚——咚———”

    屋外響起了敲門聲，許草丫抬頭望去，只見顧熙辰迎著幾個生人進了屋，屋里響起一陣熱鬧的寒暄聲，而后幾人來到了廚房。

    “謝奶奶，咱們幾個今兒個又來蹭飯了。”

    一位瘦瘦高高，穿著軍裝的男同志笑盈盈的看向謝云韻說。

    “好好好，我讓你顧爺爺做幾個好菜，保證讓你們吃得歡心?！?/br>
    謝云韻笑容滿面，樂呵呵的回說。

    “那就麻煩謝云韻，顧爺爺和許草丫同志了?！?/br>
    幾個男同志吵鬧的同時開口說。

    許草丫楞了下，抬起頭沖幾人笑了笑。

    顧熙辰把人帶出了廚房，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熱鬧的聊了起來。

    “那混小子真是的，讓人來家里吃飯，也不說一聲?！?/br>
    謝云韻嘴里埋怨，手上不停的在五斗櫥里找著能招待人的菜。翻了一圈發(fā)現家里只剩下那個魚頭和雞蛋兩個像點樣子的菜。

    “奶，要不我去明草湖再釣條魚回來吧?！?/br>
    許草丫看著皺著眉頭的謝云韻提議說。

    “也行，我也去問問其他人家有沒有rou，先借回來頂上?！?/br>
    謝云韻說著話，把身上的圍裙給解了。

    顧重山掃了眼廚房里的東西，和謝云韻商量說：“今晚就做六個菜吧，順順利利的?！?/br>
    “好，你定吧?！?/br>
    謝云韻沒啥意見，直接抬腳出了廚房。

    許草丫拿著釣竿走到半路遇上下班回來的張美蘭，兩人一起去了明草湖。

    “大伯母，熙美姐和大姐夫怎么沒回來？”

    許草丫邊走邊問。

    “她今晚要加班，你大姐夫鋼鐵廠那年底也忙?！?/br>
    張美蘭找了個借口說，一想到在醫(yī)院里女兒大吼著要回來和兒子打一架，她就心酸。

    站在湖邊看著黑夜下無垠的湖面，讓許草丫心里又想到了顧熙寒那個男人，他為何突然就要去前線？她夢里明明沒有他現在就去前線的事。

    現實和夢境似乎不太一樣。

    “大伯母，大哥他過的好像不太容易?！?/br>
    許草丫看著有些失神的張美蘭輕聲說。

    “那是他活該?！?/br>
    提起顧熙辰，張美蘭就有些忍不住的咬牙切齒。

    她的寶貝兒子，自從李詩雨大哥李詩言死后就成了這幅鬼樣子，像是得了失心瘋，哪哪都想著那個女人。

    “大伯母，當媽的哪里舍得孩子辛苦呢。你看顧成雨那小家伙，天天惹俺著急上火，但俺能跟他計較不成？

    俺晚上會經常做夢，在夢中看到有很多跟大哥和顧熙寒一樣的軍人同志，他們留在了前線的炮火里，他們也有像俺們一樣的家人牽掛著，擔憂著他們，可他們永遠留在了那里，回不來了。有幸運活下來的同志，他們往后的日子過得也很辛苦，炮火里的戰(zhàn)友兄弟在他們面前倒下，四分五裂的身體一直刻印在他們的腦海里———

    大伯母，大哥他們活的不容易，讓大哥他開開心心的去吧?！?/br>
    張美蘭蹲坐在湖邊黑暗里嚎啕大哭起來，她肆意的發(fā)泄著懸在心頭的不安和恐懼。

    一條魚上鉤，許草丫提著它靜靜的站在張美蘭身后，陪著她。

    她想大伯母開心些，不要被怒火控制，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情。有些意外誰知道會不會來？就像她阿爺，頭天還好好的，一個跟頭摔倒人就沒了。

    阿爺沒了，她的家也便沒了。

    發(fā)泄后的張美蘭輕輕抱了下許草丫，哽咽著說：“謝謝?！?/br>
    許草丫提了提手上的魚，說：“俺們回家吧，爺還等著燒魚呢。對了，大伯母家里來了好幾個軍人同志———”

    兩人一路說著話，向大院走去。

    到家進屋后，幾個大男人圍著許草丫手里的魚，嘰嘰喳喳個不停，有個同志甚至語帶埋怨的說：“許草丫同志，你要去明草湖為何不早說啊，咱們跟著一起去也能瞧瞧‘明草湖一霸’的風采?！?/br>
    許草丫被他說得紅了臉，站在客廳里有些無措。

    被張美蘭拉著進了廚房，她嘴里笑著問：“你們幾個混小子，誰給草丫取的綽號？”

    “明草湖一霸？”

    廚房里正搟著餃子皮的顧熙麗拿著搟面杖指著許草丫笑得歡實。

    “啪。”

    謝云韻不客氣的給了她腦袋一掌。

    嘴里說：“你一天天竟欺負你嫂子，小心熙寒回來收拾你?！?/br>
    “我哥才不會呢?！?/br>
    顧熙麗‘哼’說。

    許草丫洗了手，拿出劈刀問顧重山說：“爺，要把頭劈下來嗎？”

    顧重山點了點頭說：“劈，咱們今晚一魚三吃，我準備燒個紅燒rou，清蒸魚頭，魚rou一半紅燒，一半團成丸子燒湯，家里的豆腐做個干鍋，再炒個蒜苗炒蛋?！?/br>
    為了讓客人吃的開心，張美蘭拿了兩瓶白酒出來，讓幾人頓時樂開了花。

    顧熙麗和許草丫說：“外面的幾個哥哥和大哥一樣都是大院里的刺頭，但在部隊里都是頂頂厲害的兵，自打入伍后他們都好久沒這么聚過了?！?/br>
    “他們可能要去前線了?！?/br>
    許草丫看著開心熱鬧的幾人，小聲說。

    “怎么突然就去前線了？”

    顧熙麗在嘴里咕噥了句。

    “大哥還有顧熙寒都去?！?/br>
    許草丫突然想到放學晚回來的顧熙麗可能還不知道家里也有兩個人去前線的事。

    “什么？！”

    顧熙麗發(fā)現失態(tài)后，雙手捂著嘴巴，和顧熙寒相似的眸子里滿滿的不安和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