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度嬌寵 第9節(jié)
第11章 家法伺候 謝迎幸一時語塞,她這話顯然是以退為進,哪里曉得這人竟拿她的退真當退,還順著往前進一步。謝迎幸微咬著下唇,不知該說什么。 她若是矢口否認,便和剛才的話自相矛盾,可若是不否認,那豈不是徒勞受這一場罪,還要背負上錯處。 謝迎幸只好雙眸帶水地看向蕭清漪求助,蕭清漪也被他這話驚到,不悅道:“你這是什么話?你聽不出來她是為謝慈遮掩嗎?” 謝無度輕笑,將手上玉戒轉過一圈:“阿慈又無甚錯處,需要她遮掩什么?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不愛聽這些似是而非的答案?!?/br> 他轉過頭,看向謝迎幸,眼眸中并無半點疼惜之意,再次問道:“是或者不是?” 謝迎幸沒想到他這么油鹽不進,低下頭來,改口道:“我相信慈jiejie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才推到了我?!?/br> 謝慈冷哼一聲,天地良心,她可什么也沒干。她有些喜意,為謝無度方才對謝迎幸的冷漠無情。盡管這樣聽起來很壞。 謝無度道:“好,你既然一口咬定,她推了你。那你便說說當時的情形,她如何推了你?使了多大的力氣?朝哪個方向推的?你們說了些什么?說到哪一句時她推的你?這些你都一五一十說給我們聽,我們也能替你主持公道。” 他說著話,覷向蕭清漪。那意思仿佛是在說,你且等著瞧吧。 謝迎幸頭垂得更低,她沒想過會有一個謝無度風雨兼程夜以繼日地趕回來替謝慈撐腰,因此這計謀十分拙劣,根本經不起推敲。她賭的是蕭清漪不會推敲,賭贏了。但現(xiàn)在,在輸?shù)倪吘墦u搖欲墜。 她露出光潔的一段頸項,脆弱得仿佛經風一吹就會斷。 謝迎幸哪里還記得當時到底都說了些什么,這會兒見謝無度目光凌厲,更是心慌意亂,一句也答不上來。 “當時……我……” 謝慈冷冷哼一聲,實在覺得可笑至極??善?,蕭清漪她信。 謝慈又覺得這口氣沒那么暢快,堵了一半在心口。 蕭清漪見謝迎幸這反應,心下已經反應過來,她畢竟是宮里出來的,宮闈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東西她見得多了。先前是關心則亂,加上沒想過謝迎幸要用這種事誣賴旁人。 她心里一時雜陳,可看著謝迎幸現(xiàn)在這副柔弱的模樣,蕭清漪斷不可能讓她承認這些錯事。 蕭清漪出聲打斷謝迎幸的話:“夠了,不論謝慈有沒有做,她不是我親生女兒這一點板上釘釘,我無法容忍她繼續(xù)留在我眼前,無論如何,我都要將她趕出府去?!?/br> 謝迎幸聽蕭清漪說話,松了口氣。 可謝無度卻不依不饒:“阿娘,此事稍后再議。當前,我只想知道,當時到底是什么情況?她既答不上來,那便是承認自己誣賴阿慈。依照家法,說謊誣賴,杖十八。既如此,那便將她帶下去,打十八板子?!?/br> 蕭清漪霍然起身,指著謝無度:“你在說什么?她是你親meimei,方才險些丟了性命。你竟狠了心要將她杖十八?你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謝無度掀眼看蕭清漪,眸光冷漠,吐出一句:“阿娘,我也是你親兒子?!?/br> 蕭清漪面色蒼白如紙。她知道,謝無度的意思是在說,她冷血無情,從沒講過母子情分,如今他也一樣冷血無情,這怪不得誰。因為,他是她的兒子。 母與子,如出一轍。 可是……她無法把這個瘋子、怪物,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來疼愛。 但她只有對謝無度才這樣??伤x無度,對所有人……都一樣。 蕭清漪因氣憤而微微顫抖,她吼道:“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這是長公主府,她是長公主,府里的一切自然都該聽她的。 她說罷,確實沒人敢動。 謝無度輕笑了聲,微抬了抬手,召來青闌:“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讓青闌來了。阿娘,你也知道,青闌他是習武之人,手上沒輕沒重的,要是不小心打壞了您的寶貝女兒……” “你!”蕭清漪怒目而視,正屋里氣氛劍拔弩張,“來人,攔住他?!?/br> 謝無度仿若未聞,叫常寧帶人把長公主府的人紛紛擋在一側,連同蕭清漪一起。常寧將蕭清漪按在圈椅上,低聲道了句得罪。 青闌將謝迎幸?guī)е镣ブ校腥藢⑺丛诖旱噬?。謝迎幸再怎么樣也只是個柔弱女子,哪里拗得過青闌的力氣,幾乎是被拖拽下去。她本就受了傷,場面看起來愈發(fā)殘忍。 “阿娘,救我……阿娘……”謝迎幸一個勁兒向蕭清漪呼救。 可蕭清漪被常寧按住,動彈不得,門口有謝無度的人把守著,外頭的人進不來,院內的人也都被謝無度的人壓制,毫無辦法。蕭清漪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板子落在謝迎幸身上,謝迎幸疼得慘叫,聲音凄厲。 蕭清漪憤怒中帶著不忍,斥責謝無度:“謝無度!你別忘了,我還是你母親!” 謝無度命人搬了兩把太師椅擱在門廊下,蕭清漪與他各坐一把。他淺淺嘗了口茶水,看向蕭清漪道:“阿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倘若我不用家法,阿娘……” 他話只說一半,是警告,也是威脅。 如果她不受家法,他還有私刑。他的私刑,可不是杖十八這么簡單。 蕭清漪抓住太師椅扶手,用了狠力,咬牙切齒。她在這一刻,甚至悔恨自己為什么要生下他來? 她早應該在發(fā)現(xiàn)有孕的時候,便將他墮掉。但是,她那時滿懷希冀,想著這是她與謝郎的第一個孩子。 ……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滄渺院,蕭清漪不忍再看,索性閉上眼,太師椅的扶手快要被她掰斷。 謝迎幸的嗓子都啞了,聲音漸漸小下去。 謝慈原本很生氣,見此情景,也心生不忍,在第十下板子落下時,忍不住扯了扯謝無度袖子。 “算了,我出氣了。她想必也知道教訓了?!彼m嬌縱,可卻絕非壞心眼的人。 同是朝夕相處十五年,謝無度知道,蕭清漪卻竟不知道。 謝無度偏頭看了眼謝慈,嘆了聲,眸光寵溺,應下一句:“好?!?/br> “青闌,罷了。請?zhí)t(yī)來吧。長公主府才有喜事不久,可別變成喪事?!?/br> 青闌停了手,常寧也松開手。蕭清漪當即踉蹌奔向幾乎暈死過去的人,一把抱在懷里,滿院子的人都跟著忙碌起來。 在這樣的景況里,謝無度卻悠然地喝了口茶,而后將手中杯盞放下。 “對了,阿娘,還有一句話忘了說?!彼酒鹕韥?,一手垂在身前捻著長指指腹,另一手拉住謝慈手腕,清淺笑道,“阿慈是我的人,我的人,一向只有我能動?!?/br> 語氣警告。 “她要去哪兒,自然是我說了算。” 第12章 嬌生慣養(yǎng) 謝無度拉著謝慈從滄渺院離開,院中各種兵荒馬亂、人聲嘈雜,仿佛都與他們無關。院子里的境況是一幅畫,他們離開的背影是另一幅畫,兩幅畫交疊在一起,風格迥異,格格不入。 和煦的春風吹在臉上,溫暖中又帶了些未散的冷意。謝慈吸了吸鼻子,問謝無度:“去哪兒???” 他說,她是他的人,去哪兒他說了算,那現(xiàn)在,去哪兒呢?鬧成這樣,蕭清漪方才都明擺著要袒護謝迎幸,哪怕如今真相大白,謝慈也不想在這兒再待下去了,她心寒。 可是除了長公主府,她還能去哪兒呢? 這里也是謝無度的家。 謝慈又吸鼻子,聽見謝無度說話,有些無奈的語:“去睡覺,我已三天沒合眼,待會兒還要進宮一趟,向皇上復命。” 謝無度此次出去,是正兒八經領了皇命,前往承州整頓吏治。他返程之前,已經給皇帝上過折子,皇帝知道他要回來。他回來時人馬浩浩蕩蕩從盛安城門經過,消息恐怕早就傳遍城中。 謝慈微怔,她看得出他許久沒睡,一身憔悴,有些心疼,便決定不再追問那些有的沒的,只等他先好好休息。 她被謝無度拉著,回他的霽雪堂。 霽雪堂中一切如舊,只是寢間里有些許輕微的變化,旁人或許察覺不到,可謝無度看得出來。謝慈解釋:“前些日子,我在你這兒睡過一夜。” 幼時她常來霽雪堂尋謝無度玩耍,玩累了,便在他這兒歇下。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隨著年紀漸長,謝慈也明白男女有別,甚少再在這兒過夜。 謝無度嗯了聲,并不放在心上。他這兒她自然是想來便來,無需多言。 霽雪堂沉寂已久,今日主人終于回歸,終于添幾分熱鬧。婢女們早在謝無度踏進府門時便著手將霽雪堂上下收拾一番,方才在滄渺院的功夫,如今霽雪堂中一切都已經準備好。 被褥是新?lián)Q的,窗牖大敞著,通風換氣,窗下供著兩樽瑞獸香爐,爐中輕煙飄裊,是謝無度一貫愛用的冷調香。 謝慈記得,那香名叫冷雪。下雪的雪。 青闌和常寧二人在門口候著,婢女們很快奉茶上來,謝無度接過一盞茶,指腹揉捏眉心,眸底困倦難掩。 謝慈接過茶,沒心思喝,順手擱在幾上。 看著謝無度起身,往寢間走去。她也跟著站起身來,他往床上躺下,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而后拍了拍自己身側,道:“陪我躺會兒。” 謝慈垂眸,終是慢慢走上前去,在他身側位置側身躺下,枕著自己手臂。 嘴里沒忘嫌棄:“你臭死了?!?/br> 他三天沒合眼,自然也三天沒洗澡,雖說還是春日,天氣不熱,但對嬌貴的謝慈來說,的確能算臭。 謝無度輕笑了聲,沒計較他這么拼命趕回來是為了給她撐腰。見她不加收斂,他反而覺得高興。 謝慈無聲嘆息,感受到身側謝無度的氣息噴出。她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出這樣大的變故,一夕之間,好像什么都沒了。只剩下眼前的謝無度。 至少,目前為止,謝無度還站在她這邊。 但也只敢用目前為止四個字。謝慈不敢篤定,他會一直站在自己這邊。 畢竟,從前阿娘疼愛她也是千真萬確,結果到頭來,另一個人勾勾手指,阿娘便不要她了。謝慈不敢篤定謝無度會不會也這樣,謝迎幸勾勾手指,他也會不要她。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謝無度,怕自己露出太多情緒。身后的謝無度一句話也沒說,大抵真是困極了,沒一會兒便傳來安穩(wěn)規(guī)律的呼吸聲。 好一會兒,謝慈翻過身,看向謝無度。 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紛亂思緒再次侵襲大腦。她想,現(xiàn)在她不是什么永寧郡主了,也不是長公主的女兒,更不是他的meimei,即便今日他愿意看在他們昔年情誼的份上護著她?可日后呢?日后她又該以何種身份面對他? 她抬眸,看著謝無度的眉眼。 謝無度和蕭清漪其實并不像,大概他更像謝臨。但謝臨死于謝慈出生那年,謝慈對他沒什么記憶,只在旁人口中聽過許多。 在旁人口中,謝臨是一個溫潤君子,因此常有人拿謝無度和謝臨做比較,然后嘆氣,說謝臨生的兒子竟是如此。 謝慈一向認為這些話都是虛言,她從不認為謝無度值得人惋惜嘆氣。反之,她認為謝無度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之一。 他有能力有手段,任誰都知道,武寧王是當今圣上的左膀右臂,深得圣上看重。當今圣上性子軟弱,雖在帝位,可諸多事宜自己都難做決斷,都得倚仗旁人。這些人之中,謝無度是最受寵的那個。自十五歲起,謝無度便在朝堂呼風喚雨。 謝無度的眉目俊朗,若單論長相,其實他是斯文那掛的。只是斯文之下,還有些不善,叫人不敢輕易靠近。 謝慈也不知自己到底要想些什么,思緒一條一條往外冒,這些日子她也總是揪著心,夜里都睡不安穩(wěn)。這會兒聽著謝無度的呼吸聲,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眼皮慢慢垂落,也睡過去。 謝無度醒來時,謝慈還在睡著。 她纖長濃密的睫羽微微顫了顫,不知夢到些什么,眉心皺著,顯然不是個好夢。謝無度伸手,撫平她的眉心,輕手輕腳起身,叫人備水,沐浴更衣。 他要進宮一趟,臨走前叫他們不許吵醒她。若是她醒了,也叫她待在霽雪堂,一切等他從宮里回來再說。 - 大燕皇宮,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