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風(fēng)道:“兒子昨日溫書，遇上些疑惑，打算今日出宮去向戴先生討教?！?/br>
    許皇后聽了，眸底閃過一絲喜色，“那還不快去，記得給戴先生帶些禮物，莫要?dú)庵飨壬４飨壬赂咄?，在你父皇面前可是說得上話的……”

    “兒子知道了?！?/br>
    蕭羽風(fēng)匆匆從長樂宮離開，甩開身后許皇后的叮囑，婦人果真愛嘮叨。他登上馬車，出了宮門，自然不是去找什么戴先生，而是去了魏國公家中尋曹瑞。

    魏國公府的小廝認(rèn)得二皇子，笑臉相迎。蕭羽風(fēng)大步朝曹瑞的住所去，曹瑞聽得通傳說二皇子來，急匆匆出來迎接。

    “二殿下怎么來了？”

    曹瑞衣衫凌亂，頭發(fā)也亂糟糟，顯然剛從溫柔鄉(xiāng)起來。蕭羽風(fēng)睨他一眼，他在這兒不好受，曹瑞倒是享福。

    曹瑞昨日被謝慈壞了好事，倒也沒怎么惱，他對田杏桃沒那么迫切想要得到，便去尋了個青樓喝酒，找了個與田杏桃有些相似的女子一夜**。

    “我想要盡快得到謝慈，你替我想想法子，要盡快?！?/br>
    曹瑞面露難色，這……若是尋常女子，他自然有法子，強(qiáng)行將人帶走便罷了?？赡鞘侵x慈，縱然她不是郡主，她仍與武寧王關(guān)系親近，一來難以下手，二來還得考慮后果，畢竟那可是武寧王。

    蕭羽風(fēng)知道曹瑞的顧忌，輕飄飄道:“又不是親meimei，他謝無度還能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meimei拿我怎么樣？實(shí)在不行，我事后娶她進(jìn)門做側(cè)妃，總行了吧?！?/br>
    蕭羽風(fēng)有些煩躁，這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妥協(xié)了，他不可能娶謝慈回家做正妃的。

    “你先前不是說，給她下藥嗎？能不能想個法子把她騙出來，而后給她下藥，”

    曹瑞得了蕭羽風(fēng)的答案，微微思忖后，道:“也不是不可以?！奔热凰敢獬袚?dān)后果，曹瑞便沒那么為難了，他要做的，是在行事時將自己摘出去一些，免得到時候太過波及他。

    曹瑞可十分惜命，他還得留著命去享受更多的美人。

    蕭羽風(fēng)喜道:“今日可否？”

    曹瑞訕訕笑起來:“二殿下，今日定然是不行的，不過臣定然會盡快讓二殿下如愿的?！?/br>
    蕭羽風(fēng)垂下嘴角，盡快？能有多快？他現(xiàn)下心中一股邪火無處發(fā)泄。

    曹瑞又道:“我昨日去的那地方，正好遇上位與謝慈有四分相像的姑娘，二殿下要不……？”

    他本想留著今夜自己再享用，不過現(xiàn)下讓給蕭羽風(fēng)也可以。

    蕭羽風(fēng)微微思索了片刻后，問:“干凈么？”

    蕭羽風(fēng)雖然愛玩女人，可不喜歡玩不干不凈的女人。曹瑞對這些便不甚在意，甚至愛玩些腌臜玩意兒。

    曹瑞笑道:“干凈，還未開過苞的?！?/br>
    “那本殿下便與你去瞧瞧?！?/br>
    -

    蘭時將窗牖旁的竹簾卷上去，推開窗，發(fā)覺窗下的薔薇花架一夜之間姹紫嫣紅，紅的粉的白的，都爭先恐后地開著，叫人不知道該往哪兒看。

    她回頭與謝慈說:“小姐，外頭的薔薇開了?！?/br>
    裊裊香氣隨風(fēng)闖入謝慈房中，謝慈微閉著眼，嗅見香味，低嗯了聲，聽起來慵懶睡意還未散去，因此興致不高的樣子。

    蘭時與竹時攜小丫鬟們伺候她洗漱，謝慈吩咐道:“竹時，你待會兒命人將擷芳閣的衣裳送去，阿兄說的那幾套我要了。”

    竹時噯了聲，取來桂花油，灑在篦子上，替她梳發(fā)。

    謝慈昨夜做了個夢，不是好夢。

    與蕭清漪決裂這件事，她看起來灑脫，實(shí)則這么以來，心里沒有一刻放下過。十五年的感情，哪有這么容易說放下便能放下。

    昨日她將謝迎幸推下水中，不知謝迎幸有沒有向蕭清漪告狀，她定然會添油加醋告訴蕭清漪吧？知道她受了委屈，蕭清漪會怎么想呢？會不會在心里罵自己？亦或者，她會干脆上門來將她訓(xùn)斥一頓？

    畢竟從前她也會如此為自己出頭。

    謝慈有些懵地想著這些事，回過神來，輕嘆一聲，又惱恨起來。

    蕭清漪已經(jīng)做了選擇了，她又何必想這些事呢？

    或者說，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被這樣輕易地放棄？

    謝慈抬眸，看見銅鏡中的自己。

    昨夜她夢見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與蕭清漪撒嬌，蕭清漪抱著她，從來不掩飾對她的寵愛。小時候，她亦與謝無度親近，謝無度也會抱著她，讓她騎在脖子上，給她念書聽，陪她玩，給她買漂亮的衣裳首飾，不論如何，永遠(yuǎn)站在她這邊。

    她眼神漸漸清明，倦意全無。沒關(guān)系，她還有謝無度。

    謝無度永遠(yuǎn)不會離開她。

    謝慈朝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瑰麗笑容。

    梳洗裝扮完，謝慈去找謝無度一起用早膳。

    謝無度沒在霽雪堂，而是去了府中的演武場。他一向醒得早，不貪覺。

    謝慈來時，只見謝無度抬手松開手中弓箭，一支箭羽破空而去，“奪”一聲穿透朱紅靶心，半截沒入其后的樹干上。

    她拍手叫好。

    謝無度轉(zhuǎn)過身來，微扯唇角。謝慈走近至他身側(cè)，目光崇拜:“阿兄也太厲害了?！?/br>
    從她有記憶起，不論春秋冬夏，天氣冷暖，謝無度每日一早總是要練練武的，或是練劍，或是弓，或是□□。他看起來斯文，實(shí)際上卻有壯實(shí)肌rou。

    謝無度不僅不貪覺，也無甚口腹之欲，簡直異于常人。但謝慈不是覺得他奇怪，在她看來，這是絕對的自律。

    謝無度將手中的弓交給青闌，與她并肩往霽雪堂去用早膳。

    謝無度沒解釋。

    起初，他只是不會因?yàn)槎嗨瘯憾矏?，亦不會因?yàn)闆]睡夠而覺得不高興，不會因?yàn)槌缘较矚g吃的東西而喜悅，亦不會因?yàn)槌缘讲缓贸缘臇|西而感覺到不悅。因?yàn)闆]有分別，所以區(qū)分不出什么喜好與否，既調(diào)動不起什么情緒，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特別的貪求。

    當(dāng)然，后來漸漸在她身上明白了。

    何為喜悅，何為憤怒，何為哀傷，又何為快樂。

    他一直認(rèn)為諷刺，一個母親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孩子先天有缺，想著的不是教導(dǎo)，卻是逃避與厭惡。而替她做到言傳身教的那個人，卻是謝慈。

    這樣的謝慈，蕭清漪還不要。

    毫無眼光。

    但也算一件好事，省去了他的麻煩。

    謝慈十五歲及笄時，婚事二字便被推到謝無度跟前，即便他想忽略，也容不得他忽略。畢竟她到了這年紀(jì)，會有無數(shù)的人覬覦，那些目光讓他不喜。

    可他名義上，是她的兄長。

    現(xiàn)在不是了。

    名正言順。

    謝無度忽而抬眸，聽見謝慈說:“你想什么呢？都不聽我說話，我生氣了。”

    “想些朝堂之事，怎么了？你方才說什么？”

    謝慈撇嘴，不滿他的走神，“我說，我昨日瞧見曹瑞，又想到二皇子，他們離了女人便像活不了似的?？砂⑿?，似乎從未于此事上有過什么動靜？”

    他不娶妻，因?yàn)闆]有心儀的女子?？膳匀思依删竭@年紀(jì)，也該開蒙。但據(jù)謝慈所知，謝無度連個曉事的女子都沒有。

    她微退了一步，小聲問:“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她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的羞澀，她只是關(guān)心一下兄長嘛。

    謝無度覷她，噙著一抹笑，看得謝慈心里發(fā)毛。她自己先轉(zhuǎn)移了話題，“快些走吧，早膳都要涼了?！?/br>
    謝無度看著她背影，慢慢跟上她的步子。

    -

    用過早膳后，王府有人登門拜訪。

    不是蕭清漪，而是田杏桃。

    謝慈聽得通傳，先是覺得十分意外，轉(zhuǎn)而又有些陌生的喜悅，她命人請?zhí)镄犹疫M(jìn)來。田杏桃跟著竹時，踏進(jìn)她的無雙閣，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田杏桃父親清廉，俸祿不高，就連現(xiàn)下在京中住的屋舍，也是官邸，不大，剛好住一家人住下。

    而謝慈所住的無雙閣，光是外頭的花圃，便有他們家那么大了。田杏桃拎著手中的食盒，打量著周遭的一切，花圃、庭院……處處透著奢華與精致。也只有這樣的富貴，才能嬌養(yǎng)出謝慈這樣從頭發(fā)絲到腳都精致的美人了。

    她收回視線，看向謝慈，羞赧笑道:“我特意親手做了些糕點(diǎn)，想答謝昨日謝小姐對我的幫忙?！?/br>
    謝慈眸底閃過一絲驚喜，克制著，命蘭時接過東西。打開食盒，里頭放著一碟紅豆酥，散發(fā)出清甜香氣。

    謝慈伸手拿過一塊紅豆酥，咬了口，盡管比不上大廚的手藝，但也還算可以。

    這倒是第一回 有人真心實(shí)意特意給她親手做糕點(diǎn)，謝慈怔了怔。

    丹唇微啟，問田杏桃:“那曹瑞可還有再糾纏于你？”

    田杏桃搖頭:“沒有了，想來是他看在謝小姐的面子上，不敢再繼續(xù)糾纏于我?！?/br>
    謝慈輕哼了聲:“算他識相。”

    田杏桃又笑了笑，謝慈看著她，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她平時與那些貴女們在一塊，一般是較勁吵架，很少有這樣平靜的時候。

    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你別光站著，坐吧?！?/br>
    田杏桃乖巧地坐下，看了眼謝慈，也發(fā)覺這樣的沉默有些尷尬，便先一步開了口，問起她庭院中花圃內(nèi)的那些花。

    她庭院中花圃內(nèi)種著的花品類繁多，聊起來倒可以聊很久。不知不覺，便過去小半個時辰。

    霽雪堂，書房之內(nèi)。

    謝無度正在練字，聽見常寧來稟，說田家小姐與姑娘相談甚歡。

    他嗯了聲，讓常寧下去。再低頭時，見筆尖的墨水滴落，暈開在宣紙上。

    他擱下狼毫筆，想起早上她的問題。

    他于此事上，開蒙并不晚，十二歲時，他已有男子該有的反應(yīng)。只是那是生來便會有的反應(yīng)，而非是心之所愿。不算強(qiáng)烈，大可以自己解決，何必用到女子？

    所說用女子曉事，他認(rèn)為，是那些人太過愚笨。這種事，難道需要如此學(xué)習(xí)？

    但真正心之所愿，的確很晚。

    去歲春雨纏綿，夜里剪不斷的雨絲擾人清夢，謝無度夜半坐起身，意識到，他的阿慈的確長大了。雨絲敲打窗欞，強(qiáng)勢要他卷入一場漩渦。

    那場雨，一連下了五日。

    謝慈送田杏桃離開時，沒忘叮囑她，近些日子務(wù)必要小心那曹瑞。她還不知，她口中的曹瑞近些日子并未將注意力放在田杏桃身上，而是派人盯著她。

    曹瑞的人一連盯了一個多月，才終于找到了一個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