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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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眉星目,面若冠玉,當(dāng)真是生成了個人樣子。 一陣死寂后,人聲再次鼎沸起來,并且遠(yuǎn)勝過先前的熱鬧。 “這新郎官長得可真俊吶!” “我就說長玉那般好模樣的閨女,找的夫婿不可能差哪兒去!” “先前誰說新郎官是個歪瓜裂棗的瘸子來著?這模樣比起宋硯差了?” 謝征拄著雙拐面無表情穿過喧嚷的人群,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似覺著這群七嘴八舌的婦人太過吵嚷了些。 拐個彎進(jìn)了樊家的大門,還在院子里嗑瓜子拉家常的人瞧見他,不免也站起來看熱鬧,嘈雜的人聲里議論得最多的便是夸贊他容貌的。 就連后廚幫忙備菜的幾個婦人,聽說新郎官長得頂頂俊俏,都沒忍住出來瞧上一瞧。 謝征強(qiáng)壓著眉宇間的那份不耐,一路被人圍觀著往正屋去拜堂。 他不經(jīng)意往前方檐下掃了眼,瞧見了穿著一身跟他同色喜服,趁著沒人注意,在人群后把蓋頭挑起了一角偷偷往外瞧的樊長玉,視線原本已掠過了她,卻又突然倒了回去,頗有幾分詫異。 他知道她模樣不差,卻還是頭一回瞧見她上妝的樣子。 紅綢半掩下,那雙杏眸望著這邊,眼里里氤氳著笑意,腮邊抹了薄薄的胭脂,雖然那上胭脂的手法拙劣了些,卻還是不掩她好顏色,涂了口脂的唇不似平日里那般寡淡,襯得香腮如雪,一眼瞧去只覺明艷不可方物。 對方同他視線對上,一愣之后,似乎也反應(yīng)過來這是自己成婚現(xiàn)場,連忙做賊心虛一般把蓋頭放了下去,規(guī)規(guī)矩矩站好。 明明是個美人胚子,但她的舉動……總是那般畫風(fēng)清奇。 謝征被賓客們吵嚷聲鬧得心煩的那份不耐,突然就少了那么一點。 這場大婚也不是一直都那么無趣又冗雜。 他拄著拐進(jìn)了正屋,全福太太將系著花球的紅綢一截遞給他,一截遞給了樊長玉。 主持婚儀的長者高唱:“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樊長玉蓋著蓋頭瞧不見,由趙大娘扶著朝外站好了,才跟著謝征一起對著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她和謝征皆是父母雙亡,高堂上便只放了牌位,二人對著牌位又是一拜。 “夫妻對拜——” 這一拜,樊長玉低頭的時候,恰好有風(fēng)吹進(jìn)來,險些吹飛她頭上的喜帕,她下意識伸手去拽,卻有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把喜帕按回了她頭上。 她用腳指頭都想象得到這畫面肯定不怎么好看。 賓客間已傳出了笑聲,“瞧瞧這新郎官,舍不得讓大家瞧新娘子呢!” 喜帕隔絕了樊長玉的視線,她看不清謝征這一刻面上是何神情,不過她自己聽著這些打趣是挺尷尬的,只盼他不要介意才好。 “禮成——送入洞房!” 伴著這一聲喊,她和謝征總算是牽著紅綢,被送入了一早布置好的新房。 說是新房,卻也簡陋得很,無非就是門窗上貼了紅紙剪出的喜字,床上鋪了顏色喜慶的床單被褥。 全福太太說了一堆吉利話后,才讓謝征掀了樊長玉頭上的蓋頭。 眼前驟然一亮,屋內(nèi)的人影也清晰起來,先前在外邊,樊長玉掀著個蓋頭角偷瞄被抓包后就忙放下去了,沒看太真切。 這會兒人就在自己一步開外,樊長玉瞧著一身紅衣的謝征,再次感慨,人果然還是得靠衣裝的。 他今日這一身,要是走在大街上,只怕得瞅迷糊好些個大姑娘。 全福太太笑道:“瞧瞧,好生標(biāo)志的新娘子,和新郎官當(dāng)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 邊上的婦人都捂著嘴笑。 樊長玉尷尬配合著彎了彎嘴角。 謝征神色一直淡淡的,叫人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全福太太帶著屋內(nèi)的婦人們從盤子里撿了花生紅棗從二人頭頂撒下,邊撒邊道:“棗生貴子?!?/br> 這些東西砸在身上還是有些疼,樊長玉適時出聲:“多謝各位嬸子,不過我夫婿身上有傷,撒果子也只是圖個吉利,今日便先到這里吧。” 這話一出來,不免又有人打趣:“瞧瞧,長玉丫頭護(hù)著她夫婿呢!” 樊長玉厚著臉皮任她們打趣,送走一屋子人后,才問謝征:“沒傷到吧?” 謝征眸色不明看著她:“并未?!?/br> 樊長玉放下心去,又道:“我還得出去見見外邊的賓客,你安心在房里休息,若是餓了,就先吃點桌上的糕點墊墊?!?/br> 這些話應(yīng)當(dāng)是新郎官對新娘子說的,眼下從樊長玉口里說出來,怎么聽怎么怪異。 謝征默一息后,淺淺點了頭。 拖著一身傷硬撐這么久,他神色間確實帶了再明顯不過的倦意。 - 樊長玉去外邊招呼賓客,她家中畢竟沒有長輩了,又是招贅,席間幾乎沒人勸她喝酒,大家熱熱鬧鬧吃了頓飯,瞧著天色晚了,便陸陸續(xù)續(xù)告辭。 散了席,樊長玉收拾桌椅板凳時,才發(fā)現(xiàn)門口的桌子上不知是誰放了一方錦盒。 她問幫忙收拾的趙大娘:“大娘,這是誰家送的禮?” 趙大娘也有些疑惑:“隨禮的簿子開席前就寫完了,方才還沒瞧見這盒子呢,不知是誰家后邊補(bǔ)送的,怎也不見說一聲?!?/br> 樊長玉打開盒子,瞧見裝在里邊的是一對泥人娃娃時,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她反手便把盒子扔進(jìn)了趙大娘剛掃攏的垃圾堆里,泥人娃娃當(dāng)場就被磕壞了。 趙大娘瞧見樊長玉這反應(yīng),再辨出被摔壞的一男一女兩個泥娃娃,當(dāng)場就變了臉色,對著宋家的方向狠啐了一口:“那狼心狗肺的東西,你有難時他摘得比誰都干凈,今日大婚還送這東西來膈應(yīng)你?” 樊長玉道:“大娘別氣了,跟不相干的人計較什么。” 他動怒也不是因為被那泥人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只是覺著膈應(yīng)。 那泥人還是宋硯爹過世那一年,她看他郁郁寡歡送他的,那時她才多大,不過七八歲。 這些年,樊長玉自問爹娘待宋硯不薄,但爹娘去世后,馬不停蹄上門退親的是他,自己被樊大帶著賭坊的人為難,閉門不見的也是他。 今日大婚又送這么一對泥人過來,他想說什么? 因為這點不快,樊長玉一直到晚間自家人用飯時,面上都沒什么表情。 謝征身上有傷不便挪動,飯菜是她送去房里的:“你身上有傷,我挑了些清淡的菜給你。” 謝征從她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了她神色有異,不過并未多問什么,只半斂了眸子,淡淡道謝。 等徹底收拾完,已快亥時,趙大娘要抱熟睡的長寧去隔壁,樊長玉直言不用,“爹娘過世后,寧娘一直跟我一起睡的,不然夜里魘著了,總是哭鬧?!?/br> 趙大娘道:“平日里就罷了,這新婚當(dāng)夜,不管怎么著,小夫妻倆還是得睡一間房,不然不吉利?!?/br> 言罷不給樊長玉再說話的余地,就抱著長寧出了屋子。 白日里還喧嘩的院子,這會兒冷清得厲害。 屋檐下方高掛著喜慶的紅燈籠,在茫茫雪夜里灑下一片昏黃的光暈。 樊長玉抱著膝頭坐在了門口的臺階上,看著夜幕里大片大片落下的飛雪出了一會兒神,才起身進(jìn)屋。 既是假成親,樊長玉自然也不可能當(dāng)真跟人睡同一個屋子。 不過家中的棉被都是收在了新房里,那間屋子原先是她自己睡的,后來爹娘過世,長寧不敢獨(dú)自睡,便跟著她擠了過去,眼下改做婚房后,隔壁房間還沒來得及鋪床。 因著是自己住了十幾年的房間,她習(xí)慣性地直接推門而入,這一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謝征在更換衣物,他外袍已經(jīng)脫下了,背對著她,褪了一半的里衣半截掛在臂彎,半截垂至腰間。 那是一副很漂亮的身體,紗布遮掩間,裸.露出的肌理在喜燭下呈現(xiàn)出好看的蜜色,肌rou隆起的形狀也很是明顯。 因她突然推門而入的舉動,對方微微偏過頭來,玉雕似的一張臉上,冷淡的表情在此刻莫名顯得禁欲又蠱惑。 樊長玉足足傻愣愣看了數(shù)息,直到對方不悅皺起長眉,將褪了一半的里衣重新攏好問她:“有事?” 她才驟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像個貪圖良家少女美色的流氓,臉上一燙,忙轉(zhuǎn)過身:“抱歉,我一時沒適應(yīng),忘了敲門,我只是進(jìn)來拿床被子。” “你拿便是?!鄙砗髠鱽淼倪@道嗓音,冷淡又清透。 樊長玉盡量目不斜視去柜子里取出兩床棉被,抱在懷中后頭也沒敢轉(zhuǎn)地走出房門,轉(zhuǎn)過了墻角,才如釋重負(fù)深吸了好幾口氣。 當(dāng)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可千萬別再讓他誤會才好。 謝征耳力過人,自然聽到了她的吐氣聲。 他眼底沒什么情緒起伏,聽見對方腳步聲走遠(yuǎn)后,才解開繃帶,繼續(xù)給撕裂得比較狠的幾道傷口上藥。 這藥是綁海東青腳上送來的金創(chuàng)藥,千金難求,藥性極烈。 藥粉與傷口接觸的瞬間,便痛得他繃緊了一身筋骨,手臂青筋凸起,額角沁出細(xì)密的冷汗,牙關(guān)咬得太緊,口中甚至傳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未免將血沾到床上,他坐在了屋內(nèi)一方木凳上,兩手緊握成拳靜放于膝頭,挺直的背脊慢慢往下滾落裹著血污的汗珠,瞧著不似治傷,而像是受刑。 經(jīng)歷著這般非人的痛楚,汗珠子從他眼皮墜下時,他卻連眼都不曾眨一下,映著燭影的眸子一片陰翳。 這一身傷和這切膚之痛,他終歸是要還回去的。 屋外的腳步聲忽然去而復(fù)返,謝征抬起一雙尚未收斂戾氣的眸子望向門口。 第9章 被迫同房 樊長玉抱著兩床厚被剛走出新房沒多遠(yuǎn),直覺不對,抬起頭往院墻外掃了一眼,兩坨碩大的黑影立馬縮回了院墻下方。 樊長玉:“……” 樊大和他媳婦,便是化成灰她也認(rèn)得。 這二人是聽說她招贅的事了,怕她隨便找了個外鄉(xiāng)人做戲騙她們,大半夜的不睡特地來爬她家墻頭聽墻角? 此刻樊家院墻外,樊大和他虎背熊腰的妻子劉氏各自攀在一副木梯上,頭低過院墻小聲交談。 “你看,我就說那丫頭是隨便找個人假入贅唬咱的吧!新婚當(dāng)晚就分了房睡!你在慌個什么勁兒!”劉氏兇自家男人道。 樊大一想到拿這宅地又有望了,神色間也難掩激動,道:“再看看!再看看!” 二人再鬼鬼祟祟將半個頭探過院墻時,卻見樊長玉抱著厚被進(jìn)了隔壁房間后,又出來了,去廚房端了一盆水回了新房,仿佛剛才只是去隔壁房間放個棉被。 樊大夫妻倆不免面面相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