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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31節(jié)

    樊長玉忍不住看他一眼,說:“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在外人跟前可別說了,會被笑話的?!?/br>
    謝征皺眉:“笑話什么?”

    樊長玉覺得這人還真是沒點自知之明,無奈道:“你連個秀才的功名都沒有,這般說人家考上了舉人的……”

    她頓了頓,又說:“我知道你說那些是為了哄我開心。”

    樊長玉覺得說這些有點矯情,抓了抓頭發(fā)道:“其實我也就隨口一說,心里沒真覺得有多難受,這日子始終都是自己過的,他中了舉飛黃騰達是他的事,跟我又有什么關系?那些趨炎附勢踩我一腳的,說我?guī)拙湟膊荒茏屗齻儚乃渭夷抢锏玫绞裁春锰?,無非就是嘴碎罷了?!?/br>
    謝征神色怪異道:“我哄你做甚,舉人當真算不得什么?!?/br>
    樊長玉一哽:“你當你自己是個大官呢?”

    謝征閉嘴不說話了。

    樊長玉心中好笑,想起他能識文斷字,還會寫時文,倒是替他謀劃起來:“我覺著你也挺聰明的,寫的字又好看,你這一身傷反反復復,大夫也說了要是養(yǎng)不好以后八成會留下病根,走鏢那般兇險,你要不也讀書考科舉去吧,指不定也能中個舉人,以后撈個官兒當當呢!”

    謝征:“……我志不在官場?!?/br>
    樊長玉嘆氣:“那倒是可惜了?!?/br>
    她半開玩笑道:“你以后要是有機會當了官,官職還比那姓宋的高的話,我還指望著你幫我給那宋的穿小鞋呢!”

    謝征眉梢微不可見地往上一揚,說:“好?!?/br>
    這么一插科打諢,之前的不快是半點沒有了。

    樊長玉想起自己還燉了雞湯,道:“我瓦罐里還燉著雞湯,這會兒應該已經(jīng)燉好了,我去給你盛上來?!?/br>
    起身時,瞧見他床邊的糖包已經(jīng)癟下去了,她rou疼道:“我給你尋些小石子吧,今后打人可別再用糖果了,這東西貴著呢,多不劃算!”

    她下樓后,謝征盯著那幾個裝糖果的紙包,眉頭皺起。

    他不喜吃甜食,從前衣食住行也一向由底下親兵打理,他的確不知這東西價錢貴賤。

    她手中素來拮據(jù),這糖既這般貴,她還給他買,只是因為那日她誤會他喝藥怕苦?

    謝征心情有些復雜地合上了眸子。

    -

    兩日后,鄭文常帶著官兵再次來到了臨安這個小鎮(zhèn)。

    樊長玉得到消息后前去家門口相迎。

    鄭文常高居于馬背上道:“鎮(zhèn)上幾樁兇案已查明緣由,的確是山匪所為。”

    樊長玉聽到這個答案心中就是一個咯噔,她道:“可我家中兩次叫歹人闖進……”

    鄭文常打斷她的話:“你家兩次遇襲,緣于你爹當年押的一趟鏢,傳聞他那次押送的是前朝皇室的一張藏寶圖。十幾年前整個鏢局的人都叫搶奪藏寶圖的人殺盡了,你爹死里逃生歸鄉(xiāng)后才安穩(wěn)度過了這么些年。近日崇州戰(zhàn)亂,關于那藏寶圖的事才又被人提了起來,有山匪查到了你爹的行蹤,這才幾次三番來你家找藏寶圖。”

    這個理由的確能解釋這些日子臨安鎮(zhèn)上發(fā)生的一切怪事,樊長玉問:“我爹娘也是死在了那些山匪手中?”

    鄭文常皺了皺眉,避開樊長玉的視線道:“自然?!?/br>
    得知了爹娘真正的死因,樊長玉心中還是有些沉重,想來爹當初教自己習武,又不許自己在人前動武,就是怕引來這些歹徒吧。

    她說:“我從來沒聽我爹娘提起過什么關于藏寶圖的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鄭文常道:“藏寶圖在你爹手上的消息自然是假的,數(shù)日前崇州反賊才放出消息,說得到了那張藏寶圖,山匪不會再來鎮(zhèn)上了,你且放一百個心。”

    說著又做了個手勢,底下小卒捧出一個放了銀兩的托盤,他看樊長玉的目光里帶著幾許不易叫人察覺的異樣:“薊州牧賀大人體恤民情,特命本官送來五十兩撫恤金。”

    樊長玉真心實意道了謝。

    鄰里街坊也都稱贊:“賀大人當真是薊州府的青天啊,此番遭了那些山匪毒手的,家中死了人的,官府都撥了撫恤金!”

    有人問,“我怎聽說旁的人家都只得了二十五兩,只有樊二家得了五十兩?”

    當即就有人道:“那些家里只死了一個人,樊二和他媳婦可都遭了毒手,得的銀子自然多些。”

    ……

    此案已結,樊家大門上的封條也被揭走。

    樊長玉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尤其是見了血的院子和幾間屋子,除了用水沖了好幾遍,還用柚子葉煮水后也灑了一遍,說是能驅邪避害。

    把家中一切都收拾妥當了,樊長玉才把長寧和謝征都從鄰家接了回來。

    她點了一炷香插到爹娘牌位跟前,眼尾帶著輕微的澀意:“爹,娘,你們可以安息了?!?/br>
    只有謝征一直皺著眉。

    他早已知曉那些人是魏家的死士,自然不肯能是鄭文常口中的山匪,他們要找的,也絕不是什么狗屁藏寶圖。

    不過官府那邊為了結案還特地編了個像模像樣的謊話,又給被牽連的人家送了銀子,委實是費了些心思。

    謝征百思不得其解。

    賀敬元若是也想替魏嚴拿到那封信,就該派官兵封鎖了樊家的宅院仔細搜查。

    現(xiàn)在卻把宅子還給了樊長玉,又大費周章平息了幾樁兇案,倒像是不想打破她家原本的生活,讓她繼續(xù)留在這鎮(zhèn)上。

    賀敬元意欲何為?

    還是說,他這樣做是因為魏家死士要找的那封信早就不在樊家了?

    謝征看向供桌上的兩塊牌位,賀敬元應當知曉這夫妻二人真正的身份,那封信的秘密,他或許也知曉?

    第29章

    沒了那些隨時會來索命的黑衣人,樊長玉也不必再急著變賣家什離開臨安鎮(zhèn)。

    跟溢香樓那邊的生意索性談成了長期的,rou鋪重新開起來后,因為有溢香樓的招牌加持,鹵rou生意比以往還好,隱隱有了蓋過王記的風頭。

    距離除夕夜的前一天,她從鋪子里回家時,見巷子口停著一輛頗為氣派的馬車,還當是宋家母子又回這邊來了,進了巷子卻見自家門前圍著不少人。

    樊長玉還以為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擠過人群:“讓讓,讓讓……”

    有鄰居問:“長玉,你家中是不是有什么有錢的親戚???”

    樊長玉心中莫名,只說:“沒有啊?!?/br>
    那人又問:“莫非是你那夫婿家中的親戚,我瞧著停在巷子口的那馬車,比宋家上次搬遷的馬車還氣派呢!”

    樊長玉這才反應過來,停在門口的馬車主人,是來找自家的?

    邊上有人搭腔:“宋家搬遷那天的馬車哪里是他們自己的,從車行租來的!”

    話語間竟已有幾分貶低宋家的意思。

    康婆子站在自家門口,豁著一口牙道:“一群捧高踩低的,等硯哥兒上京考中了狀元,要什么馬車沒有!”

    樊長玉心中困惑,也沒理會街坊鄰居瑣碎的問話,進了家門后把院門一合上,才瞧見正屋的方桌前當真坐了個錦袍玉帶的貴公子。

    對方見了她,含笑點頭致意,樊長玉不知他身份,便也只學著他的樣子點了點頭。

    “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擾言公子和夫人了。”他說著起身向謝征一揖,轉向樊長玉時,臉上笑意深了幾許。

    謝征坐在方桌另一邊,面上神情淡淡的,雖是一身尋常布衣,氣度卻還隱隱壓了那貴公子一頭:“慢走,不送。”

    樊長玉知道言正就那副臭脾氣,他坐凳上沒動,樊長玉還是意思意思把人送到了大門口。

    重新合上大門,阻隔街坊鄰居那些窺探的視線后,樊長玉才問謝征:“那人是誰?”

    謝征道:“鎮(zhèn)上書肆的東家?!?/br>
    樊長玉拎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水:“我記得鎮(zhèn)上書肆的東家是個留胡子的老頭???”

    謝征道:“那是掌柜的,真正的東家一直住在薊州主城那邊?!?/br>
    上回趙詢前來尋他時,這巷子里的人都出去務工謀生了,并未看到。今日因是年底,家家戶戶都得閑在家,才一傳十十傳百地引起了這般大轟動。

    茶水倒了出來,樊長玉才發(fā)現(xiàn)竟是壺冷茶,她捧著冷茶喝了一口,又瞥了眼那貴公子方才坐的地方放了一個被喝掉一半的茶杯,忍不住道:“你就用冷茶招呼客人???”

    謝征抬眸看她一眼,樊長玉從他那個眼神里明晃晃地讀出了點“那不然呢”的意思,一時語塞。

    謝征瞥見她又買回一包陳皮糖,把桌上用紅紙包起來的東西往她跟前一推:“寫時文賺了些銀子,你收著?!?/br>
    樊長玉拆開外邊那層紅紙一看,杏眸里露出再驚異不過的神色來,里邊竟是四個元寶!

    她沒開始賣鹵rou前,rou鋪里一個月也賺不了這么多!

    樊長玉瞠目結舌:“寫時文這么賺錢的嗎?”

    謝征拿起自己跟前的粗瓷杯淺飲一口,脫落了暗痂的指節(jié)修竹一般,筋骨分明:“先前寫的那些時文賣得好,書肆給了些分紅,這四十兩里,也有下一批時文的訂金?!?/br>
    他所著的那幾篇時文,的確在整個京城攪起了風云,趙詢雖是商賈之流,但能在群狼環(huán)伺之下守住家業(yè),倒也有幾分本事,在各大州府大肆拓印時文賣與仕子之余,又隱匿了那些時文的出處。

    樊家遭難那幾日,他舅父還在地毯式搜索所有書肆,否則來這小鎮(zhèn)的死士,得多上一倍不止。

    這些銀兩也算不得是趙詢?yōu)榱擞懞盟氐亟o,單論他那幾篇時文,真要賣出去得值千金。

    趙家名下的所有書肆前些時日靠著拓印他的時文,已賺得盆滿缽滿。

    怕她起疑,他才特地只要了四十兩,沒想到她還是覺著多了。

    樊長玉看看手邊那幾個白花花的銀元寶,又看看謝征:“這東家專程來找你,就是看中了你寫的時文?”

    謝征點頭:“崇州戰(zhàn)事未捷,朝中黨爭不斷,我寫的崇州戰(zhàn)亂之象雖粗淺,卻是其他讀書人未經(jīng)歷過的,故賣得好些?!?/br>
    見樊長玉看到銀子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沉默了下來,他不自覺皺起眉心。

    下一瞬便聽樊長玉道:“其實你不用騙我,我都知道的?!?/br>
    謝征捏在杯壁的指尖力道微重,問:“什么?”

    樊長玉抬起眼看他:“你能得書肆東家青眼,必然文采了得,以前肯定是念過不少書的,你是怕我因為前未婚夫中舉后與我退婚,遷怒于你,才一直騙我說學識平平的吧?”

    聽她說的是這事,謝征扣在杯壁的指尖力道這才松了幾分。

    未等他回話,樊長玉便皺著眉繼續(xù)道:“我沒你想的那么小心眼兒,天底下讀書人多了去了,總不能因為我前未婚夫是個沒良心的,全天下的讀書人就都是沒良心的吧,這些道理我還是懂的,你沒必要擔心那些有的沒的?!?/br>
    謝征垂眼道:“抱歉”。

    樊長玉擺擺手表示不妨事,她從前也瞞著街坊鄰居她會武的事呢,這是他自己的本事,告不告訴她,又不損害她的利益,她沒什么好介意的。

    樊長玉只好奇問他:“你既讀過那么多書,怎不去考科舉,反而去當了鏢師?”

    謝征說:“我想做的事,習文幫不了我?!?/br>
    兩人相處也快一月了,樊長玉頭一回細問關于他的事,話趕話都說到這兒了,她便順著問了下去:“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