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幾人走到了一樓門口，怕別人聽見，顏如許也沒有追問，等到走到院子里的空曠處，顏如許才又問康康：“你知道什么？”

    康康憋半天了，連忙迫不及待地說：“岳凌大哥失戀了！”

    顏如許無語半晌：“你知道什么是失戀？你聽誰說他失戀了？”

    康康不服氣，說：“我當(dāng)然知道什么是失戀，是岳靜jiejie說的，岳靜jiejie跟楊帆jiejie說悄悄話的時候被我聽到的?！?/br>
    岳靜是岳諒昔的小女兒，楊帆是劉璋的女兒，全名劉楊帆。兩人原來都在市屬中學(xué)上學(xué)，搬家過來后，轉(zhuǎn)入了職工子弟中學(xué)，一個上初二，一個上初一，因年歲相近、住得近，就成了好朋友，放學(xué)的時候老在一塊玩，說些女孩子之間的小秘密。

    “他們說悄悄話怎么被你給聽到了？”顏如許問。

    第103章 小屁孩

    康康得意的說：“因為他們說悄悄話的時候我就在一邊玩呀, 岳靜jiejie還說我是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其實我什么都懂的！”

    顏如許：“哦？你說什么都懂，那你懂什么？”

    康康理所當(dāng)然：“談戀愛呀, 岳靜jiejie說，岳凌大哥用粉色帶香味的信紙寫情書，不過人家沒收, 給退回來了, 岳凌大哥捧著情書, 難過得都掉眼淚了?！?/br>
    顏如許震驚, “你連情書都知道？”

    “知道的呀?！笨悼嫡f著。

    顏如許迅速和康從新交換一個眼神，放開康康，讓他自己走, 特意拉著康從新落后了一點, 唯恐被康康聽見，拉著康從新讓他附耳過來，說：“你說, 咱們是不是得開始警惕兒子早戀了呀？小小年紀(jì)，他怎么懂得那么多！”

    康從新笑：“他只是知道個名詞罷了，距離早戀還遠著呢?，F(xiàn)在他心目中, 什么都比不過好吃的?！?/br>
    兩人正說著話, 跑出去老遠的康康站住回頭, 不滿的說：“爸爸mama, 你們先別說話了，咱們趕緊去麥肯基排了隊再慢慢說?！?/br>
    這就像是再印證康從新剛剛的話似的，夫妻兩個不僅相視一笑。

    機械集團家屬院距離前門大街走小路步行大概十多分鐘。到了前門大街街口的時候, 就看見了麥肯基所在的三層小樓, 落地的大玻璃, 窗明幾凈，隔著窗子可以看到里面坐滿了人。

    隊伍也從門口一直排出去，將隔壁的書畫店、文具店的出口都給堵住了。店老板站在門口不耐煩地驅(qū)趕排隊的人，排隊的人不滿地跟他吵吵著，不過還是往外邊讓了讓，給店老板讓出了能容一人進出的空間。

    康康看見麥肯基那個標(biāo)志性的老大爺頭像就開始激動起來，抬起腳就要往前沖著去排隊，康從新連忙拉住了他：“人太多，不能自己亂跑，必須跟緊爸爸mama！”

    康康答應(yīng)了一聲，乖乖地拉住爸爸的手往隊尾跑。

    顏如許看見烏央烏央的長隊伍頭就有點疼，問康康：“咱們一定要吃這個嗎？換成別的行不行？”

    康康斬釘截鐵地搖頭：“就吃這個，mama你答應(yīng)我的，你看隊伍很快的，很快就能輪到我們了！”

    “好吧。”

    顏如許答應(yīng)著，連忙站到他們父子兩個后邊，就在他們說話這么一點點功夫，后面又排上來兩對年輕人。

    排隊等著吃麥肯基的，也有像他們一家這樣，帶著孩子過來嘗鮮的，不過還是以年輕人居多，多是小情侶，也有一群朋友結(jié)伴過來的。

    康康自褲兜里掏出用手絹包好的小餅干，分了爸爸一個，又分了mama一個，自己猶豫了一下，又將餅干放回去了。

    康從新奇道：“你不是餓了嘛，怎么不吃？”

    康康舔舔嘴唇，咽口吐沫，說：“我想留著肚子吃薯條和漢堡！”

    顏如許和康從新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顏如許敲敲兒子的小腦袋：“瞧把你給精明的！那為什么要讓我和你爸爸吃餅干？不想讓我們多吃嗎？”

    康康連忙說：“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怕爸爸mama餓！我人小抗餓！”

    康從新哈哈的笑，顯然是接受了兒子的這份孝心，顏如許卻沒那么好騙，彈彈兒子的大腦袋：“油嘴滑舌！”

    站在他們前方的是兩個大小伙子，其中一個個子矮些的的正在極力鼓動旁邊那個高一些的：“……哥們能騙你嗎？只要跟哥們一塊去這一趟，保證你賺大錢！老毛子那邊缺日常用品缺老了，一塊肥皂換一大張皮子，血賺！”

    高一點的始終在猶豫，矮個子顯示一直在勸他，看他一直都不松口，不由得急了，說：“我要不是看著你身上有功夫，這種好事我也不會找你，這么好的發(fā)財機會，你怎么就不動心呢！”

    嘴比腦子快，心里話脫口而出，矮個子說完之后有些后悔，不由得忐忑的看向高個子，本以為高個子會生氣，沒想到高個子反而笑了，說：“我就說嘛，我們平時關(guān)系也不算是最好的，你又是勸我跟你合伙干，又是要請我吃洋餐的，原來是我圖我身上有功夫，早說嘛！”

    矮個子一聽有門，連忙說：“我這不是怕說了實話，你不跟我合伙嗎，反正話已經(jīng)說到這份了，我就跟你透個底，確實賺錢，就是路上有點不太平，從京城到老毛子首都的火車咱們國內(nèi)這段路程都是太太平平的，就是到了老毛子境內(nèi)那段，有不開眼，搶劫的，這錢賺得有風(fēng)險！”

    今年，政府開始嚴(yán)厲打擊“投機倒把”和“官倒”行為，對那些“官倒”老百姓痛恨，政府也下大力度整治，機械集團下屬幾個輕工、化工廠，就有好幾位領(lǐng)導(dǎo)因此落馬。

    因著官方的打擊，大批“倒?fàn)敗遍_始轉(zhuǎn)戰(zhàn)國際市場。面臨解體風(fēng)險，國內(nèi)輕工業(yè)產(chǎn)品極度缺乏的老毛子就成了這些國際倒?fàn)攤兊闹饕袌?。但也正如這位矮個子所說，高收益的同時也伴隨著高風(fēng)險。

    顏如許兩口子還沒有聽到那位有功夫在身的高個子到底有沒有答應(yīng)矮個子，跟他一塊當(dāng)?shù)範(fàn)?，便聽見有人在叫“康總，您怎么親自來排隊了？”

    抬頭看去，卻是康從新的秘書袁明。

    袁明走到跟前，跟康從新、顏如許還有康康分別到了招呼，康康仰著小腦袋叫了一聲：“袁叔叔”，然后問道：“袁叔叔，你也是來吃麥肯基的嗎？”

    袁明摸了下鼻子，說：“是啊?！?/br>
    康康顯得有些高興，好似是找到了知音一般，伸出兩根手指頭說：“我也特別愛吃麥肯基，我今天是第二次吃了。”

    袁明跟康康也算是熟悉，不過聽了康康的童言稚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合適，只好說：“哦，那很厲害。”

    他又趕緊轉(zhuǎn)向康從新說：“領(lǐng)導(dǎo)，我們排在隊伍前面，馬上就要輪到了，你們?nèi)ノ覀兡抢锇??！?/br>
    領(lǐng)導(dǎo)事兒少，很少會讓自己這個秘書去參與他的私事，袁明絕大部分時間都可以按時按點下班。今天他和新確定關(guān)系的對象約著要來吃麥肯基，一下班兩人就過來排隊。剛剛他偶然間回頭，一眼就看到了比前后人都高出一大截的康從新，立時跟對象交代了兩句，就趕緊跑過來。

    康從新聽了袁明的話，沒有表態(tài)，而是看向了顏如許。

    顏如許朝著袁明笑笑，說：“帶對象一起來的吧？你們?nèi)コ?，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排隊就好，也很好快的?！?/br>
    袁明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表示他確實是和對象一起來的，然后說：“你們就插在我們前面就好的。”他又估量了下隊伍的長短，說：“要是排隊，恐怕得一個小時以上了?！?/br>
    關(guān)于插隊，一般來說，插在熟人前面，別人不會有什么意見。

    顏如許低頭瞧著為了多吃一口愣是連餅干都不吃了的康康，說：“好，那就麻煩你們了，相請不如偶遇，今天我和康副總做東，請你和你對象吃飯吧?！?/br>
    袁明連連擺手：“不用，不用?！?/br>
    康從新道：“聽你嫂子的?！?/br>
    此言一出，袁明立時就不在推辭，又撓撓鼻子說：“恭敬不如從命，讓康總和嫂子破費了！”

    袁明的對象蔣小霞原來和袁明是一個辦公室的，工作性質(zhì)和袁明類似。不過，在同一個辦公室時，兩人雖然都有那么點意思，但沒有挑明，直到最近，袁明在康從新這里站穩(wěn)了腳跟，才找機會和蔣小霞表白，正式成了男女朋友，公開成雙入對。

    蔣小霞很是內(nèi)向，見到康從新一家，禮貌又緊張地打了招呼之后，就手足無措，她平時埋頭干自己的工作，也不與領(lǐng)導(dǎo)接觸，今天距離這么近的面對康從新，她無端的就覺得壓力倍增，不敢抬頭去看康從新，話都說不利索。

    袁明感受到女朋友的緊張，卻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康副總很好相處，就是這一身的氣勢，確實不是蔣小霞這樣膽小的女孩子能承受得了的。正在危難之際，便聽見顏如許說：“等會咱們點完餐后就分開坐，康康太鬧騰，別影響你們。”

    袁明求之不得，等他們邁進麥肯基大門時，立刻指揮著蔣小霞去找空位占座。

    蔣小霞如蒙大赦，樓上樓下的找，好不容易在二樓找到一個四人桌，連忙用挎包占上，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下樓告知。

    康康已經(jīng)得到了爸爸的保證，會把他想吃的都點上，便要跟著蔣小霞去樓上占位，顏如許瞧著人這樣的多，不放心孩子，便跟著一塊上樓去，留下康從新和袁明兩個年紀(jì)不上不下的大老爺們排隊點餐，接收到了很多異樣的目光。

    康從新泰然自若，袁明被這些意味不明目光看得發(fā)窘。好不容易輪到他們點餐，袁明連忙點上跟女朋友提前商量好的漢堡包和薯條套餐，也沒再推讓的讓康從新付錢，便在一邊等了會兒，取好了餐。

    一樓正好空出個兩個人的位置，袁明趕緊跟康從新說：“康總，我跟蔣小霞就在一樓吧?！?/br>
    康從新點頭，端著兩個擺滿食物的餐盤去了二樓。

    康從新不在，蔣小霞心里壓力就沒那么大了，但依然緊張。她個子不高，長相中上，甜美、乖巧，和梁小冰一種風(fēng)格的，和顏如許這樣明艷大氣類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fēng)格，不同的氣質(zhì)讓她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小，沒比顏如許小幾歲，但卻無端讓人覺得差了好幾歲似的。

    顏如許不擅和陌生人交談，蔣小霞更不擅長，但顏如許好歹是領(lǐng)導(dǎo)夫人，人生閱歷也比蔣小霞要豐富，沒讓冷場，跟蔣小霞聊了工作，聊了兩人共同認識的袁明。

    顏如許問什么，蔣小霞就回答什么，特別實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本來就是找個話題使氣氛不至于尷尬的顏如許都不好再聽下去了。

    幸好，康從新過來了，跟蔣小霞說：“袁明在一樓靠門口的位置等你?！?/br>
    蔣小霞立時匆忙跟顏如許一家打招呼，忙不迭地離開了。

    顏如許笑著接過康從新手中的餐盤，說：“他們兩個性格差異真大，不過能互補，蠻相配的。”

    康從新說：“一個鍋配一個蓋?！?/br>
    顏如許：“他們感情看著不錯，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

    這個問題康從新還真沒問過，不過袁明做了他這么長時間的秘書，對對方的性格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說：“他已經(jīng)和蔣小霞公開出雙入對，大概距離結(jié)婚也不遠了?！?/br>
    顏如許點頭，康從新作為袁明的頂頭上司，到時候少不得要去參加婚禮的。

    康從新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笑看著口水都要滴下來，眼巴巴的盯著盤子里食物看的兒子。

    康康雖然饞得不得了，但還是很克制的，等爸爸mama都坐下，伸出雙手露出手心讓mama看：“mama我什么都沒摸?！彼丶液笙戳耸种笫裁炊紱]摸，意思是手是干凈的，不需要再洗。

    顏如許：“那你中午吃了飯，晚上還要不要吃?！?/br>
    康康臉上浮現(xiàn)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深深的看了一眼冒著香味的食物，認命的從座位上爬下去，乖乖地跟著爸爸去洗手。

    顏如許和康從新都對國外快餐都興趣不大，但康康卻吃得高興極了，“啊嗚”朝著漢堡包咬下來一大口，還要張開嘴巴讓爸爸mama看，含糊不清的說：“爸爸mama快看，我能咬這么一口！”

    康從新：“像個小河馬。”

    顏如許：“你咬這么大一口，把嘴巴都塞滿了，該怎么嚼？”

    康康合上嘴巴，果然發(fā)現(xiàn)很難咀嚼，牙齒被堵住，都合不上了。

    康從新將手掌伸過來：“要不要吐出來？”

    康康搖搖頭，表示不舍。

    顏如許搖搖頭，開口：“吐出來吧，一會兒再噎到?！?/br>
    康康又嘗試了下，只是將嘴里的東西吐出來，然后還想再吃下去，康從新連忙給扔到一邊。

    顏如許：“長教訓(xùn)了吧？這就叫做貪多嚼不爛，mama一直跟你說吃飯要細嚼慢咽，有沒有道理？”

    康康還在為浪費的那一大塊漢堡包而不舍，點著小腦袋說：“記住了。”

    他喝了一大口可樂，繼續(xù)享用剩下的漢堡包，忽地，他停住咀嚼的動作，說：“我的牙動了?！彼纸懒藘上拢瑢⒆彀屠锏氖澄镅氏氯?，用舌頭舔舔牙齒，特別肯定，帶了些興奮地提高聲音說：“我的牙齒真的動了！”

    康康知道每個小孩子都會經(jīng)歷一次掉牙再長牙過程的。他頭回見到哥哥jiejie時，他們就是小豁牙子，尤其是康旭陽，換牙換了好久，直到前不久全部牙齒才都長齊。哥哥jiejie給他傳授了不少換牙經(jīng)驗，康康是很有心理準(zhǔn)備的，不但不慌張，反而有種我終于換牙了，終于要成大孩子了的興奮感。

    顏如許掰過兒子的頭，看著孩子潔白的小牙，問：“哪顆松動了？”

    康康用舌頭指著上門牙，吸溜了口口水，說：“這顆”。

    顏如許用手絹又擦了下手，按了按那顆小牙：“確實松了，不過一時半會兒還掉不了?！?/br>
    康從新也湊過來看兒子的小牙，笑著問：“怕不怕？”

    康康連搖搖頭：“不怕，我想讓它早點掉？”

    不到一周，在康康堅持不懈的晃動之下，第一顆小乳牙光榮下崗，康康正式成為“小豁牙子?！?/br>
    作為班里第一個掉牙的小朋友，康康受到了追捧和崇拜。這得益于這一周來康康不懈地給小朋友們“洗腦”，他經(jīng)常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向同學(xué)們展示自己一晃就動的牙齒，給他們科普關(guān)于換牙的知識，說這是成為大孩子的標(biāo)志，等自己掉了牙就是大孩子了，再也不是他們這樣的小屁孩了。

    顏如許還不知道，因為這事，學(xué)前1班還興起了不大不小的風(fēng)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