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動人心 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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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嘆了口氣,冷冷道:“哀家只知他素日鋪張奢靡,沒曾想私底下這么多骯臟,偌大的戶部,邊邊角角的油水加起來也夠你們一輩子享用不盡了,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竟敢打上賦稅和官倉的主意了!豈當(dāng)國庫是你家開的?” 成安伯夫人也自知沒臉,可眼下除了太后還能求誰,“聽說是謝首輔親自呈上的票擬,這是要將我夫往死里逼啊,還請?zhí)竽锬镒鲋靼?!?/br> 居然又是謝昶! 太后橫眉瞪目,一掌拍在桌案上,心口一時起伏難平。 當(dāng)初殷重玉也是因為他從嚴(yán)處置,流放北疆途中丟了性命,如今成安伯落入他手,恐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成安伯夫人跪在地上涕泣漣漣:“如今也只有您能在陛下面前說上話了,他到底是您的親侄,您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太后被她哭得頭疼,揉了揉太陽xue道:“好了,皇帝那邊哀家自會去說,只是皇恩浩蕩也擋不住他罪惡滔天,你也好自為之吧?!?/br> 成安伯夫人哭哭啼啼謝了恩,退了下去。 太后坐在榻上長長吁口氣,成安伯有個女兒,原想著扶持一把,將她許配給自己的嫡孫,可如今出了這檔子事,成安伯不掉腦袋都是皇帝仁慈了。 人一走,太后也沒了禮佛的心情,正欲回宮思量對策,卻見含清齋的十幾個姑娘搬了畫架,整整齊齊坐在臨溪亭下作畫,那個著天青綠垂柳暗花長裙的丫頭,可不就是謝昶的meimei! 眾人見太后迎面走來,趕忙放下手中的筆墨,起身行禮。 太后抬手示意眾人起身,盯了一眼阿朝,又側(cè)頭詢問身邊的教諭:“今日這含清齋可真是熱鬧,不知課題為何呀?” 授課的是翰林圖畫院的一名畫師,聞言拱手道:“回太后,是‘暮春’,時下春色將闌,落花瓊玉也是人間妙景,下官便想著,讓各位姑娘在殿外取景作畫,不想驚擾了太后禮佛,還請?zhí)笏∽铩!?/br> 太后笑道:“張教諭別出心裁,何罪之有?你們也都莫拘著了,既是取景作畫,那就繼續(xù)吧。” 眾人齊聲應(yīng)是,紛紛坐回自己的位置。 在外取景作畫,也是姜燕羽的提議。 都知道太后今日會在咸若館禮佛,而臨溪亭又是進出攬勝門必經(jīng)之處,能在太后面前露個臉,展示自己的畫功,也是難得的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果然太后瞧過姜燕羽筆下的《落花墮枝圖》后露出了贊許的目光,又掃一圈其他人的,果真沒有再比這幅更有意境。 輪到這位謝家小姐,太后瞧了眼她畫中的鳥,不禁冷聲一笑:“這是何物?倒是稀奇?!?/br> 阿朝知道自己沒有畫出神韻來,聞言不禁有些臉紅,垂首如實道:“回太后,是杜鵑。” 太后一笑:“謝閣老難道從未教過你作畫?這畫功還需狠下功夫啊?!?/br> 阿朝心道太后怕又是來挑刺的,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只能拱手應(yīng)道:“臣女慚愧,謹(jǐn)記太后娘娘教誨,日后必當(dāng)勤學(xué)苦練。” 太后意味深長看她一眼,再看看那畫,“也是,畢竟不是嫡親的兄妹,也不是人人都像他謝昶那般天縱奇才,只是首輔大人畢竟收留了你,也該盡好教導(dǎo)之責(zé)才是,畫成這樣,說出去到底不……” “沒有教導(dǎo)好阿朝,是臣的失職,臣這就將人領(lǐng)回去,好生教導(dǎo)?!?/br> 從聽到那句“不是嫡親”開始,阿朝幾乎整個人僵立在原地,以至于后來太后話音未落,被一道突如其來的熟悉聲音打斷,而那只溫?zé)岬拇笳聘采献约旱氖直硶r,阿朝仍舊渾身冰冷發(fā)寒,腦海中一片恍惚。 什么叫,不是嫡親的兄妹? 什么叫,首輔大人收留了你? 明明每個字她都聽得清楚分明,可連起來卻不解其意。 太后究竟在說什么?她為何一句都聽不懂…… 作者有話說: 第47章 一道鶴補緋袍、鵠峙鸞停的身影踏入攬勝門,隨之而來的還有那道透著威壓的寒涼嗓音,整座臨溪亭下眾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起來。 太后正在氣頭上,瞧見謝昶急不可耐地來替這丫頭解圍,當(dāng)即冷哼道:“怎么,哀家堂堂后宮之主,還管教不了含清齋一個小丫頭了?謝閣老日理萬機,還有工夫出入后廷,前朝大事還不夠你管的,倒管到哀家頭上了?” 謝昶握住小姑娘冰涼僵硬的手掌,唇邊的笑意也透出幾分肅殺之氣:“太后言重了,臣不敢?!?/br> 太后想起成安伯入獄一案,當(dāng)即怒極反笑,壓低了聲道:“謝閣老有何不敢,動起哀家的娘家人來,可沒見你半分手軟!” 謝昶垂眸一笑,沉吟片刻:“太后若想說這個,不妨借一步說話?!?/br> 自己母家背地里那些齷齪自然不宜放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太后往外移步。 阿朝察覺到自己僵硬的手掌被人牽起,她混混沌沌地側(cè)頭,看到哥哥熟悉的面容,可一切都好像與從前不一樣了,好像有什么最重要的東西在崩塌,在悄悄地失去。 也許是太后的話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沖擊,仿若魔音貫耳,一字字敲打在她脆弱得不堪一擊的神經(jīng),以至于她此時再看哥哥的眼神覺得很陌生。 是與以往完全不同的,帶著某種堅定的,溫柔的陌生。 這種陌生讓她害怕到想要抽手,可那個人卻緊緊地握住了她,她現(xiàn)在四肢都是無力的,根本沒有力氣掙脫,只能傀儡般任由他牽著往外走。 幾人一走,臨溪亭下眾人神色各異。 李棠月與孟茴對視一眼,悄聲道:“太后方才是何意啊,難道阿朝與謝閣老不是親兄妹?阿朝只是被謝閣老收留在府上?” 一旁的蘇宛如哼笑道:“你們才知道???他們可不止……” 話未說完,姜燕羽一道涼涼的眼刀剜過來,蘇宛如趕忙閉了嘴,謝閣老還沒走遠,她不敢在這個時候禍從口出! 其余知曉內(nèi)情的人也都暗暗捏了把汗,太后是什么人,不過照著她的畫兒評點一二,謝閣老這就急不可待地來給人撐腰,連太后都不怕得罪,何況是她們!好在今日沒當(dāng)著阿朝的面兒說錯話,否則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太后走出攬勝門,側(cè)頭冷哂:“謝閣老想要同哀家說什么?哀家洗耳恭聽。” 從成安伯夫人求到咸若館來,謝昶就暗暗猜到太后恐怕會氣不過,找自家姑娘的麻煩了。 成安伯的確是他出的手,他家的孩子只能他來教訓(xùn),先前被請到慈寧宮明里暗里一通擠兌算什么,太后他動不了,太后母族可沒幾個干凈的,往日看在與自己并無過節(jié)的份上,他愿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若是有人針對他家姑娘,謝昶不介意拉兩個人抻抻筋骨,殺雞儆猴。 男人指尖下意識摩挲著掌中柔軟冰涼的手指,笑道:“臣的姑娘在宮中規(guī)行矩步,更是從無攀附之心,原本礙不了旁人的眼,臣只是想給太后提個醒,太后對臣的姑娘不滿,臣就有辦法讓陛下對太后您的母族和幾位藩王不滿?!?/br> 太后臉色霎時鐵青:“你好大的膽子,敢同哀家這樣說話!” 謝昶漫不經(jīng)心地一笑:“安樂伯、忠勤伯私底下可沒少賣官鬻爵,臣若有心,隨時都可以整治,至于平章王封地下多少巧立名目,汝南王未經(jīng)允準(zhǔn)屢次三番出城狩獵,甘州府今春兩起賊匪作亂,平?jīng)鐾鯀s隱瞞至今不肯上報……” “夠了!”太后面色一陣青白,雙手控制不住地發(fā)抖:“謝閣老這是在威脅哀家?你就不怕哀家治你個犯上之罪!” 掌中的小手輕輕顫動了一下,謝昶掌心覆上,與她十指相扣,慢慢收緊,指腹輕揉她手背,一遍遍地安撫。 他唇角笑意不減,眸光卻如浸了毒的利刃,刀刀在人心口捻磨:“臣不敢威脅太后,可若是旁人欺到臣的姑娘頭上,臣只會十倍百倍地還回去。太后可以治臣的罪,只是臣若一死,這些證據(jù)不日也會送到御前,臣倒是不怕死,可太后娘娘敢賭嗎?” 太后恨得渾身顫抖,滿口銀牙幾乎咬碎:“謝昶,你大膽!” 謝昶輕笑一聲,仍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模樣:“太后年事已高,萬莫因臣氣壞了身子。對了,臣還要提醒太后一句,成安伯罪無可恕,陛下龍顏震怒,太后比任何人都知道那幾項罪名的嚴(yán)重性,若在此時求情,恐怕會傷了您與陛下的母子情分?!?/br> 說完也不管對面是何等身份,面目又是何等盛怒猙獰,謝昶也只一笑:“臣言盡于此,如何衡量看您自己,人我就帶走了?!?/br> 這幾年錦衣衛(wèi)攥在他手中,文武百官與王公貴族私底下的齷齪,他如數(shù)家珍,也知道如何拿捏人的命門。 晏明帝的皇位本就是從堂兄弟手中奪來的,也怕這教訓(xùn)報應(yīng)在自己身上,面上表現(xiàn)得再母慈子孝,私下對幾個兄弟的管制卻愈發(fā)嚴(yán)苛,藩王不上報私自出城都是褻瀆皇權(quán)的罪名。從前在南疆,幾個兒子都在膝下孝順自己,可如今天各一方,見上一面都難,太后明白皇帝的用心,只求彼此相安無事,可若是這些罪名上達天聽,落得個手足相殘的下場,那是太后最不愿看到的后果。 外人如何視他如洪水猛獸,謝昶不在意。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只負責(zé)明面上對皇帝效忠,至于旁人,哪怕是太后的死活,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所謂。 阿朝行尸走rou般被扶上馬車,厚重的帷幔隔絕了外面所有的聲音,哥哥一直握著她的手,仿佛一切都與從前別無二致。 可太后說,哥哥不是她的哥哥了。 謝昶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拂開她額頭的碎發(fā),輕輕揉著她的面頰,“阿朝,是哥哥來晚了,太后說你了?” 阿朝清楚自己的畫技,即便被人當(dāng)面笑話,心里也只有小小的難堪和難過,這都不是重點……她怔怔地抬眼,哥哥熟悉的臉就在眼前,她將這張朝夕相見的臉仔細看了許多遍,心中太多話想問,可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良久才發(fā)出了輕如蚊吶的低喃:“太后說的……是真的嗎?我們不是兄妹?” “阿朝……” 阿朝聲音都在打顫,從齒縫中吐出幾個字:“你只需告訴我,是……或不是?!?/br> 面前是一雙泫然欲泣的眼眸,掌下是她輕顫的削肩,她執(zhí)拗又可憐地看著他,讓他意識到真相對她來說其實也是一種極致的殘忍。 可倘若此時不說,他們之間就永遠是那個解不開的僵局。 但愿她能原諒他的自私,與壓抑到極致卻日益熾盛、早已被妄欲逼上歧途的非分之想。 謝昶深深地嘆了口氣:“不是,我們從來都不是嫡親的兄妹。” 旁人說得再真,都不敵他這一句來得剜心刺骨。 她仍是茫然的模樣,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有些眩暈,渾身血液在一瞬間凝固,連眼珠子都不會動了,可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流淌成河。 仿佛粘連骨頭的皮rou被一點點地抽開、脫離,活了十幾年的信念一朝崩塌,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就這么沒有了,哥哥再也不是她的了。 過往種種恍若皮影戲般在腦海中快放,幼時百般任性,胡作非為,全賴自己有個哥哥,就算將天捅出個窟窿來,都有人幫她頂著,后來她被哥哥找回來,他成了天底下頭一等的權(quán)臣,對她千般維護,舍不得外人動她一根指頭…… 從前每一次的回憶都覺得無比真實,可此刻一切都模糊了,前半生像一場抓不住的夢,她連自己模樣都看不清了。 她不是謝昶的meimei,那她是誰? 心底涌上從未有過的悲涼,恍惚間又回到在瓊園失去記憶的日子,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自己,好像世間平白無故多了個人,她還是和從前一樣,舉目無親,無人可依。 謝昶心如泣血般的疼,他暗暗咬牙,掰過那張淚流滿面的小臉,一點點將她眼里的淚拭去,好讓她看清自己:“阿朝你聽著,爹娘還是你的爹娘,哥哥才是那個外人?!?/br> “什么……” 太多的信息撕開心臟殘忍地朝里面灌輸,阿朝一時間都未能反應(yīng)過來。 謝昶認真地看著她:“你沒聽錯,你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南潯謝家出身,爺爺是南潯書院的山長,父親是遠近聞名的神醫(yī),你是你阿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可我不是……我才是流落街頭,被你爹撿回去的孩子?!?/br> 阿朝腦海中又是一陣轟鳴,她是爹娘親生,哥哥才是撿來的孩子? 可從她有記憶開始,哥哥就在他們家了,從來沒有人提過這件事,左鄰右舍一口一句“你們家阿昶”,她從小到大,這聲“哥哥”叫了沒有一萬也有八千聲……哥哥怎會不是爹娘親生的孩子? 謝昶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指,慢慢往他手腕的舊傷游移,“你不是早就想知道,我手腕是如何傷的么?” 阿朝的指尖觸碰到那處溫?zé)岬膫?,不由得有些?zhàn)栗。 “教你寫字的那日,我沒有騙你,這雙手的確是被人挑斷了手筋,”他神態(tài)自若地揭開曾經(jīng)的傷疤,甚至唇邊還帶著三分笑意,哪怕掌中的少女身體已經(jīng)止不住地顫抖,“被你爹撿到的那日,我?guī)缀跻呀?jīng)是半個死人了,雙手手筋盡斷,渾身上下皆是被烈馬拖行的傷口,七根骨頭被生生敲斷,對了,還有嗓子,你不是還好奇我的嗓音為何會變成這樣嗎?因為被人逼著吞過炭,喉嚨炙傷了……” 那些曾經(jīng)鮮血淋漓的傷,撕心裂肺的痛與恨,無數(shù)個日夜里壓抑又無能的黑暗,這么多年從未與任何人提起,如今竟然也能輕而易舉地說出來了。 說來也是可笑,堂堂內(nèi)閣首輔,人前風(fēng)光無限、生殺予奪,人后卻只能卑微地,想讓她可憐可憐自己。 阿朝已經(jīng)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了,指尖凹凸的觸感在這些血淋淋的字眼里愈顯真實,每一寸不平衡的皮rou都是對他方才所有描述的殘酷證明。 手腕的傷盡管已經(jīng)很淡了,可在幼時的小阿朝眼里,這兩道傷疤比她的手掌還寬,怎么看都是觸目驚心。 那時候她總在想,哥哥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他如此嚴(yán)于律己之人,自然不會像同鎮(zhèn)的孩童般到處掐架,可這些傷又是怎么來的呢?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可這些殘忍的答案從來不是她想要的。 這些傷,以往他從不讓她多瞧,更不可能給她像這樣細細地摩挲,阿朝沿著傷口一遍遍地撫摸,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下來。 先前心下的茫然與悲涼慢慢地驅(qū)散了,取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沁入骨髓的疼痛,這種疼痛將方才所有隱而未發(fā)的情緒燒得沸騰起來,快要將她的五臟六腑灼穿。 “好在我命不該絕,遇上了你爹,也好在你爹總是一些富有挑戰(zhàn)性的傷病充滿興趣,旁人不能治的他能,旁人不敢治的他敢,我在醫(yī)館整整三個月,接上斷骨、縫了手筋,傷情一天天地好轉(zhuǎn)。好在,你出生時看到的哥哥,終于不再是從前那個不人不鬼的樣子了。” 謝昶深深地看著她,唇邊依舊笑意不減,可越是如此,阿朝的心就越疼,哭到最后幾乎失了聲,根本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