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紈绔不讀書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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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知縣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學(xué)堂里的士子們紛紛抬頭朝前面看過來,褚若貞也道:“齊鳶,非老師疑你,只是你往日墮于學(xué)業(yè),今日卻突然一鳴驚人,著實(shí)令人吃驚?。 甭曇糁须y掩笑意,顯然還是高興居多。 齊鳶在答題時已經(jīng)想過許多借口,但讀書學(xué)問并非朝夕可就的,多少人勤勤謹(jǐn)謹(jǐn),晝夜苦讀,到老也就是個童生。頭發(fā)花白仍參加縣試的也不是沒有。更何況原身的紈绔之名在外,洪知縣對他的偏見頗深,即便他冠冕堂皇的編出幾樣借口,恐怕對方心里也不會相信。 那些用情用理的話還是日后說給褚先生聽吧。 面對洪知縣,自己需要下一劑猛藥。 齊鳶心里拿定主意,也不急著回答,而是徐徐站直身體,目光灼灼地看向洪知縣:“學(xué)生以前整日鮮衣怒馬,尋歡作樂,自然不愿意被拘在一處背書作文。更何況科舉雖是正途,但百人之中能有幾人登科入仕?其他不能入仕之人,學(xué)一肚子酸腐文章,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要么賴家中妻子養(yǎng)活,全無用處。要么做個塾師先生,那點(diǎn)束脩還比不上長工雜役。又比我們商戶之家高貴多少?我齊鳶命好,生來就能花鄉(xiāng)酒鄉(xiāng),何必走這科舉之途?” 這話一說,學(xué)堂里嗡聲一片。 學(xué)館里的士子原本都瞧不起齊鳶的,士為四民之首,商是四民之末,兩者地位名望天差地別。更何況他們一旦考取功名,成了官老爺,那日后田產(chǎn)奴仆也會不請自來,因此向來自覺高人一等,看到那幫紈绔子弟時也繞道而走。 但今天,他們竟然聽到了小紈绔的心里話。眾人憤憤不平之余,心里卻不得不承認(rèn),齊鳶說的對。 科舉路途艱辛,荒廢數(shù)年光陰一事無成,最后還不如手藝人的讀書人大有人在。張如緒家里不就是這樣嗎?張如緒的爹是個秀才,考了一輩子舉人也沒考上,家中經(jīng)濟(jì)全賴媳婦支撐。一家人過的十分艱難。 褚若貞的臉皮也是一痛,他不就是靠束脩做事的嗎?要說不羨慕齊家的錢財家業(yè),那是不可能的。要論有錢,他還真比不上這個小齊鳶。 “那你繼續(xù)花鄉(xiāng)酒鄉(xiāng)便是!何必要來參加縣試?”洪知縣一聽他露出本來面貌,斥道,“就憑你這心性,恐怕也參不透圣賢之道!” “學(xué)生當(dāng)然參不透圣賢之道。學(xué)生只是想問問圣賢,何為因果報應(yīng),何為殺人償命?”齊鳶冷笑一聲,朗聲道,“這世間之理,無非一個‘求’字。學(xué)生在生死之際苦思不得其解,如今不得不掙命回來,也走走這科舉大道,為自己求一個公平!” 洪知縣腦子里“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怔住了。 他幾乎忘了齊鳶前幾日的“溺死”之事。那件事的確有些難辦,因犯案之人就在知府家中做客,洪知縣為此幾次修書給錢知府,都遭到了錢知府的駁斥。后來齊鳶突然醒了過來,洪知縣也不想得罪上司,于是此案便不了了之了。 這幾日他為了縣試和修建義倉的事情忙碌,又趕上張御史路過揚(yáng)州,正焦頭爛額之際,見到齊鳶活蹦亂跳,自然沒有多想。直到此時齊鳶暗含怒色和冤屈,一字一頓地發(fā)問,他才意識到自己的這次“失責(zé)”。 愧疚、自責(zé)以及驚懼之情齊齊涌上心頭——張御史就在場,自己這官途怕是要完了! 洪知縣臉色煞白,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忍不住抖了起來。 張御史聽出其中關(guān)竅,果然皺眉,道:“小小儒童竟然要靠科舉才能伸冤,洪知縣,你當(dāng)?shù)暮霉伲 ?/br> 他說完往上首一坐,眉間猶如藏斧納劍一般肅然威嚴(yán),終于顯出了原本鐵面無情的御史風(fēng)范。 洪知縣知道事情嚴(yán)重,不敢辯駁,忙在堂下叉手站立。眾士子們更是紛紛噤聲,分成兩列站在堂中。 張御史并不看別人,只望著齊鳶,沉聲道:“齊鳶,殺人償命是指何事?你務(wù)必一五一十地講解清楚。若有冤屈不明之處,自有下官為你做主?!?/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官”是官員自稱,不管對面的人地位高低,官員都可以自稱“下官”; “本官”不是自稱,是指的“本部門的官員”,一般是指他人(可參考水滸傳,三言二拍等)。 這倆屬于經(jīng)典誤用,考慮到大家的習(xí)慣,文里自稱只用“下官”一種稱呼了 第11章 敲打知縣 有那么一瞬的沖動,齊鳶很想說出實(shí)情,為小紈绔報仇。 但這個年頭僅僅一閃而過,便很快被他自己否定了——如今的朝廷風(fēng)波詭譎,貴妃所出的二皇子據(jù)說尤為聰慧,又得皇帝偏寵,風(fēng)頭已經(jīng)遠(yuǎn)勝太子。錢知府肯留韓秀才在家中宴飲作樂,恐怕就是因?yàn)樗琴F妃的親戚。 如今齊鳶并不清楚張御史是哪方哪派的官員,對方若是跟錢知府一派,那自己多說無益。若對方跟錢知府沒有關(guān)系,肯秉公辦案,自己也不能徹底安心——萬一,自己只是被對方當(dāng)成了攻擊政敵的一把刀呢? 齊家沒有自保的能力,自己不能因一時意氣,讓闔府上下幾十口人都陷入危機(jī)。 更何況自己活生生地站在這里,韓秀才頂多算是殺人未遂。按照當(dāng)朝律法,杖責(zé)一頓也就了事了,不能抵命,何談報仇? 這筆賬,終究還是得自己親自去算。 齊鳶深吸一口氣,忍下心中騰然而起的一股戾氣,從容地越眾而出,拱手道:“大人英明,學(xué)生并無冤屈不明之事?!?/br> 洪知縣已經(jīng)心如死灰,聽齊鳶這樣好半天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張御史瞇著眼看了看齊鳶,只問:“若無冤屈,那你剛剛所言為何?又要求什么公平?” 齊鳶不慌不忙道:“回大人,學(xué)生之事無冤屈內(nèi)情,是因?qū)W生的事情案情清晰,洪知縣審查嚴(yán)明,聽訟斷獄也無不妥之處。洪知縣作為本縣父母官,清貧自守,有仁愛之心,算是一名好官。但學(xué)生正因知縣仁愛,所以心有不滿?!?/br> 張御史在齊鳶說并無冤屈時心里有些不快,以為齊鳶怕得罪洪鈞,所以畏手畏腳,不敢如實(shí)以告。他本來很喜歡齊鳶的聰明,但若后者小小年紀(jì)就懂趨利避害,那將來入朝為官后豈不是更要成為曲意逢迎之輩? 心里正覺可惜,就聽到了齊鳶直言對知縣不滿。 張御史詫異道:“縣官仁愛乃是好事,你為何反生不滿?” 齊鳶道:“洪知縣主張仁愛為民,是以儒術(shù)推行教化,所謂‘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若有糾紛訴訟,也傾向于‘誨之以忠,使之以和’,只要對方肯悔過,都會從輕處罰。但學(xué)生認(rèn)為,仁堪誅君子,義不滅小人。仁義戒濫,法刑當(dāng)嚴(yán)。對待有罪之人,審問之時不可輕憫,用刑之時不可酌情,如此才可以刑止刑,令人向善?!?/br> 張御史聽到這精神一震,站起身來:“如此說來,你竟是更尊崇法學(xué)?” 齊鳶張了張嘴,隨后輕咳一聲:“儒學(xué)當(dāng)然也很重要,畢竟學(xué)生參加科考用的都是儒學(xué)知識。只是學(xué)生認(rèn)為明刑弼教,才是正途。如今朝廷推行德政,學(xué)生人微言輕,這種想法連洪縣令都說服不了,自然越想越憋屈?!?/br> “原來如此!甚好!甚好!”張御史拊掌大贊,再看向齊鳶時,眼神中已不單是對聰敏之人的欣賞了,其中還多了一份敬佩。 他沒想到齊鳶的不平,是對當(dāng)前政法的不平。而齊鳶科舉求道,更是求的治理之道,天下太平之道! 自己剛剛差點(diǎn)誤會了他。 至于洪知縣剛剛的臉色,原來也不是心虛,而是擔(dān)憂——因?yàn)樽约赫亲鸪绶▽W(xué)之人,儒、法之爭由來已久,能在士子中遇到一位尊崇理法的實(shí)在難得,洪知縣一定是擔(dān)心自己看中齊鳶,把他帶歪了。 畢竟齊鳶若是過了縣試,那洪知縣就是他的座師,師生理念不合,一定很頭疼吧! 張御史想到這哈哈大笑起來,他才不管洪知縣頭不頭疼,齊鳶甚合他意,這小儒童,前途無量啊! 張御史很想跟齊鳶好好探討一番,誰想仔細(xì)一問,才知道齊鳶如今剛讀完四書,五經(jīng)也只略略看過,至于策論更是一竅不通。 縣試雖只考四書,但只通讀可是不行的,許多人倒背如流都考不過去。 張御史不由擔(dān)心起來,看向洪知縣:“洪縣令,以齊鳶之才,竟只是小小白身,連老夫都看不過眼。今年縣試,洪大人務(wù)必仔細(xì)些,莫要再遺漏人才。” 這幾乎是公然威脅洪縣令,要他給齊鳶縣試通過了。 洪知縣剛剛虛驚一場,心里既詫異齊鳶的才智,又清楚對方是故意為之,意在敲打提醒自己。這會兒驚魂未定,也不敢多言,唯唯稱是。 只有褚若貞最為輕松,他見張御史的注意力全在齊鳶身上,還不忘提醒對方自己推薦的那兩位學(xué)生:“齊鳶這次破題雖妙,但離著做文章還遠(yuǎn),需戒驕戒躁潛心鉆研一番。張如緒和劉文雋的文章也很不錯,張大人可以為他們指點(diǎn)一二?!?/br> “如此,那晚上的玲瓏館宴,就讓他們幾個一起吧。正好錢知府家有兩位京城來的生員,據(jù)說在順天府也有些名氣。你們幾人到時好好表現(xiàn),不要給揚(yáng)州人丟臉?!睆堄沸呛堑?,“齊鳶,你也來,跟著你的幾位師兄長長見識?!?/br> 京城來的生員?害死原生的兇手? 齊鳶深吸一口氣,垂眸道:“是?!?/br> 張御史還有事要辦,吩咐完便帶著洪縣令離開了。齊鳶留在學(xué)館里聽褚若貞講課。他已經(jīng)通過了褚若貞的測試,從今往后,他就是乃園里的學(xué)生了。 上午,褚若貞又講了一堂《大誥》。下午的課業(yè)輕松一些,其他人是背書,齊鳶的任務(wù)是臨字。 只是顯而易見的是,學(xué)館里的師兄們都不太喜歡他,似乎難以接受往日的小紈绔竟然會因?qū)W問得到御史賞識。更多人則懷疑齊鳶的答案是不是早就抄好的,畢竟這道四書題是大題,或許早有前人做過,齊鳶恰好記住了呢? 對于這些,齊鳶只當(dāng)不知道。 他以前就是獨(dú)來獨(dú)往,不曾有過朋友,也不習(xí)慣跟同齡人交往。 更何況文人相輕,大抵讀書人都是有些傲氣的,當(dāng)年他在順天府連奪縣、府、院試案首,成為順天府的小三元,被楊太傅當(dāng)成得意弟子整日帶在身邊時,他可是從不跟其他生員聊天,面對太傅也從不行大禮的。 若論少年意氣,目中無人,六年前的他敢稱天下第一。 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自己一著不慎,前一天還以神童之名進(jìn)宮面圣,后一天就會從高處跌落,引火燒身,甚至禍及家人呢…… 父親突然被派去崖川平叛,恐怕就是自己引起的吧。如今父親還被安上了叛國的罪名…… 齊鳶想起親生父母,胸中突然激蕩難平,眼前一暗,“哇”地一聲吐了口鮮血出來。 孫輅正在檢查眾人背書,聽到聲音后回頭看了眼,只見齊鳶的桌面上點(diǎn)點(diǎn)猩紅血跡,甚是駭人。而齊鳶竟在身形晃了兩下后,一手使勁抓住桌沿,另只手沉著地拿帕子去擦桌上的血跡。 “你別動!”孫輅臉色一沉,立即讓人去找褚若貞,自己一手扶住齊鳶讓他坐下,另只手拉過旁邊的凳子,坐在對面調(diào)息,為齊鳶診脈。 齊鳶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因?yàn)樾乃贾?,今天為了?yīng)付張御史又有些勞神,這具身體還元?dú)獯髠?,所以剛剛怒急攻心,就忍不住吐血了?/br> 他自己并不擔(dān)心,此時見孫輅竟然有模有樣地診脈,反而覺得詫異:“孫師兄還會看?。俊?/br> 孫輅皺著眉看他一眼,仍舊專心試脈。 從后面過來的張如緒道:“孫師兄家是世醫(yī)呢,孫伯父是小兒科的名醫(yī)?!彼指屑そ裉忑R鳶給他解圍,此時見齊鳶竟然吐血,臉上也少些血色,不由擔(dān)心道,“齊師弟,你怎么了?” “他上火了?!睂O輅突然道,“怒則氣上,喜則氣緩,驚則氣亂,思則氣結(jié)……小師弟如今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為何會怒急氣逆?” 齊鳶沒想到孫輅竟然醫(yī)術(shù)不低,愣了愣,只得道:“人生不得意事十之八九。隨便哪一件都挺讓人糟心的。” “欲多則貪。有時候是自尋煩惱也不一定?!睂O輅抽回手,看了眼他的手腕,視線又緩緩上移,落在了齊鳶的臉上,隨后慢吞吞道,“你身體不適,晚上就別去玲瓏館宴了吧?!?/br> “只是上火而已?!饼R鳶一怔,抬眼看他,“為什么不去?” 孫輅沒說話,只看著張如緒。張如緒愣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覺地走開了。 “張御史身邊有位謝指揮史?!睂O輅言簡意賅道,“這位指揮史,好男風(fēng)。” 第12章 補(bǔ)昨日更 齊鳶在京城時就聽說過有些權(quán)貴好男風(fēng)。楊太傅有位同年文才出眾,好佛學(xué),通釋典,但不近女色,只愛孌童,因此毀譽(yù)參半,官職也不高。 齊鳶奪得順天府的院試案首那年,這位前輩因?qū)檺鄣膶D童生病,親侍湯藥,遍請名醫(yī),最后不知從哪兒認(rèn)識了一位批命的老道,要帶回府上給孌童看病。倆人途中經(jīng)過太傅府,正與齊鳶巧遇。老道掃眼一看,張口便道:“此子命途多舛,歲不過十六。除非終生避水而行,或能撿回一命?!?/br> 齊鳶聽得莫名其妙,見那前輩面色尷尬地斥責(zé)老道,才知道自己被當(dāng)成了對方的寵童。他心下惱怒,拂袖而去,卻不想老道一語成讖,自己竟真的在十六歲這年遭了水禍。 孫輅見齊鳶陷入沉思,蹙眉不展,只當(dāng)這位小師弟還不懂什么叫男風(fēng),于是道:“你年紀(jì)小,又長的好看,以后要遠(yuǎn)離這些狎妓宴飲的場合?!?/br> 齊鳶回過神,笑道:“孫師兄是怕那位謝指揮使看上我嗎?師兄多慮了,昨天那位謝大人見過我,對我印象很不好,對我不會有興趣的?!?/br> 不過心里還是有了幾分警惕,畢竟小紈绔的樣子是人見人愛,萬一自己一時不慎,被謝蘭庭看中了,以后豈不是麻煩? 誰知道孫輅竟對他搖搖頭:“非也。師弟雖容貌出色,但若心性堅定,旁人如何愛慕你并不打緊。我是擔(dān)心那謝大人姿容甚美,又出身高門世族,英姿卓犖,師弟年紀(jì)小,容易被對方容色所惑?!?/br> 齊鳶:“???” 這意思,原來是擔(dān)心他看上謝蘭庭,從此魂?duì)繅艨M無心讀書嗎? 孫輅一看就是個極為嚴(yán)謹(jǐn)端方的人,跟齊鳶說話始終板著臉,一絲不茍的樣子,看樣并不是在開玩笑。 齊鳶有些語塞,怔了好半天后才道:“那師兄更不用擔(dān)心了。咱揚(yáng)州城哪個艷絕天下的名妓我沒見過?依我看,謝大人不過是比尋常人高些,又打扮得貴氣些,其他的嘛,同樣一個鼻子兩個眼,并沒什么稀奇之處。” 孫輅疑惑:“真的?” 齊鳶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師弟我從小見多了美人,眼光高得很呢?!?/br> 褚若貞聽說齊鳶吐血,被嚇得不輕,誰知道匆匆趕過來后,就聽齊鳶亂批謝蘭庭的姿色如何如何尋常。他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家伙到底難改之前的紈绔習(xí)性,等進(jìn)了學(xué)堂先問了齊鳶的情況,得知他并無大礙后也不敢輕心,仍安排人將齊鳶送回了家。 至于晚上的玲瓏館宴,褚若貞?yīng)q豫再三還是沒有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