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紈绔不讀書 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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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江都縣的考棚,跟順天府的相比也不差了! 南院與穿堂大廳大約是這次要修整的地方,也是府試時的點名之所,再往里的正院是考試的地方,兩側(cè)各有一個大敞棚,看著都有幾十間大小。 齊方祖出手闊綽,敞棚里的桌椅板凳都是用的上好的木材,找好工匠打磨的。又因考試的生童下到幾歲稚童,上到六七十的老人都有,因此高低尺寸也有細微差別。 齊鳶找了一張適合自己的桌子坐下,知道后面的搜檢很費時間,因此往板實的桌子上趴了趴,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算先休息一下。 暮春時節(jié),風也軟,花也香,齊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他夢到了自己在伯府吃飯。老夫人不待見母親彭氏,動輒打罵,府上的下人們見風使舵,便也個個跟著苛待他們一家。可憐一個堂堂伯夫人竟混得針指度日,平日一家人吃飯,也只得些廚上的剩菜剩飯,油星rou末都少見。 彭氏不忍心他跟meimei也這樣,平日里便想方設(shè)法做點香瓜香茄兒給倆人開胃,因此他格外愛吃茄子。而彭氏做得香茄兒又格外美味,都是選的鮮嫩的小茄子,切塊焯過,再拿細布榨干,用梅花鹽腌過后再裹著姜絲桔似的煎出來的,末了潑上糖醋,油香四溢,甜酸可口,最解饞不過。 齊鳶只覺自己口水直流,那口香茄兒卻無論如何都吃不進口。正急得不行,暗暗生氣,就聽旁邊有人怒斥道:“小小年紀竟然作弊!來,將這人叉出去!” 齊鳶猛地一愣,豁然驚醒,再看周圍,這哪里是忠遠伯府,分明是考棚?。?/br> 眾生童們一陣“沙沙”聲,正忙著謄寫試卷。而自己的考籃下也壓著一疊試卷。 齊鳶一拍腦袋,這才記起自己進來之后便頭昏腦漲地睡著了。胥吏們大概見慣了小紈绔在考場呼呼大睡,反而不覺得驚奇,甚至貼心地將試卷給他放桌上,并不擾他睡覺。 眼看著日頭已經(jīng)高高掛在正中,考棚中的胥吏們剛剛叉走了兩個作弊的,一時間考場格外肅靜。齊鳶又看了眼,發(fā)現(xiàn)自己前后左右竟然都沒人,反倒是斜前方的何進周圍坐得滿滿當當,疑惑了一下,隨后便懂了。 縣試不用按號入座,因此眾人便挑學問好的人挨著。 至于自己,旁人巴不得離得遠些,免得被自己抄了答案去。他搖頭失笑,倒也不著急,先把試卷拿過來看了一眼。 洪知縣見齊鳶一覺睡到午時才醒,內(nèi)心又氣又惱又嘆。氣得是今天江蘇提學桂兆麟突然在龍門落鎖前按臨縣試大堂,如今就坐在他的旁邊。洪知縣雖然沒問,卻也知道桂提學是為了齊鳶來的。 那日在玲瓏山館上,桂提學對齊鳶“何也”的下文念念不忘,原本前天就該離開揚州蘇州的,最后猶猶豫豫地拖延到現(xiàn)在,想也知道是想等著看齊鳶的縣試答卷,想看這個小儒童還能做出什么文章。 可是如今大宗師就在這,齊鳶卻好,往那一趴呼呼大睡,就差打個呼嚕了!自己這個做知縣的顏面何存? 原本對齊鳶有所改觀的洪知縣,現(xiàn)在不由再次質(zhì)疑起來,前兩次時,齊鳶所展露的真的是他自己的本事嗎?莫不是褚若貞代筆的吧? 他心里猶疑,抬頭看何進已經(jīng)謄寫完畢,不由轉(zhuǎn)怒為喜,忙低聲對旁邊的桂提學道:“大宗師,這位是本縣神童,制藝高手?!?/br> 桂兆麟是為了齊鳶來的,此時一聽除了齊鳶外還有神童,不禁也是一喜,心道江都縣怎么這么好風水了,點點頭道:“那就先看看吧?!?/br> 何進捧著卷子答紙昂首邁步來到大堂,向兩位大人行禮。 齊鳶那邊卻才忙著將考籃里的筆墨硯臺拿出來,湊巧看到里面有幾塊姜餅,大約是原身愛吃的,薄薄的姜片裹著糖霜,連忙挑出來先吃了,找巡場的衙役要了熱水,一頓連吃帶喝,這才開始往硯臺滴了點水,一邊慢條斯理的捏著玄玉墨磨墨,一邊看考題。 縣試只需考兩篇八股。 第一篇的題目是“生財有大道”。 這是個大題了,原句是:“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 齊鳶看畢,目光徑直越過銀霜準備的兩支新筆,抬手拿起了小紈绔去年用過的那支。 何進已經(jīng)將試卷呈了上去,洪知縣似乎十分滿意,連連點頭。齊鳶抬眼看見,想起入場前那一出,不由淡淡一笑。 如今自己用紈绔之筆,對上清高貧士,二人各論生財之道,這次倒要好好看看,誰的才是大道? 他抬筆飽蘸墨汁,也不打腹稿,連草稿紙都撇去一旁,毫不猶豫地直接在卷紙上提筆就寫。 桂提學一直暗中留意齊鳶的動向,看到他醒過來后不由松了口氣,等看到他瞅一眼題目提筆就寫,那口氣不由又提了起來。 考卷可是不準涂改污染的!若有涂改、添注、錯字別字等問題,很可能直接黜落。這齊鳶好大的膽! 心里擔憂著,又好奇他在寫什么,忍不住想要站起來過去看看。 這廂正琢磨著,旁邊的洪知縣已經(jīng)笑逐顏開地將何進的卷子推了過來,道:“老大人請看,依下官看,今年本縣案首非何進莫屬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關(guān)于廩保的內(nèi)容“孩童有身家不清,匿三年喪冒考……違功令者,亦惟廩保是問”,是參考《清稗類鈔·考試類》 [2]齊鳶在家排行老二,取字“伯修”是作者之前腦袋暈掉了。 不過昨天查了查,古代人也有用“伯x”做字,但在家中排行老二老三的例子,看來“伯”不一定都用來代表齒序。例: 凌云翰,國子生,字伯遠,行二; 孫沔,字伯清,行三; 王鉉,字伯舉,行二; 王振……國子生,字伯宣,行三 第26章 可惜可惜 本次縣試的兩個題目, 一題是“生財有大道”,另一題是“野人也”。 桂提學見洪知縣極為贊賞首份墨卷, 又見何進眉目端正, 儀態(tài)傲然,不由先點了點頭——自古以來,殿試都格外重視長相, 因此每位大宗師遇到自己治下有文采斐然的子弟, 少不得都要看看模樣如何,倒不求這些人多風流俊秀, 但至少五官端正。 何進的長相十分周正, 雖衣著寒酸, 但沒有瑟縮之態(tài)。桂提學對他的印象不錯, 低頭再看眼前答紙, 忍不住先在心中暗暗點頭:“這字不錯!” 何進的一筆小楷雖然少些韻致,但端正莊嚴,在生童之中算是相當不錯的了。再看內(nèi)容, 破題是“王者足國之道,自其所以裕民者得之也?!?/br> 原文的意思是生財之道是生產(chǎn)的人多, 耗用的人少;管理的人勤快,使用的人適度;這樣,財富就會長久地保持充足了。何進以“恒足”“裕民”為切入點,十分周密。 桂提學暗暗點頭,又往下看:“ 夫天下未嘗無財也……” 何進雖自負了得, 但看桂提學表情嚴肅地看著自己的卷子,內(nèi)心也是十分緊張, 忍不住反復回想, 剛剛謄寫沒出問題吧?應(yīng)當沒有錯字吧?點斷好像也都妥當了? 他雖然都在草稿上寫了兩三遍, 最后也是極為仔細地一字一句小心抄上去的。但到底稍微急切了點,因今日桂提學竟然按臨縣試大堂,何進內(nèi)心不免有些急切,一心想要首個交卷,讓大宗師記住自己。 現(xiàn)在大宗師閱卷,他也忍不住緊張起來,心如擂鼓,手心出汗,漸漸地臉色都白了許多。 這邊緊張地滿頭冒汗,后面的齊鳶卻剛一氣呵成,做完一篇。 他抬頭活動了一下脖子,右側(cè)的一位生童立刻緊張地用胳膊蓋住了卷子,整個身子都要側(cè)轉(zhuǎn)過來,擋住齊鳶的視線,看樣是怕齊鳶抄襲。 他這番動作,惹得后面和兩側(cè)的人都紛紛朝倆人看了過來。 齊鳶心中只覺好笑,暗自搖頭,將答好的卷子放一邊晾著,去看第二題。 第二題的“野人也”是出自《論語》。原句為“子曰:‘先進于禮樂,野人也; 后進于禮樂,君子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先進于禮樂”是指先學禮樂再做官,乃是平民,“后進于禮樂”是指先做官再學禮樂,即貴族世家子弟。若從兩者之中擇人,孔子選前者。 題目是出自先進一章,然《論語·雍也》中有云,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 孔子既先講出時人之言,自己卻又選擇“野人”,從“先進”,顯然是重質(zhì)輕文,存雅之思。 齊鳶思索片刻,正要提筆,就聽前面似乎有人在低聲啜泣。那聲音顯然是克制過的,但考場過于肅靜,周圍人仍是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 齊鳶也抬頭,看了會兒才發(fā)現(xiàn)就是自己斜前方的一個儒童,看著年紀比自己大一點,雙手抓著一根斷筆抽噎不止。 巡場胥吏經(jīng)過,見狀卻也只能搖搖頭,筆墨等物是考生自帶的,雖說知縣那若有多余毛筆,看到后或許能借給他一根,但現(xiàn)在桂提學在場,誰不是膽戰(zhàn)心驚的,哪敢提這個? 更何況洪知縣向來嚴厲,若縣試能給筆給墨,那以后呢?府試、道試、鄉(xiāng)試、會試一道道下去可都是越來越嚴的,真等大比之時,別說給毛筆,就是多看你幾眼都怕被人懷疑徇私舞弊呢。 胥吏只能慨嘆那人倒霉,好好的,沒見過誰的毛筆會從下面斷裂的。更何況這人的文章剛剛做完,都是草稿紙上,現(xiàn)在卷紙還一字未答呢! 縣試考試只有一個白天,不許點燈,天黑時必須交卷。這人要是一直等不到毛筆,那這次可就白來了。 一旁又有幾個生童陸續(xù)交卷,斷筆的考生滿懷希冀地望著他們,然而眼看著過去的人一個接一個,竟都沒一個理他,愿意將用完的筆借給他。 齊鳶愣了下,看看那個考生,又看了看自己考籃里多余的兩支。在胥吏轉(zhuǎn)身的時候,瞅準空子將自己的留青竹雕的貂毫筆從桌下一丟,眼看著那支金貴的毛筆骨碌碌滾了過去。 倒霉的考生正低頭哭著,就見地上滾來一支新筆,他將信將疑地低頭撿起來,拿手里一看不由驚了。貂毫筆!下意識回頭,后面眾人卻都在低頭答題。胥吏正好看到他轉(zhuǎn)身,立刻嚴肅地敲了敲他的桌面。 這考生如墜云里霧里,一摸筆尖竟是新的,恍惚以為天降奇遇,神仙顯靈,激動之下頭腦中靈光一現(xiàn),倒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對前面的一題來了思路。 齊鳶倒是不知道那考生因禍得福,他丟完之后便不再管,只抬筆寫自己的第二篇,四百多字一揮而就。寫完之后收拾一下東西,也揭去浮簽去交卷。 大堂上,洪知縣正跟桂提學大贊何進之“孝”。當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何進守孝六年,足以得提學官嘉獎了。畢竟提學官的職責之中,也包括表彰孝子節(jié)婦等涉及綱常禮教的事務(wù)。 等看到桂提學面露贊賞之意,洪知縣又低聲問:“老大人,何進的文章如何?” “必定是取中的。如此精巧嚴謹之作,周密老成,筆力強勁,實屬罕見。令人難以置信只是一個小小生童所做?!?/br> 桂提學連連贊道,“這兩份答卷與鄉(xiāng)試墨卷相比也毫不遜色。何生前途無量?。 ?/br> 生員們都需要定期參加考試保持住功名,制藝被評為一等的便是廩生,孫輅他們便是。整個揚州府,廩生加起來也不過四十來人。若制藝被評為三等,那就沒有資格參加鄉(xiāng)試了。 桂提學的這話幾乎是認同了何進完全可以過道試,這下不僅洪知縣和何進高興,過來交卷的另幾個人也十分與有榮焉,羨慕地看著何進。 洪知縣笑呵呵道:“何進,你這下放心了吧,案首定是你的。” 話音才落,一旁的何教諭忙不迭道:“洪大人只是說大概,大概。” 他還是頭一次阻止知縣大人發(fā)話,多少有些心虛,但褚若貞昨晚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看著洪知縣,千萬不能在看齊鳶的卷子之前就放言何進是案首。 那意思,顯然是覺得齊鳶的答卷會更勝一籌,因此擔心萬一洪知縣放了大話取何進,事后為了臉面不肯更改似的。 旁人也就算了,可那是齊鳶啊……何教諭哭笑不得,只得轉(zhuǎn)著眼珠子,對洪知縣瞎扯:“大人,卷子還沒看完呢,現(xiàn)在如此篤定恐怕不妥。萬一有人懷疑是你包庇何進,那何進豈不是冤枉?” 說完看了眼桂提學那邊。洪知縣也意識道自己要矜持一點,免得太張揚了讓人以為他徇私。 但能遇到此才太令他愉悅了,簡直難以自抑啊,洪知縣心里想著,但還是依言點了點頭,“何進,你這次縣試是必取中的,回去等好消息吧,馬上要放頭牌了?!?/br> 好歹不提案首倆字了。 未時過后,縣試的龍門會被打開,鳴炮開門,名曰放頭牌。一般最先出去的儒童都是本縣優(yōu)秀生童,可惜往年都被齊鳶攪合了,今年放頭牌,終于可以讓何進風風光光出去,也給江都縣長長臉了。 洪知縣心里琢磨著,這才想起齊鳶,抬頭再看,差點被嚇得跳起來。 齊鳶正跟在倆生童身后,慢吞吞地等著交卷呢!竟然還是要搶第一個出去嗎? 洪知縣發(fā)愣的功夫,齊鳶已經(jīng)輪到前面,也一本正經(jīng)地將試卷放到了桌子上。 洪知縣早就對他沒什么指望了,往紙上一看,竟然滿紙大字,先是驚訝地一愣。等看清上面?zhèn)€個要撐破格子的圓潤大字后,又忍不住氣不打一出來。 桂提學卻是始終在等著齊鳶的,因此他雖然夸贊何進,卻絕不肯說何進是案首的話,只因齊鳶的卷子還沒拿上來。 現(xiàn)在齊鳶過來交卷,桂提學終于松了口氣,搓了搓手笑道:“你好歹過來了,快,快拿過來給我看看!” 口氣熟稔,便連態(tài)度都跟之前截然不同。 洪知縣經(jīng)過玲瓏山館,多少有些心里準備,何進等其他人卻完全震驚在那,不明白為何桂提學看起來認識齊鳶的樣子,且看著很熟? 他們幾個面面相覷,想要留下來看看卻是不能的,交完卷子就要去一旁等著了。幸好何教諭能在一旁看,見洪知縣已經(jīng)將卷子遞過來,也忍不住伸頭伸腦,偷偷看了幾句。 桂提學仍是先看的“生財有道”一文。入目只見一片團團字,初時只覺得大,然而再看卻十分圓潤可愛,亦不缺勻稱工整,更難得是這樣看著毫無筋骨的字反而有種出塵韻質(zhì)。 桂提學越看越舒服,笑著點頭道:“這字不錯……” 一旁的洪知縣和何教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