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欲燃 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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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柔枝還記得男人望著她紅.腫的眼尾時,那異常古怪粘稠的眼神。 不禁嘆了口氣,以后還是,少在他面前落淚為好…… “歸月,收拾一番吧。我們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br> 歸月一怔,旋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卿柔枝則抱著一張古琴,緩步走進(jìn)院中,這把琴曾被褚妄摔壞,如今雖然修好,到底不如當(dāng)初。 是以從那以后,她便少有撫琴的心思。 今日……大抵是因離別在即,心中感懷頗多。她將那張琴放在石桌上,略微調(diào)試一二,彈奏起來。 琴音如流水脈脈,從指尖流瀉而出。 此曲名曰《溪山別》,集感懷、追憶、知我于一體。 突然,不知從哪傳出了一股悠揚(yáng)的笛聲,與她的琴音交融在了一起。 如松濤陣陣,萬壑風(fēng)生。 又如縷縷云煙,綺疊縈散,飄零流轉(zhuǎn)。 兩種樂聲仿佛為彼此而生,相輔相成,構(gòu)成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籟。讓人洗盡塵俗,如墜夢中,不知今夕何夕…… “啪”的一聲,琴弦驟然斷裂,而她大夢初醒,驀地抬眸望去。 蒙蒙煙雨如織中,一人白衣如雪,緩步行來。修長如玉的手緩緩放下竹笛,眸光安靜地將她望著。 風(fēng)過,卷起他雪白的袍袖,如云浪層層。 “大人……如何知曉這首曲子?” 卿柔枝有些驚訝,她未出閣前曾于溪山游玩,帶著一面琴一壺酒,偷偷乘上輕舟,喝醉以后,她隨舟泛流,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 而這首曲子,是她在夢中夢見,醒來后只覺余音繞梁,悵然若失,便托友人譜成了曲,取名《溪山別》。 這曲子從未外傳,非她親近之人不能知曉,蘭絕又是怎么知道的,還能準(zhǔn)確無誤地合奏出來? 青年淡淡一笑,“微臣少時曾遇一深山高人,與之相談甚歡。臨別之際,那位高人將此曲的曲譜,贈予了微臣?!?/br> 說罷,他將竹笛別在腰間。 除了質(zhì)地溫潤的竹笛以外,他還腰佩香草,與一枚白玉,正是蘭家的傳家玉佩。上面雕刻著清秀的“蘭”字。 “竟有此等巧合……”卿柔枝喃喃。 “藥,娘娘用著還好么?”蘭絕立在她三步之外,并不靠近。 卿柔枝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時歸月走到她身邊,“娘娘,奴婢收拾好了?!?/br> “見過蘭大人?!睔w月行禮。 蘭絕頷首,一雙眼眸看著卿柔枝,“娘娘決定回宮了?” “是。” “恕微臣多言?!彼L睫微顫,“娘娘可是從心所愿?” “是?!?/br> “那真的是,娘娘想要的生活么?” 卿柔枝抬眸望去。枝葉簌簌,青年下頜白皙,似一泓月。 她輕聲道,“陛下厚愛,我豈能辜負(fù)?” 大抵是方才樂聲相和的緣故,她看他不再如年少時的霧里觀花、如夢似幻,反而有了幾分對友人的親近: “更何況,綿綿不能沒有家。” 他輕聲,“那娘娘呢?” 娘娘的家,又在何處。 “大人。”她蹙眉,似有制止之意。 蘭絕手指微蜷,語氣平淡,“既是娘娘心愿,微臣也無權(quán)置喙。” 他聲音愈輕,“微臣……只是來合完這首曲子?!?/br> “可惜……”女子白皙的指尖在斷弦上撫過,一聲輕嘆,“怕是不能如大人所愿了?!?/br> 他也投去視線,面容清淺道,“可惜?!?/br> 卿柔枝突然道,“明明已經(jīng)離開了那座樊籠,卻要選擇回去。大人不懂為何,是么?” 蘭絕許久不曾言語,好半晌,他垂下眉眼,拱手作揖,“這段時日是微臣叨擾,還請娘娘見諒。今后,微臣必定恪守禮節(jié),絕不會有半分冒犯。微臣告退?!?/br>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昨夜下了場雨,山間小路泥濘難行。蘭絕撐傘慢慢走著,忽然想起一些很是久遠(yuǎn)的舊事。 七年前,他十七歲,上巳節(jié),溪山江畔,貴女相攜出游。 她一襲紅衣,在那群貴女之中朝他望來。 一雙明眸羞澀含笑,像枝頭跳躍的春光。 少年心系佛法,自幼清高孤絕,又因家世容貌受盡了追捧。如何會將這個陌生少女的愛慕放在心上,毫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 大抵是因緣際會。 彼時,他孤身立于蘭亭,吹著江風(fēng),思及未來官場上的種種交際,心中煩悶不已。 便橫笛在側(cè),隨意吹了首曲子。 一道琴音突然相和而來。 那琴音開闊、舒朗,一掃冷凄茫然,攜著一股出云破曉之勢。 彼時蘭絕以為,是哪位精通音律的才子—— 抬眸一望,只見一位面容微醺的少女,于舟尾獨(dú)坐,烏發(fā)柔軟地垂散在肩側(cè)。 舟楫順江而下,而她衣袖飄飄,羅帶如煙,指尖在琴弦之上,輕攏慢捻。 煙波渺渺,琴笛悠揚(yáng),天地驟然失色,唯有那抹緋紅身影在他眼中,美到極致。 大抵這件舊事,她并不記得了。 而他每每思憶起來,也覺像是他少年的一場幻夢,毫無真實(shí)之感。當(dāng)年那首曲子他沒能和完,便被族兄因故喚走。 后來多番打聽,方知那天江上奏琴之人,乃是卿家的二小姐。 卿柔枝。 蘭絕從小沒有什么執(zhí)著之物。 那是他第一次向威嚴(yán)的父親,堅(jiān)定而近乎決絕地,提出與蘭家結(jié)親的請求。 聽聞卿家欣然許婚,少年當(dāng)晚便上馬出城,跑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精疲力盡,大汗淋漓。才散去那幾乎脹碎心臟的喜悅。 隨著婚期一點(diǎn)一點(diǎn)臨近,他時常會想,她穿上嫁衣,是什么樣子? 會不會就如那天一般,紅衣如血,巧笑嫣然地朝她走來,喚他“夫君”…… 宴會相見,不敢多看她一眼。 只怕多看她一眼,就要藏不住眼里的喜歡。 可是誰能想到,溪山一別,竟成永訣。 那天以后,那首曲子一次又一次,在他夢中戛然而止。 深宮,一道無可跨越的天塹。 他看著她一路從才人,坐上皇后。 封后大典上,她一襲血紅鳳袍,走向他所忠誠的君王。 太液池、御花園,數(shù)不清的相見,他們維持著該有的寡淡疏離。 只因他知道,哪怕多近一步,都會成為讓他不得喘息的,妄念。 手中的傘被他隨意丟棄,蘭絕低著頭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衣袂劃破空氣,響動不絕。長發(fā)被水汽浸濕得濃黑,蜷曲在頸側(cè),更顯得皮膚蒼白。 “大人怎么一個人……?” 小廝照行正在套馬,看到樹林里走出的白衣青年,忍不住往他身后看去,卻是空空如也,藏不住的驚訝。 他是蘭絕的心腹,怎會不知大人一直以來的密謀。戶籍和路引早已偽造好。人,公子怎么沒有帶出來? 然后照行看見,他家這位神仙一樣的蘭二公子,面上瑩瑩生光。 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可他眼底情緒淺淡,依舊是照行所熟悉的,那副天之驕子的模樣。 “公子擦擦吧?!?/br> 照行連忙遞去一張干凈的手帕,青年握著那張手帕,慢慢垂眼,將臉龐埋進(jìn)那片柔軟的絹帕中。 筆直的脊背略有些佝僂,他手指用力到泛起青白。 照行聽見一聲喃喃,似乎壓抑。 “我如何不懂……” 卿家,蘭家,那么多條性命。 她拋不下家族親人,正如他也放不下自己的責(zé)任和使命。 他們骨子里是何等相似,所以注定不能相守。 *** “微臣見過娘娘?!?/br> 看到這個彎著貓眼,言笑晏晏的文士,卿柔枝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宗棄安? 褚妄,竟讓宗棄安來接她回宮? “宰相大人,請進(jìn)。”她客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