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欲燃 第71節(jié)
掀開車簾一看,照行不知為何倒在路邊。他心中一驚,仔細觀察了一番四周,見并無異樣,這才走下馬車,向著照行走去。 后腦卻被一陣重擊…… 醒來便在這陌生的地方。 此處光線昏沉,幾點朦朧的燭火中, 一尊佛像高踞在神龕中,長方供桌前的香爐里,燃著三根手指粗細的香。 青煙裊裊, 彌漫在整間佛堂。 蘭絕先是走到門口推了推, 卻發(fā)現(xiàn), 紋絲不動。 喊了幾聲, 亦是無人應答。 于是他又折回來,擰眉瞧著那尊悲天憫人的佛像。 只覺說不出的古怪。 就在此時,他聽見一聲嚶嚀。 極微弱,極嬌弱,像是貓叫又不太像……似是從那角落的帷布下傳出。 蘭絕緩緩朝著聲源處靠近,手放在那被煙霧熏得泛黃的帷布之上,將之一把扯開。 果然有活物。 卻是一個人。 一個女人。 她臉靠墻側,長長的烏發(fā)披散下來,雙手被反綁在身后,因為這個姿勢,身上的衣裙緊貼著腰臀,勾勒出曲線。 “好熱……” 一聲輕吟從那兩瓣紅唇吐出,聽得人骨rou皆酥。 …… “娘娘。”手腕上的束縛被人解開,終于能自由活動。她眼睫睜開一線,一雙眼瞳濕得能滴出水來。 “走,快走……” 她用盡力氣想要將他從身前推開,就在看到蘭絕的一瞬她便明了,宗棄安打的什么主意。 ……他要她以最屈辱的姿態(tài)死去。 再與蘭絕雙雙喪命! 佛龕之中,佇立的佛像悲憫地注視著二人。 這里天地靜謐,與世隔絕。 似乎永遠都不會有人來。 不知宗棄安給她下的什么藥,神智勉強維持清醒,身體卻毫無力氣。 如果蘭絕要對她做什么,她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蘭絕碰她的臉頰,只是在探她的溫度。 卿柔枝啞聲道,“我……中了藥?!?/br> 蘭絕一僵。 隨即松開她,緩慢起身,目光冷靜地逡巡四周,找一件趁手的東西。 卿柔枝用盡全身意志來抵抗藥力,忽聽一聲巨響,整個地面都被帶動著一震。 她睜開眼,恍惚地看著那道白影。 印象中的蘭二公子,總是溫文爾雅,舉止從容,不會有急赤白臉的時候。 但是他現(xiàn)在卻抬著一把椅子,一下一下,用力朝門口砸去。 一聲比一聲重的響動,灰塵伴隨著光影墜落,他在努力為她砸開一條生路。 卿柔枝只覺體內(nèi)的藥性似乎也減弱了一些。 蘭絕臉龐微側,高挺的鼻梁上有汗水流下。神色鎮(zhèn)定,脖頸因為用力而隱隱浮現(xiàn)出青筋。 卻始終不曾回頭看她一眼。 “娘娘莫怕。微臣會帶娘娘出去?!?/br> 他道。 她漸漸放下心來,抱住手臂,將自己蜷成了一團。 可那門不知什么材質(zhì),甚是堅固,蘭絕砸了半天也紋絲未動,反倒是手心被磨得生疼。 卿柔枝也再難忍受,被折磨得小聲啜泣起來。 “娘娘,” 蘭絕半跪在她面前,眼眸低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娘娘若實在難受,就咬微臣吧……” 他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秀韌的手腕。腕骨清瘦,卻是修長有力。 她苦苦維系的理智灰飛煙滅。 蘭絕還在緩慢拉起袖口,一具溫熱的身體突然靠攏而來。 他一顫。 鋪天蓋地的香氣涌進鼻尖,蘭絕臉色一白,幾乎是立刻掩住鼻子,卻是晚了。 他已吸入這股香氣。 蘭絕家中有一庶弟,最喜尋花問柳。每每狎妓回來,身上便會帶著類似的香氣。 這是暖情的香,可以輕易催動男人的情.欲。 只方才被濃郁的檀香掩蓋,才一時沒有覺察出來。 蘭絕偏頭躲避著她的親近,死死握住女子的手臂,誰知她抱得很緊,難以推開。 蘭絕眼眶發(fā)紅,喉結劇烈地滾動著,深吸一口氣,壓制心口翻騰的欲念。 他的手掌高高抬起,正對著她的后頸。口中道,“娘娘,得罪了?!?/br> “我好難受……”她突然嗚咽。 明知不該,卻偏偏,低頭看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泥潭深陷。 那只手掌始終高高地抬起,一直沒有落下。 蘭絕頭疼欲裂。 腦子里有一道聲音說,她本來就是你的,若無當初那場意外,她就是你的妻。 一會兒又有一個聲音說,蘭絕,你想想那位新帝,想想他們的關系。 若是你們真的做了什么。 你,她,還有你們身后的家族。 那么多條人命,你們負擔得起嗎? 蘭絕垂下眼眸,終究是,輕嘆一聲。 七年,可望而不可即的七年…… “一會兒就好?!?/br> 他死死壓下喉嚨里那陣腥甜,抬手將這具日思夜想的嬌.軀,摁在懷中。 如果一生,只有這么一次擁抱的機會。 他可不可以,就放肆這么一回。 青年眼尾緊闔,手臂緊緊攬在她纖薄的肩頭。除了擁抱,再無其他舉動。 欲.望被壓成一根細到極致,隨時會斷裂的弦。 青年身上傳來的蘭花香,有凝神靜氣的效果,卿柔枝緩緩睜眼,動了動眼珠,感到他在細微地戰(zhàn)栗,仿佛這個擁抱,已經(jīng)花盡了這人所有的力氣。 就在這時, 一股巨大的危機感驟然傳遍全身。 卿柔枝抬眼,便與一雙毫無感情的黑眸對上視線。 他……什么時候來的?! 抱住她的蘭絕被一股大力扯開,斷線風箏一般重重摔了出去,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實木供桌竟然生生裂成兩半,滿地狼籍中,白衣青年不住嗆咳,努力想要爬起。 還沒等他站定,腹部便有劇痛襲來,幾乎將他撕碎。蘭絕低頭,一把利劍直直地插.進他的腰腹之中。 然后毫不猶豫,從血rou中抽離。 幾點艷紅飛濺在眼尾,燙得卿柔枝一個哆嗦,瞬間清醒過來。 “你……褚歲寒,你……” 她跪坐在地,魂飛魄散,親眼看著褚妄不帶半點猶豫地,一劍刺穿了蘭絕。 青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斷抽搐著,腹部大股大股涌出的血染紅了白衣。像是有誰打翻紅色的墨,徹底染臟了白紙。 房門不知何時洞開,無邊的風雪飄零入室,一點一點,吹散她身上的燥熱。連同四肢,都變得冰冷無比。 身披玄黑鶴氅,發(fā)束金冠的男人,劍尖滴血,緩緩朝她走來。 “嘖。”那人眸光落在她身,涼薄到了極致,“怎么弄成這樣?” 他嗓音如浸冰雪,動聽至極。紆尊降貴地半蹲下.身,兩根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上視線。 白皙矜貴的指尖,緩緩揩去她唇邊滲出的艷紅,狀似溫柔,而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 依舊這樣的俊美,尊貴。 卻又冷酷如冰,十惡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