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沒有任何道德可言的，要想制服他，只能比他更沒有道德。

    卿柔枝軟聲道，

    “反正就這幾天的事，無妨。倘若當真懷了，我只說是那位刺史大人的，”她踮起腳，紅唇擦過他耳廓，“這買一送一，想必鄭大人也會高興的，對嗎？”

    “卿柔枝！”

    褚妄已經(jīng)分不清是欲.火焚身，還是怒火中燒，渾身的血液像是沸騰的開水。他狹長的鳳眸射出兩道寒光，咄咄逼人，牙齒也咯吱咯吱地咬合在一起。

    “你還真敢說?！彼幒莸?，“你就不怕我去把那姓鄭的大卸八塊？”

    “我當然相信你做得到呀，”卿柔枝抿著紅唇，“不過呢，就算沒了鄭大人，還有周大人，還有李大人，”她掰著手指頭數(shù)，“你還能把這些人全都宰了不成？”

    “縱使，你能殺光文武百官，那還有天子呢！”

    “哦對，陛下?！?/br>
    她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你說，若是我去引誘陛下，能有幾成勝算？”

    冷冷的笑意從他喉間溢出：

    “你少做夢了?！?/br>
    “陛下一世英明，怎會看上你這般朝秦暮楚的女人?！?/br>
    “聽起來你跟陛下很熟?！彼囂降?，“真是陛下跟前的紅人？”

    “要不你就透露一下，陛下他，喜歡什么樣的女子？”

    褚妄哼笑，“反正不會是你這樣的。你就算脫光了站在那，陛下也不會看你一眼?！?/br>
    卿柔枝似乎有些失落，“也對，陛下后宮佳麗三千，哪里會看上我這么個小小的小官之女呢？”

    “看來，只能將就將就了……”

    將就。

    將就。

    “卿柔枝，你最好別再惹我生氣。”

    他指著她的鼻子，警告道。

    卿柔枝握住他的手指，用一口甜膩的嗓音道，“好啦好啦，今天的事還沒當面謝過阿九。”

    “不管之前我們有什么恩怨，看在你幫我一場的份上，我愿意為你的貞潔負責(zé)?！?/br>
    “……”

    “說吧，你想要我怎么做。只要不是傷人性命的事，我都愿意為你做?！?/br>
    這一回，倒是褚妄愣在了那里，沒想到她變臉比翻書還快。他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揚起薄唇，然后朝她勾了勾手指。他在她耳邊，說了三個字。

    “……”

    卿柔枝認真看著他，“你說真的？”

    褚妄笑意更深，單手捏起她下巴，大拇指擦過她飽滿的下唇，在上面緩慢摩挲著。

    一雙鳳眸慵懶微睞，滿滿的調(diào)笑意味，“卿二小姐，終于知道怕了？”

    知道怕了，還敢來——

    她卻紅唇輕啟，咬了一下他的大拇指。

    “那你脫吧?！?/br>
    “？”

    褚妄立刻冷了臉：“你想得美。”

    第61章 、【61】

    翌日, 卿柔枝在茶樓約見了長姐。

    恢復(fù)記憶后，再看長姐的容顏，竟是有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卿柔枝眼眶潮濕, 久久無言。

    有人在隔間立起一面紗簾，簾后人影綽約, 那琴師落指于弦, 清泠泠的琴音傳來。

    余音繞梁。

    還是長姐上前一步，將卿柔枝抱進懷中, 率先開口。

    “你回來了?！?/br>
    她開口，夾雜著輕輕的哽咽, “嗯。我回來了。”

    長姐松開她，眼底亦是盈滿了淚。這一刻無數(shù)光陰在彼此眼中飛掠而過。

    她們是卿府血脈相連的姐妹。

    是元后與繼后。是坤寧宮中, 朝夕相對的主仆。

    卿柔月笑了, 頰邊梨渦淺淺，“聽口信說，你與九皇子在一起?！?/br>
    她到如今也改不了口，還是稱呼褚妄為九皇子，那孩子是她從襁褓中保下的。

    后來病重，只能交給慶嬪撫養(yǎng)，九皇子小時候來坤寧宮給她請過幾次安，幾個皇子中就屬他最安靜, 淡的像是一抹影子似的，她一直對他印象不深，卻沒想到最后竟是他坐上了那個位置。

    “是, ”卿柔枝垂眸。

    卿柔月也不多問, “jiejie知道你心中有數(shù), 便不多說什么。這是我給你新做的衣裙, 你快看看喜不喜歡?！?/br>
    “長姐做的，自然是喜歡的。”

    卿柔月笑著，從包袱里取出一條水紅色的裙子，疊得齊整遞了過來，上面的纏枝紋一看就是長姐的繡工。撫過那柔滑的絲綢，卻無意間摸到一塊有棱角的硬物，卿柔枝略有些驚訝。

    卿柔月道：“這是當日你交給我保存之物?！?/br>
    果然，是虎符。

    長姐憐愛地看著她，“等到時機合適了，你再將它獻給陛下吧。長姐希望這一次柔枝你能，實現(xiàn)自己的心愿?！?/br>
    卿柔枝喃喃：“我的心愿……還能實現(xiàn)嗎？”

    卿柔月端詳她片刻，還是忍不住道：

    “裘雪霽的藥方，有調(diào)理你身子的用處，若你想要一個孩子，是不難的。但生育之事……女子便是一腳踏進鬼門關(guān)。你年幼之時見過此景，還曾與母親爭執(zhí)，被訓(xùn)斥后，躲進我房里哭呢，你都忘了？

    想到往事，卿柔月的神情愈發(fā)溫柔，“后來你服用絕子湯，未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長姐知曉你心中遺憾?？墒蔷退阍賽垡粋€男人，也不能沒名沒分，為他孕育子嗣?！?/br>
    長姐握住她的手腕，“柔枝，你要做他的妻子?！?/br>
    “男女情愛，亦是權(quán)力的博弈，更何況你面對的人，是一位帝王。棋差一招，滿盤皆輸。未真正確定他對你的心意之前，你不能將虎符交給他，那是將你的命置于刀劍之上。柔枝，jiejie知道你不是小姑娘了，但是有些話，做長姐的，還是想同你講。

    帝王之愛，終究太過于虛無縹緲了。若你決定要站在他的身邊，那你就要盡可能地，為自己爭取權(quán)益。記住，一定要讓他給你皇后之位。

    然后與卿家聯(lián)合，多多扶持你二哥，若你二哥不能用，那就培植屬于你的勢力，不能再像先帝時那般，全部命運都捏在先帝的手心。

    必要之時，卿佳雪，也可以是你的一枚棋子?！?/br>
    她話說的隱晦，然卿柔枝深宮多年，又如何不明，皇后這個身份，不僅是帝王的妻，更是后宮的統(tǒng)籌與領(lǐng)導(dǎo)者。

    只有不愛皇帝，才能真的，做好一個合格的皇后。

    卿柔月?lián)牡?，就是此處?/br>
    這些事，若是卿柔枝自己想，也是能夠想明白的，但總歸不如旁人的點撥來得醍醐灌頂。

    靜下心來想想，是這個道理。

    褚妄不可能不做皇帝，所以，如果她要與他在一起，就要力保卿家不倒。

    不僅是為血緣之親，亦是為了自己。

    “長姐放心，我已經(jīng)過了那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年紀。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選擇的是怎樣一條路。我不會忘記，他不僅是褚歲寒，更是大越的陛下?！?/br>
    卿柔月見meimei當真如此清醒，欣慰一笑。

    裘雪霽說的不錯，忘憂丹，不僅為她編織了一場綺麗的夢境，更能讓人在夢醒時分，抹平心底所有的傷痛，重新變得無堅不摧。

    “其實今日，還有一個人來見你。”

    卿柔月說罷，珠簾被緩緩卷起，一名白衣郎君，從那青色的紗簾后翩然走出。

    他長身玉立，縛著雙目的白綾被取下，露出一雙明亮清寒的眼眸，視線卻在觸及卿柔枝時，變得柔軟如水。

    卿柔枝猛地發(fā)覺，方才那首琴曲，竟是溪山別。

    蘭絕的眼睛已然復(fù)明，看向她時噙著淡淡的笑意。

    “我曾對娘娘說，待我傷好，我會對娘娘解釋清楚一切。但想必如今，不用我說，娘娘也明白了一切?！?/br>
    他俯下身，抱起那尾琴，低著頭道，“其實那年上巳節(jié)，在溪山，才是我們的初見。”

    “我對娘娘，一見鐘情?！?/br>
    這四個字，讓卿柔枝愣住。

    若是在服用忘憂以前，她下意識的反應(yīng)就是逃避，是自卑，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愛意。

    因為就算哪怕表面裝的再不在意，她還是，耿耿于懷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扇缃?，她的心中淡然一片，因為她想要的，已經(jīng)全都得到了。

    無論是親人的關(guān)愛，還是他。那個她年少時愛慕過的白衣少年，早就對她，一見傾心。

    “蘭二公子，你是真正的君子?！?/br>
    卿柔枝沖他福身一禮。在她失去記憶，變成那個對他毫不設(shè)防的卿二小姐的時候，他有很多次機會趁虛而入。

    可是，他都沒有。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尊重她的情感，知道她會想起一切，

    更是因為，他像她的大哥那樣，是一個心懷大愛之人。

    他一直都在成全她。

    始終未曾傷害她。